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大长公主。”吴依宁难过地望着她，嘴唇颤颤。
“皇上呢？皇上在何处？”
“皇上不在这里.......”
“他只让你把我骗进宫？”
“是.......”吴依宁低下头，闭了闭眼，这果真太背信弃义了，大长公主一路帮她，帮她从受人践踏的牺牲品走到叱咤后宫的今日、帮她护住了安王，帮她留住了她的儿子，可到头来自己回报于恩人的，竟是让其身败名裂堕入深渊。
“若本宫没猜错的话......现在出宫已经晚了吧？”玉烟染以一种平静到无所谓的神色道。
吴依宁说不出话，在一众宫女太监环立的院子里，直直跪到地上。
玉烟染冷冷俯视她，不无刻薄道：“我倒忘了，你孑然一身既能为我所用，也能为旁人所用，宁妃，你是觉得自己日后能屹立后宫不倒了，才反咬我一口的吗？”
“不是的大长公主......不是的......”吴依宁神情痛苦地摇头。
“是因为不想失去现在的地位吧？”玉烟染慢慢走到她身前，声音轻下来，不让旁人听见。
“纵然他用安王威胁你，也不会真伤了安王，你是担心惹恼了他，他会撤了你的妃位，让你从此后没法再和皇后抗衡，是么？反正过段日子就选秀了，他失去你这个妃子，还可以扶持其他人。”
吴依宁将头深深垂下，好像如此一来就看不到自己的不堪。
“这个宫里，我已经不知该信谁了。”玉烟染怅然，“徐太妃呢？她可知道此事？”
“她不知......”吴依宁小声道：“嫔妾不敢走漏风声。”
“罢了，你下去吧，原本今日有些事要问你，不过看起来也没必要了，本宫已经没法相信你了，去吧。”
“大长公主，关于湛王殿下的事是——”
“你还敢提湛王！”玉烟染斥了一声，“你嫌我死的不够快是么？”
“我.....”
“出去！”玉烟染摆摆手，认真道：“你是一品皇妃，原本我不该呼喝于你，你也不必如此跪我，可既然你让我站在这儿，就是已经想好了以后有一日，我或许真的有资格这般教训你，让你跪拜，所以现在你就早点习惯这事儿吧，来人，送宁妃回去。”她说罢气冲冲回了寝宫，关上殿门。
——
吴依宁竟然骗她，玉烟染郁闷地想，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背叛她欺瞒她，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向他们这些有野心的人，自己往后还是莫要再招惹，免得不小心就被卖了。
“洞庭，什么时辰了？”
“大长公主，刚过酉时，您可是饿了？”
“嗯，去端点吃的来吧，简单些就行。”
洞庭刚要去，门口就来了人，端着十来盘精致的点心，说是皇上知道大长公主久病，特地赏的。
玉烟染谢过恩，可根本没吃，还是打发洞庭去了司膳房要吃的。
傍晚用过晚膳的时候，玉容涵果然来了。
他看看摆了一桌子的点心，平静地问：“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回皇上，臣吃不下。”
“你想吃什么，可以让司膳房做，或者可以把你府上的厨子宣进宫来。”
“可臣不能出宫，对么？”玉烟染很沉静，一双水眸中透着宁和的光，像是晶莹的水晶琥珀。
玉容涵盯了她几息，最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下转身而去，离开了钟灵宫。
——
翌日，徐太妃来拜访她。
徐太妃就是从前的徐淑仪，玉容涵继位后，因她生育了五皇子玉容溪，将她升为太妃，又因为五皇子年纪还小，就准她留在宫中。
徐太妃还不知道她进宫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有人来陪她解个闷是件好事，玉容溪也爱跟着她。
午膳后他们一起去雪镜湖边赏景，玉容溪要摘枝头的梅花，玉烟染就抱起他让他能亲手够到，姑侄俩人其乐融融，徐太妃还在一边笑她一点没个长辈的样子。
玉容溪人小机灵，知道玉烟染性子好能陪他胡闹，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抱住她的脖子，吧唧一下就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惹得围着的宫女笑个不停。
正此时，一道阴沉森寒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让她本能躲避，玉烟染抬眸一瞧，就见玉容涵和赵芊雪站在不远处的拱桥上看着这边，那个不善的眼神在审视了她几息后又落到了玉容溪身上。
玉烟染一阵恶寒，连忙侧过身挡住他落过来的目光，心里无奈地想，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何必那样盯着容溪。
而这样露骨的不满在众目睽睽之下更加让她无地自容，她背过身，勉强拉着徐太妃落荒而逃。
果然，她回去坐了没一会儿，就被玉容涵宣进了太极宫。
“皇上有事吩咐？”
玉容涵没说话，继续埋头批折子。
“皇上若是忙，臣先不打扰了，臣告退。”
“站住。”玉容涵撂下折子，皱眉冷冷道：“你觉得自己毫无错处，是吗？”
“臣的确不知错在何处惹皇上不快，请您赐教。”
“那朕把徐太妃和容溪送去大庙的话，能让你明白吗？”
玉烟染咬了咬牙，她真是开了眼，玉容涵霸道起来，简直毫无底线。
“皇上若是要臣明白长幼有序，姑侄有别，不可因血缘之亲破坏规矩礼教的话，臣将谨记于心，以后万万不敢再逾了规矩。”玉烟染回道。
玉容涵漆黑的瞳孔中像是刮起了一场风暴，要把她碾碎，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像是迎面砸来一团暴风雪，那一身锐气和冷气冷得她睁不开眼睛。
他进一步，玉烟染就退一步，一直到把她逼到一根柱子前头，退无可退。
玉烟染死死捏着袖子，暗自琢磨着从他手下逃出太极宫能有多少胜算，抗旨不尊的话又能有多大活路。
“下次不许抱他，朕不喜欢，听见了？”玉容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山顶流下的雪水。
“.......”
“听见了？”玉容涵懒懒地，又问了一遍。
“......是。”
“湛王定亲了。”
玉烟染烦躁的神情僵在嘴角。
“他要娶一位侯府千金，朕派去北晋的使者亲自传回的消息，他们还去看了纳征的经过。据说湛王铺张无数，置办了天价聘礼送往侯府，还有一块他们北晋用来象征身份的玉佩，专门用来送给未来的王妃。”
“.......嗯。”玉烟染淡淡哼出一个字，心却沉沉跳了跳。
“你可知朕为何把你召进宫来？”
她回神，下意识戒备。
“因为朕不想你死。”
“......”她愣了愣。
“北晋的局势很可能要变化了，”玉容涵淡淡道：“湛王果真是个厉害人物，他在靖国蛰伏多年，我们竟丝毫没瞧出他的野心，可见此人心机有多深沉。”
玉烟染忍不住腹议，你的城府也深得很，可莫要讽刺萧玥呦。
“他若是要出人头地，首先就是不能有所污点，而在他身为皇子风光的生涯中，沦为质子漂泊靖国的这三年绝对是耻辱，而被困于你府上，则是耻辱中的耻辱。”玉容涵所言，字字句句都如冰雹敲在她心上，砸得她心湖上涟漪四起。
他像是一个长者那样循循诱之，轻声问：“你觉得如若你是他，该怎么做？”
“.......”
“昨夜，你府上遇了刺客，直奔你的寝殿，弦月姑姑受了伤，而罗宜他们并没有抓到人。”
玉烟染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朕不屑于撒谎，更不用隐瞒你，弦月在太医院，明日就能进宫来陪你，到时候你自己问她吧。”玉容涵冷笑，“他背着你做了多少卑鄙之事，朕都懒得说，朕此刻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早早杀了他，让他好模好样地逃了回去。你还是早点想想明白，莫要被骗了还不自知得好！”他说完就转回身，重新坐回桌边，恢复了一贯冰冷的神色继续批折子，好像刚刚一切都没发生。
许怀升进来送茶的时候，见玉烟染站在一根柱子前发呆，有些好奇地瞄了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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