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102章 妖雾重来(三)

  禹城是济南西北侧的一座小县城,在后世二十一世纪是济南的卫星城,而在十七世纪,禹城依然是济南府的门户之一,也是清军这次南下必须攻破的要地。

  如果说战争爆发以来,德州、陵县、临邑的人口是迅速锐减以至于零,那禹城的人口则是暴增翻了两番,大批从德州、陵县、临邑以及禹城周边转移到城内的民众,连同五千多济南军的兵丁一起,把小小的禹城挤的满满当当。

  犄角之势,庄子固追求的就是犄角之势!如果清军绕开禹城直接攻打济南,那么就时刻承担着被禹城背刺的威胁,而如果清军非常耿直地要先拔掉禹城在攻打济南,那禹城的防卫和来自济南的援军都会让他们好好地喝上一壶。

  后者!不仅是庄子固,还有毛雄辉、陈德、赵应元、赵慎宽、秦尚行、郭把牌等人,都从最近的一系列情报中判定清军选择的是后一种稳扎稳打、层层推进的战术,这意味着禹城将成为一场血腥战役的发生地点,不管是胜是败,都会再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对于参战双方的军头们来说,攻城略地、防守防御都仿佛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的事儿,而对于处于底层的兵卒来说,一点点小系列就可能意味着他们的全部。

  禹城之役,在弘光元年四月初九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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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大鱼和孙四羊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大队伍在官道上走着,由于被太多双脚(包括穿鞋和不穿鞋的)、太多车轮和蹄子踏过,原本还算平整的官道早已用凹凸不平来表示它的抗议。当然这种抗议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华大鱼和孙四羊如同其他淄川军士兵一样,吃的饱,鞋底厚!

  每当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日子,华大鱼总有某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而孙四羊则是每天睡醒了都担心一睁眼发现这都是梦,自己还是那个给“满洲老爷”放羊的阿哈尼堪,当然他们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他们现在确实是在为毛哥和郡君卖命,是淄川军吃的饱,穿的好,能抬起头来做人的战兵!

  相比于那些“总算活的像个人”的待遇,严酷的训练什么的真的只是毛毛雨。让华大鱼和孙四羊感到头疼的居然是每天训练完了还要上课,让他们从头痛到头晕,甚至不知所措的则是这课居然有不少是郡君本人教的。

  华大鱼和孙四羊对葛二五说你咋忽悠俺们,不是说有个书生上什么语文课教人认字么,咋是郡君自己上阵了呢?结果葛二五无言以对,葛八六也在旁边阴笑一声抖出一则猛料——原来那个教人认字的姓范的书生因为里通鞑子,被愤怒的郡君一铳崩了!

  华大鱼倒吸一口凉气,孙四羊也感到脊背上放了冰霜,而他们共同的感受是淄川军真是藏龙卧虎水深不见底,连那个看起来那么似水温柔(这词儿还是郡君教的!)、那么没架子、那么菩萨心肠的郡君,居然杀人不眨眼!

  既然杀人不眨眼,又待遇高,那么华大鱼、孙四羊确实除了埋头训练,闷头卖命外没有了别的选择,而且他们特意留意到的一些细节更增加了动力——葛二五和葛八六这俩货确实娶到了媳妇,至于刘三四那个刚升任为把总的老兵,他媳妇娶的早,肚皮都鼓起来啦!

  怀着对美好生活(包括下半身的性福)的憧憬,华大鱼和孙四羊训练的特别努力。当教官的汪老五声称超重型火铳这玩意儿不需要啥武艺,按照规程练的滚瓜烂熟朝着敌兵多的地方找死里呼就是,至于加上铳刺的白刃战,戳人这么简单的动作,连猪都会!

  虽然汪教官说的轻巧,但事实就是几乎每个火铳手在训练的初期都会犯一些奇葩的错误——例如华大鱼是忘了取出通条把通条和铅子一起打了出去,而孙四羊则是火绳烧的慢,等不及了去瞅出了啥事,结果差一点把脑壳给崩了。

  火铳手和长矛手的配合更是最难的环节,各种蘸了盐水的鞭子上下纷飞,一直把协同作战的动作变成条件反射为止(这个词儿是毛哥,也就是毛守备教的)。高强度训练和高质量饮食造成的后果是战力提升迅速,但心里窝火,这种窝火在郡君的指(洗)引(脑)下转化成对敌军喷射的怒焰,华大鱼和孙四羊都非常渴望一场剧烈的战争!

  杀!杀杀杀杀!

  砰!砰砰砰砰!

  两种声音伴随着步伐,回荡在华大鱼和孙四羊的脑海里,而此刻他们所在的淄川军,正朝着禹城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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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朝着禹城接近的势力还有一波,而且队伍规模更大,阵势也更吓人,但如果你看到这支军队大部分成员的精神状态,就会在一声长叹之后,大摇其头。

  ……俺不想死,俺真的不想死啊……

  ……得找个机会溜掉,俺……俺真的不能死啊……

  这两种想法在许定国麾下参将安重果的队伍中非常普遍,而安参将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也是多得很——你不想拼命,我自然有办法逼着你拼命!你要是想跑!我当然有办法逼着你不跑!

  许宪和法亥亲眼目睹了几个试图开小差的壮丁的下场——一个被当场斩首,三个被割掉鼻子,还有两个被割掉耳朵和手指的,头脑简单的法亥还奇怪为啥活下来的人没有砍脚的,做小买卖出身的许宪倒是想的明白,这些人都是用来强逼着冲锋当炮灰的,没指望他们砍死几个敌兵,所以手指少一两根没事,可若是腿脚受伤,冲锋起来就慢的多,不顶用啦!

  可……可是……自己不也是这样的炮灰,被抓来就是用来死的么?许宪现在很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够爷们儿,否则要是和媳妇一起死了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大不了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许宪想着,耳边猛然传来念经的声音。

  许宪愣了一下,确认念经的人是谁后竟然怒了:“好你个法亥,还在装酸!还说你不是和尚!”

  法亥一脸无辜懵逼状:“俺没装酸!俺就喜欢吃蒜!俺不是和尚!”

  许宪哭笑不得地说道:“不是和尚?那念什么经?”

  法亥一听怒了:“咄!你这厮莫要胡说八道!毁谤佛法!俺多念经咋了!俺念经下辈子投个好胎吃香喝辣的不行?”

  许宪这回有样学样:“咄!我看你就是和尚!还是个不守佛门戒律的花和尚!”

  “俺……”法亥一句话刚想出口,马上就变成了“哎呦”,因为一根刺鞭直接抽在他身上,紧接着许宪也是“呜哇”一声惨叫,刺鞭也没忘了他。

  “废话太多!莫非想来小差不成!”抽人的把总(姓童)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望着许宪、法亥,然后甚至在两人做出求饶的举动之前,腰刀出鞘,两道寒光——

  “啊!俺的耳朵!”

  “哇!我的指头!”

  “嘿嘿,”童把总笑着把切下来的耳朵和指头踩成肉酱,“都老子老实点!再弄什么妖蛾子,再砍,再割!”

  九指许宪和独耳法海捂着伤口嗷嗷直叫,而他们的叫声直接淹没在许定国军安重果部庞大的血腥与灾祸里,而远处的景象似乎昭示了这支军队的命运——黑乎乎的禹城城墙已经看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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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候接触往往是两支军队遭遇前一轮试探,而在不同的人眼里,情报会展现为不同的形式。

  安参将得到的斥候回报是这样的——禹城大门紧闭,戒备森严,有一股明军从济南方向前来,似有千人。

  毛雄辉得到的轻骑兵回报是——禹城大门紧闭,似乎并不想开门让援军进入,而一股明显是绿营的清军正从北边向着禹城靠近,约有三千多人。

  安重果对此事的看法是——禹城守军不敢出来应战,明显是在气势上被我军压倒,只要能一股击溃这千人的小部队,那么就更能吓的禹城守军龟缩在城里,这样随后许总兵率主力大军前来,禹城可一击而破!

  毛雄辉的推断则是——禹城守军并不是没有和来袭的清军绿营出城对抗的能力,他们的观望态度一是谨慎,二可能是庄子固专门“关照”过,他们需要对淄川军的实际战力进行评估,只要淄川军确实击败了那股绿营,那么禹城守军绝对有胆出城追杀清军十几里。

  于是在禹城守军的注视下,一场遭遇战在禹城城外拉开了序幕。

  禹城城东约三里半处,安重果部和淄川军距离八百步。

  安参将打量着正缓缓与己方接近的敌军,心中略略升起一股疑惑——斥候回报的千人其实有些夸张,他目测也就八九百人的规模,当然除了人还有其他的东西,多的竟是……驴子?

  笑话!真是笑话!

  安重果想起了一个传说,记不清是唐朝还是宋朝的,说的是一个藩镇由于马匹不足,只能硬着头皮用骡子当坐骑组建骑兵。骡子骑兵相对于马骑兵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没想到今天的笑话居然比天还大!对面那个姓毛的货(他从旗号推断)一定是穷疯了,找不到那么多马或骡子,居然弄了一堆驴子当坐骑!

  哈哈,哈哈哈!安参将已经想象的出一群大老爷们翻身上驴,哇呀呀叫着冲过来,还伴随着毛驴“哇呜哇呜”,这种笑尿的场景自然极大地提升了安参将的自(脑)信(残)程度,他现在已经不自觉地把对手当成砧板上的肉——“儿郎们,冲啊,对面人少,还蠢!都是待宰的肥猪肥羊!另外……毛驴的肉可是很好吃的!”

  紧接着是“杀一个XX赏赐YY银子”的把戏,虽然老套,却十分有效。从淄川军的视角看,对面的绿营兵仿佛沸腾了一般,黑压压的人潮朝着这边涌动。毛雄辉见状心想:对面那个姓安的只知道无脑A过去么?,然后下达了命令——

  “列阵!接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