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33章 夺城之战

  “杀王贼咯——”

  “老贼王鳌永,你赵爷爷今个儿要取你项上人头!”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投敌卖国,罪无可恕!”

  埋伏在南门屋舍里的黄小七和胡二倜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脑袋里全是剧本不对的懵逼感——不是说我军伏击贼兵么?怎么成了贼兵先杀过来?

  “Pia~pia~”剧痛把两人从迷惑中狠狠拉出来,紧接着是卞守银的咆哮——“快冲!俩怂包废物!给老子快冲!王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他若要有个闪失,借你一百条狗命都担当不起!”

  黄小七和胡二倜拎着腰刀,昏头昏脑地往屋外冲,背后被鞭子抽过的地方还在火辣辣地疼。但这不重要,和外面一边倒的战局比起来根本不重要了——到处是“杀王贼”的喊叫震天响,相比之下“杀赵贼”“杀杨贼”的声音简直如同蚊子哼哼。黄小七和胡二倜都觉得奇怪,李守备明明在南门埋伏了好几百人,对面的贼军才进来了一小半儿,为啥真打起来发现己方人数那么少,对面贼军黑压压一大片那么多呢?

  并非黄小七和胡二倜眼神不好或者数死早,而是关系到一个士气的问题。赵应元是李闯的裨将,手下有的是杀人如麻、好斗勇狠之辈,这番“拜会”说是为国事而战,其实众人心里还是杀官吃大户的那一套,一想到获益颇丰、又非常解恨,自然斗志昂扬;而守城的大都是当兵吃粮,混碗饭吃的货色,加上军官克扣军饷极重,一个个都不愿意为喝兵血的拼命。一方战意亢进,兵力集中,另一方半死不活、松松垮垮,再加上前者打了后者个错手不及,以小兵的视角看,自然会得出敌军势大的错误结论。

  现在……少量的赵-杨联军骑兵,正以虎入羊群般的气势,啃食、撕裂着对手破碎不堪的阵型。八十名弓兵射了几阵不甚密集的箭雨,造成了不大的伤亡,却激起了大的多的恼怒。接下来倒霉的是可悲的步卒们,虽然在巷战中骑兵不太好冲起来,但居高临下的优势还在。黄小七和胡二倜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平时被他们叫牟二楞的小兵大着胆子挥舞腰刀冲上去,对面一个骑兵马刀斩起一刀白光,随即变为猩红的绽放——可怜的牟二楞一只耳朵和半张脸都被硬生生切了下来。

  牟二楞发出一声变了音的惨叫,如同一只被宰杀好的猪羊般颓然扑倒在地。而此时惨叫声连成一片,遭受死亡厄运的又何止牟二楞一人?黄小七和胡二倜眼瞅着自己前面的小兵越来越少,很快就要轮到他俩了,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却又本能地惧怕身后的“鞭子把总”。现在的卞守银正声嘶力竭地喊着:“撑住,给老子撑住!城门马上就关了,这群不知好歹的贼寇一个都跑不了!”仿佛在回应他的叫嚣,只听见几声刀枪刺入肉体的响动和垂死的哀鸣,然后是几具尸体从城门楼上摔下来落地的巨响。

  开战不足小半袋烟(约五分钟)的功夫,青州城南门的控制权已经易手。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王鳌永根本说不出话来,那摔下来的尸首砸在地面上,也仿佛砸在他本来的方略和计谋上,不管多么精致,多么完美,都像精致而脆弱的瓷器般,被粗鄙不堪的大锤轻易砸的粉碎。

  这就是战争!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啊……那感觉就如同棋手摆好了棋盘,放置了棋子,然后愕然发现对面根本不屑于和你下,而是抄起棋盘和所有棋子,恶狠狠地朝你砸来!

  更多、更密集的喊杀声……在南门易手以后,赵、杨二贼的步卒正源源不断地朝青州城内涌来。王鳌永看的脸色煞白,冷汗流的和下雨一般,而身体不住的抖动已无法掩饰,八个轿夫都感觉的出来。

  “启禀王大人,贼势凶猛,大人可前往府衙暂避。”李士元的表情有点奇怪,王鳌永却好似得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吩咐“撤撤撤”。不过这位户部侍郎兼工部侍郎显然多了个心眼,让他去府衙就去府衙了?那么明显万一贼人摸过来怎么办?正好有个姓房的财主和他交情不错,宅院又非常坚固,用来避难很合适。

  “兔子守备”李士元更是多了个心眼,王鳌永那厮刚刚远去,他就对亲兵、嫡系共计三十人说道:“青州没救了,快撤,去西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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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溃,最彻底的崩溃。

  青州城南门的失陷,对于参与“伏击”的七个把总和两个千总来说无异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源源不断涌入的敌方步卒,则是在已经倒下的骆驼身上再压上一块巨石。至于王鳌永的退却和李士元高喊一声“本将去搬救兵”然后率嫡系奔逃一事,七个把总和两个千总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大,因为到了这个时候都想着自谋出路,谁还想为那两个家伙卖命?

  投降、或者逃逸,这就是七个把总和两个千总做出的选择。别看“鞭子把总”平时叫的凶,真到兵败的时候投降的比谁都快,然而当他看到平日里被他抽的服服帖帖的小兵们面露凶光、不怀好意地围拢过来,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什么……

  平日里摧残虐待和克扣军饷,每个小兵身上都伤痕累累,肚皮里空空如也留下的积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卞守银你这厮以为临阵倒戈就能继续骑在俺们头上拉屎撒尿?想的倒美!

  “杀了他,做俺们的投名状!”

  先是一个,然后是几个,最后是十几个声音在同时呐喊,于此同时,十几把腰刀同时刺入了卞守银的躯体。

  “你这厮也有今天!”

  “俺杀!俺砍!”

  “哇哈哈哈哈哈!”

  卞守银尸体上值钱的玩意儿迅速被洗劫一空,当然,其中的银子有一多半儿都给了接受投降的几个骑兵。没有啰嗦,这些刚刚“起义”的新兵,迅速加入了对王鳌永的搜捕和围攻之中。

  在青州城街头闹翻天的同时,尊贵的大清工部侍郎兼户部侍郎王鳌永先生,正在房财主家的地窖里瑟瑟发抖。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院墙和地窖外层的泥土,也依然听得见街上的喧嚣。虽然重重阻隔之下声音变得沉闷,却依然能辨认的出最多的还是“杀王贼”。

  ……这帮贼寇,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活路啊……

  ……可自己,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躲在青州城里固守,偏偏要做什么接受诈降以求一网打尽的计策?……

  王鳌永不敢细想,因为他不肯承认自己就是要想立大功、削尖脑袋向上爬猜落到如此地步。大清户部侍郎兼任工部侍郎现在愿意做的是念念叨叨、尽一切可能求神拜佛。王鳌永在地窖里有水和干粮,就指望着能避过这次风波,等大清八旗雄兵杀过来剿灭贼人就一切都好了,可惜就实际结果看……神佛似乎并不站在他这一边。

  脚步声,沉重的、密集的脚步声,然后在地窖入口处戛然而止。

  一个粗犷的声音:“应该就是这!谁能把老贼王鳌永抓出来,老子赏他四十两银子。”

  地窖里的王鳌永呜哇一声瘫倒在地,他现在明白,该来的终于来了。

  自作聪明、自寻死路的老贼王鳌永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棵大树上,而方才捕获他的黄小七、胡二倜二人,正眉开眼笑地瓜分四十两白银。

  “尔等恶贼,沐猴而冠,虽一时得逞,然星辰之辉,岂能与皓月齐明乎?我大清紫气东来,上有天时,下有地利,中有人和,女真不可满万,满万则天下无敌,我大清八旗雄兵铁骑不日将南下,长驱直入,山东将为血泊,青州断壁颓垣矣。尔等还不快快放了本官,降服于我大清,如此封妻荫子,岂不美哉?”

  嘴炮成了此刻王鳌永唯一的武器,可惜由于对手中文化层次最高的杨王休忙着清点官仓的物资,负责拷打的黄小七和胡二倜是如假包换的文盲,听的一脸懵逼,一旁监督的赵应元到是听了个半通不通,怒道:“老贼贼心不死,还想招降我们,给我揍,狠狠地揍!”

  黄小七听罢挥起那把缴获自卞守银的长鞭,而胡二倜阴笑着端出一盘掺了醋的盐水。沾了醋盐水的鞭子抽在身上更加疼痛,老贼王鳌永不由得嗷嗷直叫,斯文扫地。赵应元在一旁看着解气,而围观的军兵及百姓时不时发出喝彩声。

  黄小七和胡二倜轮流地抽,死命地抽,一共抽了足有半个时辰,王鳌永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儿不血肉模糊的地方了。赵应元才满意地手起大刀落,斩下了大清工部侍郎兼任户部侍郎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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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王鳌永在皮鞭和盐醋刺激下哀嚎的时候,李士元带着他的嫡系正沿着官道朝西逃逸,而韩昭宣则带着一帮骑马的家丁牛皮糖一般紧紧粘在后面。

  “滚!姓韩的龟孙给老子滚!”双方不止一次剑拔弩张,却没有真正发生冲突。李士元倒是有全面碾压韩昭宣的信心,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万一打的正欢,赵、杨二贼的追兵冲杀过来,那岂不是要全部交待在这里?

  韩昭宣则打着另一番算盘——这些天来黑白双煞洗劫他的田产,损失惨重,早已恨之入骨,本指望王鳌永能替他报仇,没想到这个纸上谈兵的超级大草包居然把整个青州城都赔了进去。韩昭宣在韩家庄的老巢防守严密,又有他的几个儿子坐镇,倒是不怎么担心失陷,可赵应元、杨王休二贼不死,他又怎会心安?这次跟着李士元去济南,为的就是通过方大猷那个山东巡抚,催促清廷早日发兵。一想到当年多尔衮率兵攻破济南,杀人十三万,运河水为之变赤的凶狠劲儿,韩昭宣眼前就满是青州城再次易手,赵应元和杨王休被枭首示众的美好景象。

  李、韩二人的队伍在最初的狂奔之后,为节省马力渐渐放慢了速度。他们从青州城西门逃出去几十里里都没有遇到黑白双煞的追兵,渐渐放松了警惕。现在已经是未时,他们途经的官道北面恰有一处废弃的村落可以歇脚,而抛荒的田地上的野草,好歹能让马匹们吃上一顿。

  韩昭宣看到村庄废墟大呼万幸,而“兔子守备”李士元却觉得有些诡异——如果他要打伏击的话,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地点。

  仿佛在验证李士元的担忧,当他警惕地东张西望之时,耳畔猛然响起了一种声音,那声音并不大,也不刺耳,甚至透出一股稚嫩和甜美,因为……那是少女的笑声啊。

  若是放在平时,听到小姑娘的声音李士元只会感觉裤裆里发胀,可现在……这荒郊野地的,哪会有什么柔弱可欺的良家女子,不是女匪……就是女鬼!

  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同样声线甜美,内容却让李士元和韩昭宣头皮发麻的喊话——“留在这里吧,李士元和韩昭宣,我朱伦璎等你们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