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亲自出手杀了你吗？”
艾朵克亲王忽然问了一句。
林源露出略带苦意的微笑：“即便我现在不想知道，恐怕你也会说给我听吧？”
“那是自然，我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当然不能够从我这里离开。”
脱离了在外界那张扬随意的性子，艾朵克亲王其实很是理智：“你之所以还没有死，是因为你还有剩余的利用价值……毕竟你现在仍旧是高高在上的魔后陛下，你还很重要。”
“我虽然不大清楚使者们到底在玩些什么花样，但我知道，你的出现仍旧打破了魔界的平衡，我想他们，大概是在设计一种合理的方式，将你从这个世界里彻底蒂除。”
艾朵克亲王丝毫不介意把自己所想随意说出。
“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提醒我？”
林源只是问了一句。
“提醒你？如果你这么认为，那也可以。”
虽然终身不得离开帝都，但艾朵克亲王某方面的胸襟，还是放得很开阔：“对于我来说，看着你明知以后的命运，苦苦挣扎却无力回天的模样，或许对我来说是一种乐趣吧……你也不要觉得你很委屈冤枉，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的事情，虽然起初大概也并非你所愿，但谁叫你已经成为了她的继承者呢？”
听着艾朵克亲王这番带着一二畅然的言语，林源反倒是不那么不安了。
“这事情本来就荒谬，不过就像你当初所说，你现在也不必假惺惺地可怜我……反正我以往的短暂经历里，也没有什么成就建树值得铭记，如今忽成魔后，倒也是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了。”
就像是面对于一位素未相会的老朋友，林源带着几许感慨。
“呵，你现在的心态听起来倒是豁达，也难怪她当初会挑选你作为她的走狗……我现在倒是真的有些为你可惜了，以你的才学，若非你我乃是处于完全对立的两方，兴许我真有可能兴起一二恻隐之心。”
艾朵克亲王似乎是许久未与他魔正常交流，话语也变得多了起来：“反正她也离去了，我也没有太多活下去的藉口了，倒不如在生命沉寂之前……再疯狂一回。”
执念已无所踪，心中自然空落。
“既然逝者长已矣，而你的……心愿也无实现的可能，那我可否多嘴冒昧一句？”
尽管这句话并不合理，甚至于有可能激怒艾朵克亲王，但林源仍旧是说出了口。
若是按照艾朵克亲王所言的发展，那么当下不问，便很有可能再无解惑的机会了。
“我就知道，国师与那泽维尔，是不可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的……因为你一旦说出了事实，就很有可能动摇以往自己的信念，从而脱离他们的监管和控制；当然了，现在的你，其实已经产生了自我的想法。”
艾朵克亲王忽然大笑，显得有些癫狂：“她不在了，我们之间的故事也早已被历史掩埋，但我却永远无法忘怀……不过我不介意，你与国师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想必你一路走来，一定用实际感官体验她对我的……照顾，无论各个方面，她都待我极好，我并不否认，她甚至于让我得到了与她那帝王之身等同的享受。”
艾朵克亲王依旧笑着，话语虽然渐渐锋利，但没有丝毫的哀意：“但这一切，只不过是她对于我微不足道的补偿罢了，在世魔眼里，她是一个待及亲眷极为呵护关怀的魔后，但天下皆有所不知……她这位踏着亿万生灵尸骨迈向王位的贤主，其实是个亲手弑杀了血缘至亲的冷血恶魔。”
此话一出，林源自然有所震动，而低声道：“那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竟然会……”
“看来你，也并不否认她是一个残酷冷漠的恶魔。”
艾朵克亲王泛起回忆，但也不再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她给出的理由，当然是大义凛然的……这阿加雷斯帝国建立前夕，她想要获得魔族民众的支持，便是要骗取世上绝大多数恶魔的信任，那么这大多数者，自然是处于社会阶级里的最低层。”
“而这最低层里，大部分的恶魔就是奴隶……那么要废除奴隶制，便不会只从帝国条律方面的禁制而能够解决，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则是消灭以往那些拥趸奴隶制的奴隶主，只要将他们解决了，那么后来者，自然也不敢猖獗地抢夺交易奴隶。”
艾朵克亲王此时，似乎只是个历史的陈述者。
“而我们菲尔德氏族，恰好正是原有掌控奴隶交易最大的家族之一，我的父母，正是当年的家族主持者……你一定会觉得奇怪，既然她与我们同出一脉，又如何会兴起与家族截然相反的谋划。”
艾朵克亲王的言语越发平静，平静得好似没有任何一丝的生气：“她当年，只不过是菲尔德氏族分支里的一位末流，也不知她走了什么好运气，忽然展露异样天赋，从而得到菲尔德氏族主家的支持，从而一步步在魔界里崛起，当时的她与我……最后，她真是好一个大义灭亲，将我父母当众处死，目的只是为了那些愚民们的崇敬。”
“……最可笑的是，我的父母并非是一无所知，反倒是知道了实情，也不知道被她用什么说辞所蛊惑，无论我如何劝解、如何阻拦，也不能够改变他们的心意。”
说是可笑，而艾朵克亲王也确实是露出了微笑：“的确如他们所愿，菲尔德氏族不仅仅得以壮大，而现在甚至可以称得上魔界之最……这繁华富丽的新国，也确实在这片土地上建立。”
听到艾朵克亲王这番似乎置身事外的言论，林源不由得回想起泽维尔亲王当初那番毫无道理的诡辩。
虽然直至现在，林源也并不想认可这个理念。
但在魔界之中，为了某些所做的理想，一些必要的牺牲，看似残忍，却是无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