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163章 血肉磨坊(二)

  用夸大自身兵力的办法来吓唬对手,是世界各国都喜闻乐见的把戏。这种把戏喜闻乐见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虽然时常被各种打脸,但人们依然乐此不疲。

  当年带着三十万大军(包含后勤民夫)进攻希腊的波斯帝国君王薛西斯,为了吓唬希腊联军,硬把自己的兵力吹成了三百万,结果没打下来,狠狠地让斯巴达们吹了一波战绩。在这个问题上,带着二十万军队(还是包含后勤民夫)去怼孙刘联军,吹成八十三万的结果还是被烧的连妈都不认识的曹阿瞒同学,完全可以对着薛西斯大喊:“我可是老实人!”

  因此看起来很可怕的“五十万大军”压境,其实细细分析起来,能有个十四五万已经顶天了,但值得注意的是,十四五万这个数字只是阿济格所能调遣的兵力的一半左右,因此这一批攻势虽然看上去气贯如虹,但很显然,阿济格还留有后手。至于后手是什么,那是淄川军考虑的事情,江阴义军只要能抵住眼前的攻势就是很大的胜利了。

  敌军迫近的消息在江阴城周边迅速传播,大批大批的百姓从难以防御的村镇撤至江阴县城内,撤退的过程本身也是坚壁清野的过程,能带走的粮食、牲畜都被带走了,实在带不走的农作物目前还不是收割的季节,对清军补给的作用有限。

  江阴义军正极力收拢自己的控制区域,如同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而又仿佛刺猬向着来袭的猛兽亮出锋利的刺毛一般,义军中最勇敢、最精锐的部分,也在谋划着一场让清军血流如注的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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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二年七月二十四,江阴县城南侧,锡澄运河东岸的蔡泾坝镇。

  如果你熟悉常州到江阴一带的地形,会发现虽然陆运距离短,但从成本和运载量上,还是走水路划算。大运河江南段途径常州府,在高桥镇与江阴境内的锡澄运河交汇,因此大量的运输船只可以沿着水路,在更为大量的清军护送下,一路抵达江阴城下。

  富灵阿就在清军庞大队伍的前锋中,蒙阿济格“厚爱”,这个护主失败、理应千刀万剐的多铎心腹包衣,现在已经重新被提拔为甲喇章京了,他手下这两千来人大部分是当初从扬州逃出来的真满洲兵,英王的意思很明确——留着你们的性命不是白流的,是要冲锋陷阵,戴罪立功的!

  从江西县城逃出来的前衙役年重炎也在前锋中,或者更明确的说,他现在是富灵阿的奴才。阿济格这么安排显然是让他充当“带路党”,但很不幸的是,如今的路可不是这么好带的。

  “启禀主子,那阎贼、陈贼、冯贼果然动手快,下手狠,这镇子上连根毛都没了!”这样的话在抵达高桥镇的时候就说过一遍,而在蔡泾坝镇的“清野”甚至比高桥镇还要彻底。

  “这阎贼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本事……”富灵阿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能这么干净、迅速地把人口和钱粮转移走,这能力绝非寻常,再考虑到江阴逆贼和毛贼勾结,这……不太好办啊……

  在这种情况下,富灵阿当然没有胆量孤军继续前进,否则谁知道什么地方会有大批逆贼冲杀过来,所以他做出非常保守、谨慎的应对方法——带着手下在“毛都没有”的蔡泾坝扎营,等待后续部队到来后再继续前进。当然富灵阿也特意吩咐年重炎加强戒备,毕竟对手狡诈,必须防备可能存在的夜晚袭营。

  于是乎年重炎成了当晚唯一一个不能合眼的倒霉蛋,富灵阿可以呼呼大睡,清兵可以轮班,唯独年重炎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却没有闭眼的胆量,他非常清楚不在第一时间禀报敌袭的后果,他可没有去阴间拜访方亨的打算。

  年重炎死乞白赖地撑过了后半日和前半夜,除了少量逆贼斥候外啥都没有,当他的眼皮快要粘合在一起的时候,蔡泾坝镇东边传来巨大的响动——

  “启禀主子,一大拨逆贼从东边杀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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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方略的一部分,也是江阴义军的一场实战演练。毕竟在操练得时候一个个自视甚高牛逼哄哄,结果真的看见敌人却吓尿裤子的事情也不少,而阎应元就是要极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蔡泾坝镇东侧进攻的江阴义军数量在三千五百左右,其中包含了被收编、整顿的兵卒和在近日的大练兵中较为出色的新兵,当然还有淄川军的炮兵外援。按照之前的情报,驻扎在蔡泾坝镇的清军前锋数量大约在两千,所以从理论上讲双方的战力在同一个级别上,正因为如此,阎应元需要通过一些战术来避免两败俱伤。

  战术之一是虚张声势——黑夜本身就是最好的掩护,对手看不清你到底有多少人,只看的见有多少火把,只听得见你的动静有多大。这就给江阴义军一个机会——多点火把,大声呐喊,鼓声震天,三千五百人巴不得弄出三万五千人的动静。

  战术之二是谨慎推进——能通过虚张声势让对手炸营当然好,但万一对手不吃这一套反倒置死地而后生地杀过来可就糗大了,因此列阵防御是必须要做的,铁皮铎车太奢侈,但用民用的板车加装木板改装成的简易盾车还是挺好用的,而且简易盾车推进还有一个好处——车轮滚滚的动静大啊。

  战术之三是远程火力覆盖——当然说的是外援炮兵。淄川军派来的炮手此战用的全都是两斤半炮,原因无他——相对较轻,容易运输而已,当然由于炮比较小,杀伤力可能不足,因此炽热球形弹的把戏还是要做一番的……不仅仅是为了提高伤害和纵火,更为了“恐吓”。

  在清军视角来看,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呢分明是喊杀声、擂鼓声、车轮滚滚声、炮火轰击声的四重折磨,红彤彤的炮弹远远地飞来,谁知道杀来的逆贼究竟有多少?这种情况下,弱一些的军队怕是会直接进入精神崩溃仓皇逃窜的模式,但不得不说富灵阿这厮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清军虽然一度要崩溃,但到底是没有崩溃。

  杀!富灵阿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杀!谁他娘的造谣说有十万逆贼杀来剁了!哪个怂蛋说什么快走不然跑不掉了捅了!还真有人想乘机拿着细软逃跑啊把他的肠子掏出来喂狗!富灵阿大刀一挥,直接被处死的近百,而罪行相对较轻,被割掉鼻子或耳朵的清兵数量超过四百。年重炎在这个过程中吓的噤若寒蝉,一个劲儿地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说逃走。

  在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富灵阿总算把手下的恐慌情绪强压了下来。“一群饭桶!一群废物!逆贼还没杀上门呢,就自己乱了阵脚,要你们何用快!快去东边防御逆贼,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重新组织起来的清兵开始涌向蔡泾坝镇的东侧,由于江阴义军推进的比较缓慢,他们甚至有时间装填好佛郎机炮和江阴义军对射,到距离再近一些则是弓箭VS超重型火铳,远程火力的对抗中清军的损失明显更大,但尚没有到让富灵阿的手下完全丧失作战意志的程度。

  简易盾车的阵列依然在缓缓接近,双方的神经都在不停地绷紧,正当千斤一发,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在蔡泾坝西侧的锡澄运河上,诡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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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黑船、黑衣。

  相比于那些清兵,其实那些在运河上停泊的运输船和其上的物资才是真正肥美的猎物,不过由于江阴义军没有博兴军那群海盗的水战能力,所以正面抢的难度太大了,不过……可以偷啊。

  大侦探维克多曾经说过:“我们要尝试从犯罪分子的角度思考问题,要抓贼,先做贼!”而被毛雄辉称为“黑猫警长”的阎应元,在江阴多年的打击犯罪生涯中,对各种贼人的把戏、思路十分熟稔。当贼无法直接偷到一件东西的时候,他往往会通过同伙故意制造事端来转移目标的注意力,自己再乘机得手。而蔡泾坝之战的方略也是这个套路,在正面战场(东侧)转移了清军几乎所有的注意力的时候,谁能注意到黑夜中,在黑色的锡澄运河河水上偷偷向着运输船队接近的、用黑炭专门涂黑表面的黑船至于当穿着黑衣的江阴义军兵卒跳上运输船,用熏黑的尖刀结果“守卫”船只的清兵的时候,晚了,已经太晚了。

  东侧战场的厮杀声非常好地掩盖了西侧水面上的异动,毕竟那低沉的垂死之声在这个喧嚣之夜根本传不了多远,更不用说船夫大多也是被清军抓了壮丁的,换一个主家并没有什么问题。而当终于有漏网之鱼成功从船上逃跑,去向富灵阿汇报大事不好的同时,黑衣人的任务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见好就收吧,撤!”

  “拿不走的船,烧!”

  在东侧战场上一片血火的激突的同时,更大的火焰,在西侧运输船队中冲天而起。这其实也是方略的一部分,阎应元减少己方损失的战术之四,至此完美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