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131章 王秀楚奇遇记

  在一座已经被攻破的城池里,什么是最重要、最值得抢救的,不同的人会有着不同的答案。

  对庄子固、刘肇基来说,最重要的是官僚,毕竟他们都是在封建教育体制下长大的,形成这种思想也不好指责。救出史督镇,救出位高权重的史督镇才是当前最急迫的!庄子固和刘肇基在这一刻的思维同步率接近百分之百,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庄子固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而刘肇基只是在尽他的职责。

  新时间线上的刘肇基,比旧时间线上的损失还要惨,最终实力更低。本来在最终时刻还有两员爱将在身边奋战,但现在马应魁死于背叛,乙邦才(以刘肇基的视角看)生死不明。刘肇基所能控制的军队不超过两百人,冲进城里没多久就和正带着手下四处抢掠的牛参将撞了个正着。

  面对这么一条“大鱼”,牛参将不禁笑逐颜开,在十几倍都不止的绝对兵力压制下,再强的个人武力也毫无意义,打了三十多年仗,战功无数的左都督刘肇基最终还是倒在血泊之中,然后叛军兵卒们为争夺赏银开始了惨烈的内讧……

  兵强马壮的庄子固这一路却顺利的多,他亲率的骑兵大队迅速穿越扬州城北侧,虽有战斗,但的确无人能阻,在接近衙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当确认防卫的淄川军只有不到一百人的时候,庄子固觉的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但那血淋淋的丈八长矛和铳刺,一枚就二两多重的大号铅弹无不昭示着战绩的真实性,毛雄辉手下的兵,就是有这么强!

  济南军接管了衙门的防卫,而刘三四带着九十七个兵按照原计划撤离,在就要离开的时候,王秀楚突然泪流满面地向史可法请求跟着淄川军走,理由是自己的家室、兄长还有父亲都在淄川军那边。长期如同老僧入定般强装淡定的史可法倒是同意了王秀楚的请求,但还是加了一句“名为儿女情长,实则胆小如鼠。”

  被揭穿的王秀楚听的心惊肉跳,再也顾不得斯文一路小跑地跟着刘三四等人开溜。毕竟无论史大人如何嘲讽,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一个真理——在这乱世之中,只有跟着淄川军的丘八才是最安全的!

  当庄子固苦口婆心地劝说史可法随军而行(由于文官有守土之责,所以措辞只能是“暂避”),王秀楚所跟随的矛铳阵又和一帮已经打出绿营旗帜的叛军交上了火,看到这帮士兵几乎是机械化地列阵、架铳,一轮齐射就是鬼哭狼嚎之声,好不容易冲到近前的“猛士”也是被开洞惨死的全过程。这个书生在旧时间线上写下《扬州十日记》的在新时间线上也有亮眼表现,虽然这种亮眼仅限于躲在阵后和驴子在一起各种言语Buff。打完这一波后葛二五说“你这书生真有意思,比淄川那个范中举牛逼多了!”,王秀楚正觉得很受用,葛八六冷不丁来了一句“范中举那厮不是因为勾结鞑子还想袭击郡君,被郡君一铳爆头了么”,书生听的头皮发麻,但转念一想,连怎么看都是动口不动手的郡君都这么能打,跟着淄川军果然最安全。

  王秀楚非常“安全”地跟着刘三四的小队继续前进,然后遇到了一拨子正在贼吃贼越吃越肥的友军。带队的博兴军千总名字念起来非常有特色:施豹。作为陈德的崇拜者,施豹在战斗中一手一把腰刀砍的飞起,对面那群杨参将手下的叛军哪里挡得住这一拨一千多人的叛军的掠获,很快就成了五百多博兴军的囊中之物,而王秀楚又发现淄川军和博兴军一个巨大的区别——他们对首级、对掠获的热情,似乎远远低于对秩序的遵守,他不禁感叹:“淄川军纪律严明,真乃天下之强军也!”

  刘三四对此不屑一顾,说什么强军纪律严明,还不是毛哥用鞭子打出来的按照纪律办事有吃有喝有银子拿,还给娶亲,谁他娘的还不长眼去违反纪律?更何况淄川军的兵可是上过“文化课”认字的,道理总是要讲的吧

  王秀楚有一种被雷劈、三观尽毁的既视感,教小兵(他已经在无意中不用“丘八”这称呼了)识字这是什么套路小兵难道不是越粗鲁越无知越听话么但王秀楚也不得不承认,识字的淄川军战斗力远远高于那些不识字的兵,所以他在脑海里给了自己一个解释——教小兵识字是为了传军令方便!

  王秀楚这次还真猜了个正着,因为他很快看到了淄川军是如何传递信息的——一名轻骑兵发现刘三四的队伍,迅速接近,然后把一个纸卷递给刘把总,纸上有毛雄辉的副将印,倒是做不了假。刘三四把纸卷摊开让葛八六念,大概意思是已经和庄总兵取得联系,刘三四保卫府衙的功劳够大,晋升为千总,所有士兵都有赏赐,而下面的命令是让刘三四带队赶紧去东侧城门和霍铜等人汇合,至于淄川军的主力,依然在城内和多铎、李成栋决战。

  王秀楚听的真切,若不是脑袋里“文贵武贱”的思想钢印打的太牢固,他恐怕会有“弃笔从戎”的冲动。现在的书生脑袋里全是“武百年,文三百年”的理论,而如果武人和文人一样识文断字,那岂不是要“武三百年,文百年”了王秀楚别扭了非常长的时间,机械地跟着兵走,等他终于看到大片逃难的人群向着东侧城门涌动,不由得再次感叹——

  这就是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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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旧时间线上的扬州十日中,大批扬州市民处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等死”的绝望之中,但在新时间线上晚了近两个月的扬州之战中,他们却有了一条生路。

  向东,向东就能活!西边和南边在多铎、李成栋的封锁之下,北面的庄子固在抓人当炮灰,只有东面淄川-博兴联军控制的城门是可以通行的,尽管这对于某些人说,并不是一条免费的活路。

  淄川军在收“活命费”,针对逃难的富商、财主收活命费!至于怎么分辨平头百姓和富商财主体型、面色不是明摆着么!

  十七世纪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养不起那么多吃垃圾食品的沙发土豆。就逮着那些脑满肠肥、腆着肚子的高脂肪人群收费,一抓一个准!刚开始的时候富商财主们哭爹喊娘、装穷卖傻,但士兵们亮出兵刃,斗笠防护下的超重型火铳响了几发后,顿时都老实了。由于逃命心切,后续的收费进行的十分迅速,保守估计起来收取的银子也有数十万两之多。王秀楚不禁感叹,淄川军果然不用烧杀抢掠,他们有更高效的捞钱方法,为何还要烧杀抢掠

  虽然对收取“活命费”一事颇有微词,但王秀楚的见识到底是比作死专家范中举高出不少。他清楚地意识到淄川军要想筹集军饷,确实只能对富商财主下手,平头百姓手里能有几个钱?书生的心情本已平复,忽然又想起幸亏自己的兄长王秀川就是淄川-博兴联军的重要合作者,否则他家出城岂不是也要交“活命费”?正在纠结之间,王秀楚猛然发现自己的腿被抱住了,低头一看竟然是五岁的大儿子,抬头一看则是抱着刚满月小儿子的发妻。一时间“夫君”“娘子”的呼唤延绵不断,至于其他事情,与他王秀楚何干

  王秀楚听着自家娘子讲述着被救的经历,当提到大批清军来袭的时候,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但随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淄川军击败了清军,保护了王秀楚的家人。随着讲述的进行,王秀楚渐渐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淄川军似乎对他的家人特别照顾,而这不仅仅是他的兄长与淄川-博兴联军合作这么简单。

  “郡君想要召见夫君。”王秀楚听到妻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看见那个从城楼上扔下来的竹筐子。受宠若惊的王秀楚徒生出一股勇气,二话不说坐进了竹框。两个身强力壮的淄川军士兵把他拖了上去。王秀楚随后见到了郡君,比他想象中更娇小、更美丽也更随和。寒暄过后,郡君问王秀楚对字画可有研究,他回答说画工笔画还行,水墨画那是一塌糊涂。郡君听罢眼睛一亮,说她就是需要有人会画工笔画,看看她的工笔画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何如

  王秀楚心说这藩王的孙女果然非同寻常,打仗的时候不忘画工笔画,结果一看不要紧,看了内容后吓尿了,他以为会是花鸟鱼虫,结果却是刀枪剑戟火铳大炮,又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一铳爆头的传说,书生不禁又紧张起来——万一惹恼了面前这位位高权重(至少在淄川军内部是如此)的小女人,一铳下去,他的脑壳可受不了啊!

  郡君似乎看出王秀楚的局促,连忙把《扬州战记》的文字部分交给书生看。“我打算聘请一位能书善画之士,把每一场战役都图文并茂地记录下来,不知道王先生可有此意”

  王秀楚立即表示恭敬不如从命,心想在史阁部那边当“幕僚”说白了是抄书,换一个雇主变成写书加绘画其实也不错,而且这样也好长期跟着淄川军,正当他准备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之时,一阵猛烈的爆炸声从城楼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