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48章 狂怒

  顺治元年十月十五凌晨,灯火通明的大帐,双眼通红的军头们。

  和讬阴沉着脸,手里攥着沉重的铁蒺藜骨朵,一语不发,而李率泰和其他的军官一个个也噤若寒蝉,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再这么耗下去毫无意义,但主将不放话谁敢走?是嫌自己脑瓜子太硬了么?

  打破僵局的是一个报信的包衣——“禀报主子,青州西门中了逆贼埋伏的那群兵丁有一个回来了,奴才听他说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主子……”

  和讬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让他进来!”

  阿昌阿一瘸一拐地进帐,跪下,又是请安又是磕头:“主子息怒,奴才阿昌阿有罪,奴才竟然中了明国南蛮子的埋伏,奴才罪该万死……”

  和讬鄙夷地“呵哈哈”一声,身边两个巴喇牙护兵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直接从阿昌阿衣袋里掏出信封,然后毕恭毕敬的递给他们的主子。

  和讬面无表情地拆开信封,当看到纸上娟秀的字迹和署名“朱伦璎”的时候,他的面皮微微地抽动了一下,而随着阅读地进行,和讬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可怕。

  巴喇牙护兵、阿昌阿、李率泰及其他的军官们都有了不详的预感,而最欲哭无泪的显然是自以为死里逃生的阿昌阿。他跪在地上眼睛偷偷地朝上瞟,结果发现和讬的目光就像两把冰冷锋利的战刀一样要把自己碎尸万段……

  和讬看完信件,不仅额头上青筋暴气,双手也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他是一副仿佛要直接吃掉阿昌阿的表情,语气却奇怪地平静:“真不愧是我大清勇猛无匹的巴鲁图,被明国妖女蹂躏了这么久还能回来……”

  阿昌阿立即磕头如鸡捣米,又不敢承认自己是被山羊舔的受不了才全招了的事实,现在的他只好顺水推舟地说自己确实被严刑拷打的很惨,但一旦想到主子为大清奋战的豪情就咬着牙硬抗过去了之类的废话……按理说这种变相的溜须拍马应该能得到不错的效果,但……但是……

  已经暴怒到极点的和讬实在是忍无可忍,朱伦璎给他的信不是泛泛的挑衅,而是包含了太多秘闻!在不知道朱伦璎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身为穿越者的她可以直接翻阅《清史》甚至《满文老档》的前提下,和讬只能认为阿昌阿这个狗奴才知道许多自己的黑历史,然后抗不住拷打全说了出去!

  为了确定这一点,和讬一声令下,两个巴喇牙护兵非常麻利地把阿昌阿扒了个精光,赤条条的展示在众人面前显然是极大的羞辱,但和讬觉得还不够!因为阿昌阿身上“毒打所致的创伤”实在太少,这分明是刚被打了几下就全招了!

  “呵哈哈,阿昌阿,你可真是个好奴才!过来!你给我过来!”面对主子的呵斥,阿昌阿根本没有违抗的胆量,甚至在终于明白主子要处决自己的意图之时,他也只敢把双手垫在脑壳之上……

  DUANG——

  在绝对的蛮力面前,阿昌阿的小聪明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手指、手掌,乃至半个头颅都被沉重的铁蒺藜骨朵砸了个粉碎,肉酱、骨渣和脑浆喷的到处都是。和讬“呵哈哈”了几声,把朱伦璎的信撕成碎片,他把纸片撒在爆头裸尸上,对两个巴喇牙护兵说道:“烧了!挫骨扬灰!”

  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李率泰,看到这血肉模糊的一大摊也略略有些心惊,不过他也找到了切入话题的时机——“青州逆贼欺人太甚,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末将以为攻破青州之后,屠城三日,一个不留,方才解恨!”

  和讬脸上露出难得的赞许神情:“呵哈哈,不错!但还不够!那明国的伪郡君朱伦璎,尤为可恨,抓住此女之后,不要直接杀头,而要砍去四肢,放入瓮中,运去京师活剐凌迟,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敢妄拒我大清八旗雄兵者,怎么死都不为过!”好不容易扑灭“还乡团”营地的大火,衣甲上全是黑灰的袁方总算有了表忠心的机会,“卑职已命人大量制造三梢砲,连同从济南府运来的四门佛郎机炮,青州城顷刻可破……”

  袁方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看清和讬满是怒容的脸色,为了不重蹈阿昌阿脑浆迸飞的覆辙,这厮决定直接服软:“卑职知罪,卑职妄言,卑职不该命人造三梢砲……”

  “呵哈哈,说的对!”和讬手中的铁蒺藜骨朵挥动了几下,但最终没有落在袁方脑壳上,“佛郎机炮发的小铁疙瘩算什么玩意儿?三梢砲更是一钱不值!扔上半天都不见死几个人!来人啊,把三梢砲全都拆了,改盾车!改冲车!当初辽东多少坚城都是这么打下来的,我就不信,青州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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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不得不面对一个强大而无法和解的对手之时,诱使其陷入狂怒,而自己保持冷静,是一个不错的对策。

  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实世界爆种的难度过大,一般来说,狂怒状态下的人力量加成撑死10%,而智力减益怕是有50%,一个只知道乱打乱杀的暴徒,远比一个心思缜密的真恶棍好对付,也是这个道理。

  激怒和讬让其昏招迭出的计策是毛雄辉和洛英一起合计好的,阿昌阿的死活他俩不关心,只要能让和讬这厮发飙,李率泰劝都劝不住就好,况且这这只是“狂怒”计划的第一步,至于第二步呢……是马肉宴。

  城门外那些清军骑兵及其坐骑的尸体,都被赵应元的手下趁着黑料理了,敌兵的尸体自然是扔的尽可能远,脑袋则用削尖的木桩戳起来示威。马肉宴则是那些死掉或伤重不治的清军战马的回收再利用了,话说在团灭李士元、韩昭宣时已经来过一次,但这一次的马肉宴声势更大,宣传上更唬人,什么“正宗建州好马,努贼亲赐,每匹值银一百两,到青州来最适合烧烤”,“漠北纯种蒙古马,皮薄肉嫩,适合炖汤”,“上品口马,适合油炸”,“辽东快马,最宜爆炒”之类的都出来了,在加上“脑洞之王”张全蛋带着一群嗓门大能说的各种咋呼,不仅大大提高了青州军民抗清的决心和士气,还通过眼线、奸贼和侦查骑兵之类的渠道,成功传入清军主将和讬的耳朵里。

  从凌晨到上午,洛英睡了三个时辰,毛雄辉睡了两个时辰,而和讬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被气醒了,而在听说了青州城内发生的一系列惨绝马寰的事情之后,和讬的怒气槽从100/100暴增至120/100了,给他端茶送水的老包衣被扇了左脸,配他睡觉的营妓被踹了右腿。以勇猛著称的和讬力气极大,结果就是老包衣左脸肿的和馒头似的,而悲催的营妓到现在都没爬起来。

  比营妓更悲催的是被抓来做炮灰的壮丁们,虽然昨夜趁着“还乡团”着火跑掉了一批,但等待没跑掉那些的则是更加残酷的压榨。韩氏三兄弟的“还乡团”的军事力量经过昨晚的一番折腾已近乎解体,但工头的活计这仨儿依然干得!在无尽的鞭打、斥责、惨叫乃至死亡之下,血、泪、汗之间,超过一百辆盾车和十余辆冲车正在成型。

  与此同时,丛林般高耸的木架,一百五十多架三梢砲在青州城内严阵以待。这是一场典型的冷热兵器交替时代的战争,虽然双方都有热兵器作为高端武器,但常规对抗中仍以冷兵器为主,毕竟这是在十七世纪,人力才是最普遍、最廉价、最易得的战斗资源。

  双方的试探性摩擦一直没有断过,真正意义上的攻势开始于十月十五午时,当清军和伪军的兵丁驱赶大量的壮丁,推着盾兵和冲车滚滚而来,青州联军则做好了还击的准备。

  “都给老子把三梢砲拉满了,没有老子的放话坚决不许放!要不然白费了弹药,还让鞑子们笑话!你们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听见没有,说的就是你……”正所谓话糙理不糙,黑面武人赵应元看似粗鲁,却有着一个将领应有的素质。其他人或许觉得没什么,身为穿越者的毛雄辉和洛英却感慨万千,因为按照旧时间线,赵应元和杨王休早就人头落地了,可新时间线让却在叱咤风云,真够和讬、李率泰喝一壶的。

  而真正打算让清军喝一壶的两门红衣大炮,现在正在陈-毛联军炮兵的控制之下。黑火药和实心铁球炮弹已经装填完毕,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来袭的清军。

  “四百步,稳住。”

  “三百五十步,稳住。”

  说话的是“海泥鳅”陈德,作为一位海盗船长,在陆地上判断距离其实是相对简单的事儿,而一边的毛雄辉则在满头大汗地算三角函数,咱经验比不上,就用数学武器弥补。

  “二百五十步,稳住。”

  “二百步,稳住。”

  清军的车阵前端早已进入红衣大炮的射程,但陈德和毛雄辉都努力压制着开火的冲动,近一点,再近一点才能打出尽可能大的伤害!如果可能的话,毛雄辉甚至巴不得敌军冲入二十步以内再发射,那一炮下去碾死几十个才叫给力!

  “一百五十步,稳住,炮口下移!”

  “一百二十五步,稳住,炮口继续下移!”

  “一百步,炮口再下移一点……很好,放!”

  伴随着粗大的火绳烧到尽头,红衣大炮发出雷鸣般的怒吼,黑乎乎的硕大铁球划着抛物线直奔清军车阵而去,紧接着是赵应元“给老子放,砸死那群狗娘养的”的大叫,随后是密密麻麻的抛射物的集群破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