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玉烟染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想起不曾遗忘

  月色朦胧清雅,初秋时节,山风清凉湿润。

  长公主府上有一处灯火通明。

  玉烟染半坐半卧在上,神色凝重中带着些慌乱,显然是还未从方才的意外中完全回过神。

  陶砾被萧玄泽一掌劈晕了过去,他大概用了不少力气,陶砾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摔在一架梨花木屏风上,那扇雕着战船过江的大屏风生生被从中间震断,裂成了两截。

  他像只中箭的鹿一样摔在地上,但屋里两人却连理都未理。

  萧玄泽从手足无措里镇定下来,扫了一眼她被扯得横七竖八的衣裳,沉默地站起背过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一只手甩过去,那衣裳像是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落到玉烟染上。

  “没事了,你不用怕。”他轻声道。

  “他怎么敢!”玉烟染拢了拢衣裳,手都在微微发抖,咬牙切齿反复道。

  萧玄泽抿唇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陶砾,沉声道:“等他醒来提审吧,也许另有隐。”

  “叫人来,给我,把他关到柴房去,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见他!”玉烟染缓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说完。

  无涯无声无息地站到屋外,领了命又无声无息地退下。

  “长公主,”南北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跨步便想进来,“我找到晚星——”

  “出去。”萧玄泽冷声吩咐,全上下都浮动着森寒气,不动声色挡在南北望过来的方向上。

  南北默默收回没落地的脚,缩着脑袋跑了。

  萧玄泽转回,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你该歇息了。”

  玉烟染脸色不太好,困乏下又受惊吓,虽然没哭,但也花容失色,萧玄泽心中十分懊悔,自己没告诫她小心陶砾,才让陶砾有了可乘之机。

  她缓了缓,自己从上挪下来,衣袖裙摆垂下来,更能看出凌乱,就算现在是夜里,她这般走出去只要有一个下人瞧见了,明一早估计整个府上都会知道她宿在了临霄阁。

  她将萧玄泽的长衣披在外面,但两件衣裳袖子都宽大,在一起穿不整齐,团在一处堆在腋下,看上去鼓囊臃肿,这种时候晚星不在,南北又被萧玄泽赶出去,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只好背过,自己低头摆弄。

  萧玄泽拿余光瞄着她,见她不开口求助,叹了口气,主动走过去,“我帮你。”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玉烟染下意识拒绝。

  萧玄泽脸上僵了一下,手伸在半空中往前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倒不是因为玉烟染拒绝了他,而是他想起来当年他们去赏梅找卢太医时,漫山冰雪,她明明累得不行,自己要帮她,她也是这般拒绝,用的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话语。

  他恍然,原来不管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误会波折,有些事他还是能记得非常清楚。

  就像这种很微不足道的小事,随之而来从脑海里涌现出来的许多画面,关于红梅关于染烟,全部都清清楚楚历历在目,连一个字都没忘掉过。

  原来,他那么早便记住了她,萧玄泽吃惊地想。

  玉烟染回过神有点尴尬,湛王明显是好意,这个屋里再没有服侍人的下人,他一个皇子,原本也没做过服侍人更衣的事,他好心帮忙还被自己一口回绝,想来要十分不快了。

  “我不是……没有别的意思。”她叹了口气,不想再解释了。

  萧玄泽没容她再多说,直接拉过她的手臂,伸进衣袖中握住她丝绸的衣袖往外一拉,衣裳顺滑地展开,立刻妥帖地贴到上,与外衣一起重叠好。

  接着他又整理起另一只袖子,动作迅速又轻柔,全程都没有碰触到她。

  “转过去。”他道。

  玉烟染端着手臂,像个小木偶一样原地转了半圈,任他摆布。

  萧玄泽将她垂在肩上的长发拢起来,全部搭到左肩前,利索地将后背堆叠地衣裳抖整齐,最后蹲下来,拽了拽外衣和裙摆,虽然衣裳不大合,但到底看上去整齐多了,不像一开始乱堆在上。

  玉烟染转回,大眼睛困顿地朝他眨了眨,萧玄泽打量她一番,忽然从嘴角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温柔如月光。

  “你笑什么?”她不满意地瞪他。

  萧玄泽上下指指她,忍俊不,“还是有些太大了。”

  玉烟染穿着他的外衣,像是披了宫装,原本他穿起来只到脚面的衣裳,她一穿便如长裙曳地,袖子更是长得吓人,像是能藏下一柄长剑。

  昏暗的光线下,她双眼有些放空,头发微微散乱,目光茫然无辜,贝齿咬着嫩的下唇,简直像是从志怪故事里走出的妖女,能于不知不觉中摄人心魂。

  萧玄泽看着看着便不笑了,目光幽暗下去。

  “走吧。”他越过她打开门,声音很是克制,既怕她发现自己的端倪,又怕自己再吓着她。

  玉烟染穿惯了宫装,这会儿也不觉得行走不便,只是有些大刺刺地提着衣裳跟过去。

  ——

  柔霞披着衣裳匆匆来到临霄阁时,正巧遇见玉烟染从屋里跨出来。

  “八皇姐还未歇息?”玉烟染抬头看见她,混沌的思绪有些恢复,淡淡问着,脸上并无往笑意。

  柔霞犹豫道:“我刚要睡,听下人来报你在临霄阁好像出了事,我着急,便过来瞧瞧你。”

  “若是瞧我,八皇姐放心,我并无事。”玉烟染步下台阶,走到她面前,“咱们这便回去吧。”

  柔霞四处一看,疑惑道:“陶砾下呢?你上穿的是他的衣裳?”

  玉烟染抿着唇,心里有些发疼,她这么快便知道陶砾出了事,那只能说明她同此事脱不了干系,难道她要与陶砾一起算计自己吗?

  “长公主穿的是本王的衣裳,”萧玄泽忽然从漆黑的屋里转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冷傲直视柔霞,“柔霞长公主可是觉得不妥当?”

  柔霞像是被一块寒冰贴上后心,整个人冷得一个机灵,颤着声道:“湛王?你怎的在这里?”

  “本王闲来无事游逛至此,陶砾下对长公主图谋不轨,已被本王就地擒住。”萧玄泽声音淡漠,气势骇人,连语气里都满是想把陶砾撕碎的狠劲。

  柔霞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辩驳道:“也许你们误会了呢?陶砾下怎会做出这种事?而且还偏偏被湛王你遇见了拦了下来?”

  “柔霞长公主的意思是,因为我出现的恰到好处,陶砾便是无辜的?”萧玄泽本可以说得更直白更刻薄,但顾忌到到底是玉烟染的皇姐,便客气了许多。

  “湛王你,你怎能如此说,缈缈”柔霞辩不过,很是着急。

  “八皇姐,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玉烟染轻轻道,像是以往同她说话一般和风细雨。

  “可是陶砾下——”

  “陶砾的事我自有分寸,他到底是我府上的人,这么晚了,八皇姐出现在此处也不合适,还请皇姐回去歇息吧,不必cāo)劳了。”玉烟染打断她,语气仍旧轻柔,但这次带上了不容拒绝的坚持,这是她发号施令下惯用的语气,柔霞心里明白,并为之一惊。

  “那,你与我一起走么?”她不死心,乞求一般看着玉烟染。

  “我同湛王一道回去就好。”

  柔霞将目光一到了萧玄泽上,心想怎么又是他,哄骗得缈缈整围着他转,还不安好心,她这般想,眉宇间便带上了厌色,萧玄泽瞧见了,冷冷一哼。

  她劝不动缈缈,想起自己来之前翁叮嘱过的:想要保护陶砾一定要谨慎小心,不可与湛王有冲突,来方长,总能让缈缈看破他的野心,于是便选择了暂避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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