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7章 集安

  历史的车轮仍在缓缓前进,风云激荡,城头变换大王旗。

  闯王李自成短暂的统治已然终结,一片石的惨败之后,顺军被迫撤出京师,这座东亚最庞大、最坚固的城池再一次易手。新的统治者带来了新的恐怖,也带来了新的秩序。

  清帝国真正的统治者——摄政的睿亲王多尔衮要做的事情很多,多尔衮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必须不断摧毁顺军的抵抗,让大清的兵锋占领整个北方大地,他也必须本着远交近攻的原则,在顺军彻底崩溃之前,用尽一切办法,尽可能深地麻痹明朝在南方的残余势力。

  这意味着大量的政务,大量的奏折,意味着日理万机。当多尔衮在那些明面上的大事中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有一只小到不起眼的部队,正穿越长白山的峻岭和密林,向着南方行进。

  ————分割线————

  “俺们都是神枪手,每一根标枪消灭一个敌人!”

  “俺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那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有将士们的宿营地!”

  “在那高高的山岗上,有俺们无数的好兄弟……”

  魔改版《游击队歌》表达着十二人小队的兴奋,毕竟在十一天的跋涉之后,他们终于从看不到尽头的山峦中解脱出来,而踏上了相对低平的土地。

  早在击毙六百斤大野猪,剥皮和烤制猪肉的时候,毛雄辉就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虎口、黑风二寨破灭之后,辽东已成是非之地,毛雄辉并不指望和屠户牛大山取得联系,那一票共十六人只能自求多福了。向南,再向南,只有脱离这片在清军眼皮底下的白山黑水,才有安心发展爆兵反攻的机会……

  然后问题来了,南边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呢?

  毛雄辉对其余十一人进行了全方位地毯式询问,不出意料,身为压寨闺女的马翠花知道的最多——“不肯投靠鞑子的东江镇军兵早已开枝散叶,据说大大小小的络子能有三十来个……至于毛哥问的做买卖的地点,爹说过:一个是集安,另一个是皮岛……”

  皮岛?

  毛雄辉略略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在他已有的历史知识里,皮岛在东江镇溃灭后迅速荒废。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种荒废也是各种黑市贸易最好的掩护。海盗私港!毛雄辉暗暗给现在的皮岛打上这个标签。而海盗私港在毛雄辉的认知里是个武力为尊的地方,各种杀人越货、派系火并层出不穷,就十二人小队现在这个实力……还是不要往枪口上撞为好。

  另一个选择就是集安,在毛雄辉所来自的年代里,这是吉林省西南部一座边境城市,崇祯十七年的集安是什么样子?毛雄辉也不知道,不过……从某种模糊的直觉来看,似乎比皮岛安全点?

  四天之后,鸭绿江畔。

  由于缺少指南针、没有详细的地图,更不要说GPS,十二人小队只能按照太阳、星星指示的模糊方向定位。至于找人问路这种看似简单实则坑爹的手段,十二人小队当然试过,无奈这年月兵荒马乱匪盗如毛,以至于老百姓警惕性很高,数量少的远远看到“强贼”的身影就撒丫子跑,数量多的抄起兵器、农具气势汹汹地驱赶上来,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反应慢的,结果脑筋好像有些问题,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幸亏及时放掉没按这货瞎指的“路”走,否则怕是要歪到北冰洋去。

  毛雄辉无可奈何,只能假定自己处于鸭绿江上游,沿着江水的流向走。苍天有眼,这回赌对了,当十二人小队看到渐渐密集的村庄、田野,还有那视野尽头的城镇之时,毛雄辉感动地眼泪都出来了。

  集安!果然是集安!尽管还没有后世的集安十分之一大,却充分体现了“边境贸易口岸”的混杂性,明人、清人、朝鲜人、日本人,甚至偶尔有“红毛鬼”出没,当地的居民都不会有太多惊

  讶。生意,他们关心的只是生意,只要是能提供利益的,来者不拒。

  十二人小队扛着这些天积累的兽皮兽筋兽鞭之类的“山货”走在集安的街道上,毛雄辉努力寻找着可以出货的店铺,却发现这些东西在集安供过于求,以至于价格长期处于低位,年纪最小的霍铁吃了半个多月没放盐的烤肉,嘴里都要淡出鸟来,闻到一家馆子的香味儿就挪不开步,被他哥霍金倒拖着走。祝七七、曹八八和程一刀窃窃私语,说打猎不如打劫来钱快。熊大桩子和熊二杠子哭丧着脸,说那天香獐子跑的太快居然跟丢了,否则麝香取来应该能值一笔钱。至于剩下的人,正在马翠花带领下看察各类兵器,听到价格后无不摇头,面瓜拎着个榔头说要不咱们买铁自己打造吧,可是一考虑到炉子和铁砧的成本……又是哀声长叹。

  找了个僻静之处,十二人小队开始讨论对策。毛雄辉开门见山:“咱们在集安人生地不熟,势力又太小,被坑很正常。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卖掉那些山货得来的钱勉强够把武器装备修理更新一遍,然后剩下的钱够咱们吃一顿,不过也不能吃的太好,否则后面买盐和干粮的钱就比较紧张了……”

  毛雄辉目光扫了一遍十一个人,发现无一例外的拳头都攥的紧紧,于是他继续说道:“这样看来我们是穷的啷当响,不过富贵险中求,若是能做上一笔大买卖的话……”

  “大买卖!”

  “毛哥说要做大买卖!”

  “说吧,要砍谁?砍几个?”

  祝七七和曹八八兴奋异常,程一刀也跃跃欲试。倒是霍金沉默若有所思,马翠花也十分谨慎:“毛哥,真的没问题么?当初……爹就是说要做成一笔大买卖的,结果就……”

  “放心,”毛雄辉淡定地摆摆手,“做大买卖不等于要剪径劫军粮,大家都知道‘走镖‘的意思吧”

  九门行货的店铺加起来,一共有这么三间,在集安这地方也算是有点规模。经营店铺的掌柜李富贵五十多岁,身材矮胖,长相喜感,三根老鼠须左腮帮子、右腮帮子、下巴上各有一根,再加上脑后那根小辫子,构成一套完美的十字交叉定位系统,而作为这套定位系统的主传感器,他那双眼睛精光四射,囧囧有神。

  现在,这双眼睛瞅着一大票手持兵刃涌入门面的好汉,十一男一女,都相当的年轻。为首的一位人高马大,手持一根黑不溜秋的狼牙棒,还背着一面伤痕累累的铁皮盾。

  “客官里面请,”李掌柜现出极恭维的表情,“各位客官,是要做大买卖,还是做小买卖?”

  回答者就是那个为首的后生,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大买卖,越大越好的买卖!”

  李掌柜听罢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各位客官从哪里来?”

  “从山上来。”

  “到哪里去?”

  “到海里去。”

  “敲破几个葫芦?”

  “太多,记不清了。”

  这就是江湖黑话,看似波澜不惊中交流阴森可怕的信息。李掌柜大体确认了这波人的身份,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下一秒,则是迎头暴喝——

  “娄大胖、周二壮、黄三狗、胡四坨子,带人把这些明国余孽给我拿下!”

  这声音好像打开闸门,潜伏的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至少有二十个“伙计”(如果你把那些扛着长刀的家伙也叫伙计的话)包围了门口,而从里间伸出八根火铳,黑洞洞的铳管对准了十二人小队。

  十二人小队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摆出一个战斗阵型,双方都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剑拔弩张的对峙。

  大概……按照毛雄辉的估测,约为一分钟后,掌柜的做了一个手势,伙计和火铳如同来时一样迅速地退下,而掌柜的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恭敬——“很好,甚好,非常好,东江镇的余部,长白山的络子,我李某人这双老眼没看错,果然是来做大买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