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放亮，一轮金日缓缓升起，能瞧出今日晴朗的天气。
玉烟染立在城楼最高处，微风的劲头略猛，吹得她浓烈如火的袖子飘扬起来。
在她脚下不远处，地上撒着一抹浓艳的色泽，空气里有一丝血腥，她看也未看，只让其他士兵收拾好。
就在刚刚，她让龙虎军接管了城门，控制住守城的将领以及其他士兵，有不服管教的格杀勿论，地上那抹鲜血就是一个士兵反抗的结果。
玉兮捷和玉兮霆都不在的这几天给了她机会，让她悄无声息把一部分龙虎军送入京中埋伏，她反复想过，禁军靠不住，京兆府尹她也不熟，既然要控制住城门，城门口就得全都换成她的人。
“长公主，您交代的已经办完了。”一个看上去清秀白净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说话，偷偷瞄了她一眼。
“关上城门。”玉烟染道。
那男子看了看逐渐逼近的大军，疑惑道：“现在关上不是激怒他们吗？长公主不要他们进京？”
“我自有安排，你关上吧。”
“……是。”
高大的城门被高高吊起来，重重闭合，孤耸的城池像是一只沉默倨傲的猛兽，静静等着来围捕它的猎人。
“长公主，禁军把这里围起来了，要我们交出城门的指挥权。”罗宜上来道。
“你亲自去请廷尉大人上来，请他看看这个局面吧。”
“是。”
张廷尉上到城楼上时还一脸质疑愤懑，等到看到乌泱泱的大军蜿蜒而来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是……要造反？”
“廷尉大人真是一针见血。”玉烟染道。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从西北而来，大人说呢？”
张廷尉不可置信，“陈王殿下……不好！皇上有危险！”
“皇兄若是现在才意识到有危险那才是真危险，廷尉大人，眼下我们才最危险，你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张廷尉的心一沉再沉，突如其来的危机让他难得慌乱起来。
“大人，带兵守城这方面我一无所知，我们这些人的命、这座城池的命运、乃至天下的命数，都要看大人的安排了。”玉烟染朝他行了一礼，“请大人务必尽力。”
张廷尉自知责任重大，忍不住直流冷汗，“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半个时辰就能到城下，我们连准备还击的时间都没有啊！”
“你要多少时间？”玉烟染问。
廷尉大人转身望她，“至少要两个时辰！箭矢武器都在地下的仓库中，搬上来即可，但召集人手也要时间。”
“我给你拖延时间，你去安排，这里我的人会先顶上，大人不必慌张。”
张廷尉怔了怔，“龙虎军在此处吗？那我们也许还有胜算。”
玉烟染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道：“皇兄走的时候知道会有今日情形，他已做了相应部署，我等只要尽力为他争取时间就好，等到他从西山回来，叛军便师出无名，大人要自信些。”
张廷尉恍然，心里有了些底，同时又有些羞愧，自己刚才的惧怕似乎被长公主看穿了，可话说她年纪轻轻，面对如此危境竟能这般镇静吗？
刻不容缓，形势不容许他多发感慨，简单交代几句，他便要下城楼。
“大人，还请廷尉大人替本宫办一件事。”玉烟染喊住他。
张廷尉道：“长公主请吩咐。”
“请大人去宫中，把苏德太妃请来此处。”玉烟染淡淡道。
张廷尉惊了惊，她想干什么？“是，下官明白。”
玉烟染转身看了看西山的方向，心道皇兄可要快点来，不然这出戏她一个人唱不下去的。
——
半个时辰后，天光大盛，城楼上阳光刺目，所有人的心却冰凉。
城下是一望无际，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兵马，一片片冰冷的兵刃朝上，直指天空，反射出冷冽的光亮，像是露出对鲜血的渴望。
尽管先前城墙上的人已被告知有叛军攻城，可真正看到这么多人等在城外擎着兵器时，那种震撼和从心里升起来的恐惧感是无法控制的！
龙虎军中那个有些儒气的中年将领悄声跟她说，看这规模大概有十万人，十万人攻城，他们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不如早早投降。
“长公主，不管谁作靖国皇帝，您都是长公主，何必要苦苦坚持，徒增杀戮呢？”
玉烟染默了默，淡淡道：“我六皇姐说得对，长公主和长公主还不同，皇兄在位至少能让我活得体面，陈王若是继位，只怕是要受尽屈辱而死。”
“怎会！长公主还有我们——”
“那到时，我孤零零带着你们反抗这城下十万大军，我就不是白造杀戮了？”玉烟染突然打断他，“眼下我们并没到绝境，只要皇兄带人回来，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倘若我赌输了，你们也不必留在这拼命守着，离开靖国就是。”
“那长公主……”
“我宁死也不会认他做皇上。”玉烟染沉声道，有些事她没法去说出口，但心里再明白不过，一旦玉兮霆得势，她根本没有跟他谈判的可能，此人阴狠狡诈，心胸狭窄，他不会允许龙虎军继续留在自己手中，而一旦被他夺权，她就是个普通的公主，跟别的公主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不如她们。
倘若李清弘或者别的什么人执意要她，玉兮霆只会把她当礼物一样送出去，她绝不能受此羞辱！
那将领见劝不动她，叹了叹，只好下去准备了。
玉烟染重新登上最高处，俯视整片军队，铁甲冰冷的气息像是钻入了鼻翼中，让人不寒而栗，她的腿开始控制不住地抖，还好城墙的围栏让她只能露出上半身。
她低头看去，在大军前方看到了一个骑黑马的高大身影，他披着玄色披风，神色冷峻，此刻也在盯着她。
玉烟染不自觉颤了颤，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那种冷幽幽的目光还是那么渗人，像是脖子后头悬着一把刀子。
“九皇妹，开门。”玉兮霆盯着她，目光深处一片杀机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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