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77章 威能

  腊月十六,是李小花大婚的日子,考虑到翟五和尚心急如雷火的性子,这个日子至少在他的定义中不属于闪婚。而李小花半个多月前还流浪街头,现在却成了新娘子,那可真是“幸福的和花儿一样”。两人成婚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包括那个神神叨叨的“洋和尚”海越树在内。

  最近因为太多士兵要成婚,忙的不亦乐乎的海越树神父,已经越来越搞不清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中国天主教化还是天主教中国化变成天爷教了。他的初衷显然是前者,而实际实行起来却是后者,看着一群信徒不喊“天主保佑”倒喊“老天爷稀罕你”,他都不明白这福音究竟是不是传到了。不过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很喜欢生活在现在的淄川城,因为这里不仅吃的饱饭,而且还洗的上热水澡啊。

  和某些故意朝死里黑中世纪欧洲人从不洗澡的历史发明家所传的谣言的不同,实际上在罗马帝国衰亡后,洗澡对于欧洲人来说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往坏里说,洗澡是罗马帝国奢靡享乐、荒淫无度、必将灭亡的象征,而且瘟疫横行的时期,平头百姓洗澡导致伤风感冒和自杀也没啥区别……但从好里说,洗澡,尤其是贵族洗热水澡,确实是一种高档的享受啊!

  请客入浴在中世纪后期欧洲上流社会非常流行。十五世纪巴黎一个富商宴请国王,以便使国王关注他们的问题,因此没有忘记在入席前做好沐浴的准备……大法官让-都维在王后夏洛特于一四六七年九月来其官邸进行晚餐时,准备了四场热水浴,不过由于王后身体欠安没能入浴,随从的贵妇人都没拒绝,其中有路易十一的情妇波蕾特-德-夏龙。而国王路易十一在九月二十二日到巴黎行政长官德尼.赖斯林家中晚餐时就见识了三场豪华的男女共浴。沐浴也是家庭接待客人的一种礼仪,《特利斯坦和伊赛特》这本书就详细地描述特利斯坦从战场上归来,回到爱尔兰情人伊赛特家中共浴的情状:特利斯坦与伊赛特一丝不挂地在浴盆中嬉闹,不违避旁边的马克尔国王的密使与一些男女仆人。到了十七世纪,也就是以奢靡和阶级分化著称的巴洛克时期,欧洲人对洗澡的态度更是两级分化到了极点——有十多年不洗澡自以为圣洁的,也有巴不得一天到晚都泡在澡盆里不出来的。

  海越树神父是个地位比较低的神职人员,因此他虽然没见过,但好歹听说过在欧洲那些国王、大贵族的宫殿、城堡中其实有装饰华丽的私人浴室,洗澡成为款待贵客、标明身份的奢侈行为。而在淄川,他居然看到了简化版的,虽然和奢侈华丽绝缘,但确确实实是热水澡啊。Princesa说泥垢中潜藏着无数撒旦的爪牙,而热水、石灰、草木灰、蒸汽和银会杀死这些小魔鬼,让人远离疾病,这种疗法是老天爷的意志,如同天降火雨屠灭邪魔歪道之城索多玛一样,是圣洁的行为!海越树神父开始在嘴头上不太认同,身体上却很诚实地享受热水澡,到了后来……连嘴头上也开始诚实地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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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十七是淄川军实弹训练的日子,好的火铳手是子弹喂出来的,好的掷弹兵是用炸弹养出来,毛雄辉和洛英相信这是个真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矛铳阵(中的火铳手)和刀牌掷弹兵用上实弹训练,就算是代价非常高昂……能比战败的代价更高昂么

  新婚燕尔的翟五和尚、李小花夫妇也出现在训练场,而且都是盔甲鲜明的戎装,就算毛雄辉和洛英给他们婚假,斗志昂扬的这两位也不愿意过,而新型大杀器的实战威能,则是这一对新婚夫妇当前最关心的事情。

  在超重型火铳的五十步开外,矗立着两种靶子,一种是模拟冲车外壳的厚重木板加包铁皮,另一种是穿着清军布面铁甲的人形靶,为了模拟巴喇牙护兵的中弹场景,甚至有部分人形靶穿了双层铠甲、甚至三层铠甲。

  面千总带着手下的工兵摆放好靶子,然后回到另一测,把超重型火铳对应的木叉摆放好,它们的左右是支撑起超重型火铳的前端,提高铅弹的命中率。

  面瓜打开一个马粪纸的包裹,把里面的火绳插入铳管尾端侧面的孔洞,然后将颗粒状的黑火药倒入超重型火铳管内,那纸包里的容量恰好是一发的装药量,到完了,用一根通条稍稍压实。马粪纸包里还剩下一枚沉甸甸的铅弹,从铳口塞入,用通条把铅弹抵到和火药接触。

  然后是按部就班的打火、瞄准、射击,如果说有和其他火铳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用的当初点木柄震天雷的那种香筒。由于装药量够大,爆炸声介于火铳的“砰”和火炮的“轰”之间,而强大的后坐力让有准备的面瓜在肢体动作上也有明显的反应,而靶子一端的势大力沉的DUANG更是挑衅性地钻入众人的耳朵。

  “很好,很强大!”注视了全过程,心想这口径都快有二十五毫米的夸张兵器应该有效的毛雄辉评论道,“冲车的外壳是否能否挡住‘一发入魂’的威能呢把靶子拿过来看看!”

  两个工兵把靶子和变了形的铅弹带到火铳处,前者是毫无疑问地开了个洞,而且是比当初那倒霉的盾牌上更大的洞,铁皮和木板像被超级大锤砸穿了一样输的没脾气,而铅弹由于碰撞太过剧烈,早已变形为不规则状,甚至分裂为几块。

  “诸位想象一下,如果当时鞑子进攻青州城的时候,冲车面对的是超重型火铳又是什么一种情形,”毛雄辉说着,露出某种残酷的微笑,“要知道当时的鞑子冲车很多还没有包铁皮!里面的敌兵以为安全,其实却根本没有任何安全可言,铅弹轻而易举地打穿了外壳,分裂为无数更小的铅滴在冲车内部纷飞、乱撞,血肉被金属撕碎、洞穿、扯烂成筛子一般,然后殷红的鲜血就一点点从冲车底部,汩汩流出……再想象一下,一大拨子敌兵推着盾车在阵前吸引火力,他们确实也真正的吸引到了火力,一轮铅弹的暴雨之后,是多么美丽的血肉之花绽放!”

  穿的十分严实的众军官、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这种杀戮情形不能细想、因为一想就是毛骨悚然啊。

  最后还是翟五和尚神经比较大条,在祝七七、曹八八喊“毛哥说的对”之前就说道:“超重型火铳打冲车果然凶狠,轰在鞑子最精锐部队的三重铠甲上又是啥样子呢?”

  毛雄辉笑道:“翟千总,你亲手试试不就行了?”

  翟五和尚还是觉得刀牌掷弹兵的打法符合自己的风格,这回看到超重型火铳在可怕的威能,三观受到严重的打击,又有李小花在旁边怂恿,硬着头皮端起(没错,他确实是端起,没用木叉做支架,因为下盘稳、力气大)超重型火铳来了一发。

  平心而论,翟五和尚的这一发射击动作僵硬,过程缓慢,准头更是歪到爪哇国去了。但是基于歪打正着这种偶尔发生的事实,翟五和尚本来对着左边那面人形靶打那一发铅弹非常没有道理地右边那个人形靶,幸运的是,两个靶子都是模拟的三层铠甲。

  由于不能用活人做靶,更没有弹道凝胶这种高端科技,这人形靶是用木头、干草、破布、鸡毛等材料复合而成,铅弹在入射一侧开了个小洞,由于形变的缘故没能在出射一侧开个大洞,于是残存的动能全部释放在人形靶内部,外形看起来没有太大破损,内部已经碎成一堆渣了。

  毛雄辉打开搬回来的人形靶外壳,点了点头:“诸位想象一下,如果这是一个真正的贼兵或鞑子,他的下场会是如何全部内脏都被打碎,烂肉、血浆、粪便、骨渣混杂在一起……呵呵,呵呵呵呵……”

  毛雄辉的语调很平静,但在场的众人纷纷再次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奇寒,这种隶属死亡的寒冷是如此的凛冽,甚至冬日的冷风相比之下也显得温暖而和煦。

  “这就是打仗啊,”李小花幽幽地说了一句,“不过,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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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轰——DUANG!砰——轰——DUANG!

  超重型火铳射击的声音在训练场上此起彼伏,呛人的硝烟不断弥散蔓延,现在造好的超重型火铳有二十挺,毛雄辉坚持要每挺打满二十发才算完,就算铅弹可以回收,火药、火绳的消耗也是一个吓人的数量,毛雄辉一方面觉得肉疼,另一方面却觉得很值得。

  三重弯折熟铁皮管构成的超重型火铳果然禁得起大量黑火药爆炸的冲击,之前被劣质鸟铳坑出翔的汪老五现在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才是铳啊,这他娘的才是杀人的利器,之前那些又小又细的玩意是糊弄三岁娃娃的!”唠叨个不停。平均每个人(包括军官和士兵)都打了五发左右的铅弹,而其中有一个人的进步,出乎毛雄辉的意料。这个人就是李小花,她声称“喜欢火铳”看来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观察仔细、动作迅捷、装填认真,准头比她丈夫高的不知道哪里去了(事实上,她丈夫已经放弃治疗带着一拨子刀牌掷弹兵练习扔扔扔去了,翟五和尚扔的挺远,但准头依然不咋的),和汪老五这种老火铳手能谈笑风生,到后来翟五和尚、霍金、汪老五、面瓜等人看李小花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而毛雄辉低声嘀咕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我军已经有马翠花这个艾希了,看来以后能多一个叫李小花的金克丝。

  毛雄辉在训练过程中对超重型火铳在不同距离上的伤害做了评估,由于装药量、口径、弹丸重量都丧心病狂,铅弹在一百步以上的距离仍有可观的伤害力,但是实际上到了八十步以上,弹道就很难把握,能打到谁真的只有天知道了。而在二十步以内的距离上,鹌鹑蛋大的铅弹似乎威力有些浪费,毕竟子弹只要能把敌兵打死就行了,把尸体彻底打烂其实没有必要。

  毛雄辉思虑之时,面瓜提出了在二十步以内采用霰弹的建议,毛雄辉听罢重重地点了点头。所谓霰弹,就是把铅弹换成等重的铁砂,现在拥有大量生铁的淄川军倒是不缺这些“边角料”,而霰弹威力测试的结果,稍微有些出乎意料。

  和整体的铅弹不同,细碎的铁砂在射击时打出的其实是一个扇面,到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扇面的宽度已足以覆盖三个左右的敌兵,高速运动的铁砂有足够的动能洞穿布面铁甲的接缝处,凶狠地穿入人形靶,而这些铁砂虽然没法直接打穿冲车外壳,却产生了扩大杀伤范围的效应——溅射。

  想象一下,坚硬的铁砂DUANG地一下撞在冲车或盾车的外壳之上,无法穿透,但动能却不会轻易消失,以撞击点为中心,无数铁砂呈放射状飞溅开来,周围一大片盔甲不够厚的敌兵血花横飞、惨叫连连。如果是复数个霰弹在人群中爆发,其效果……和阿鼻地狱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毛雄辉放弃了在所有铳把子上刻“一发入魂”的冲动,毕竟他也承认,自己的字写的确实比较难看……但相应的,他决定用“一发入魂”来命名大型铅弹弹药,而铁砂霰弹,定名为“死亡绽放”。

  “一发入魂和死亡绽放……但愿它们真的成为所有自寻死路的敌人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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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毛雄辉等人在训练场上挥洒激情的时候,洛英则为一系列繁杂的管理工作秀眉微颦。

  半个月前武装商队的来访仿佛打开了一道开关,此后本来已经下降到伊于胡底的淄川城人口开始缓慢地恢复,这种恢复本质上是商业活动的增加,各种嗅觉灵敏的商队成为外来人口的主力,而这种情况本身就是喜忧参半的。

  经济的活跃当然是好事,淄川军也确实需要商人贩卖来一些必须之物,但商人的批量出入也意味着探子混杂在里面,如果是友军,例如庄子固派来的探子还好,而要是清廷派来的探子就不可不防了。

  熟捻于历史的洛英知道,在旧时间线上,明末清初的情报渗透究竟能到怎样伤心病狂的程度,清军用劫掠来的黄金白银收买了大批商人,利用做生意的机会把明军的动向探查的一清二楚,甚至出现了这边明军还在集结之中,对面进军路线图已经摆在皇太极桌子上的事情,这基本等价于战场单向透明,这仗还怎么打

  财政紧巴巴的淄川军当然没有那么多钱财来收买商人为自己效力,因此建立一个完善的盘查和登记制度是非常必要的事情,洛英明白这意味着非常大的工作量,但从效果来说,这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