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这句话用来形容新时间线上顺治二年的“借师助剿”最适合不过，因为虽然这事情看起来“早”了一些，但确实符合我大清和泰西人的“光荣传统”。
旧时间线上“借师助剿”这个词出现在十九世纪中叶，当太平天国一而再、再而三地击败清军之时，中外反动势力迅速联合起来绞杀这一新生政权。但实际上，早在我大清还是“康乾盛世”的时候，借助泰西人的手杀灭“逆贼”，就是我大清的保留曲目了。
攻灭台湾郑氏残明势力的过程中，康熙与荷属东印度公司有过勾结，而当华人殖民东南亚的兰芳共和国被泰西殖民者攻灭的时候，乾隆的态度分明是“如此天朝弃民，死的好！”如果说早期版本的“借师助剿”和后来的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这时候的清廷还是自以为是主子的心态，仅此而已。
而在泰西殖民者这一边，利用“土著国家”的内讧谋取利益那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譬如说号称一百破数万的印加灭国之战，还有著名的阿兹特克崩解的战役，其实除了那数量较少的殖民者，大量的炮灰部队都是印加、阿兹特克的反叛势力。当然也有介入土著内讧结果玩脱了送了命的悲催例子，例如大名鼎鼎的麦哲伦就是大风大浪挺得过，小水沟里翻了船……
然而对于负责这次进攻行动的费恩-范-沃肯来说，他是绝对不会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和麦哲伦一样的。
现在的费恩-范-沃肯可谓时来运转、今非昔比，不仅荣升荷属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而且手头还有了五艘战船和五百多人的火枪队，当然他也清楚这些军事力量只是暂且交给他负责，并非他的私有财产，但这又有什么，至少他现在是和弗瑞特里克-科伊平起平坐，甚至稳压这厮一头了，不是么？
五艘战船、五百多火枪手只是这次攻势的核心，因为还有数量不低于一千五百的“友军”，也就是鞑靼人将军招安的海盗队伍。话说这些海盗的船只不仅小、破、旧，而且很多地方都有新近修补的痕迹，据那几个海盗头子说，最近和一个叫“陈”的明国海盗大规模交战过，双方损失都非常惨重。费恩-范-沃肯听着，表面上做关切状，内心则做鄙夷状，毕竟他看得出来，这哪里是什么“大规模交战”、“双方损失都很惨重”，这分明被是单方面屠宰才对嘛！
两千多人、三十多艘船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向岱山岛的进发之中，之所以选择岱山岛而非舟山岛作为第一个攻击目标，那是因为明国海盗“陈”的堡垒和宝藏藏匿之处就在这里，而费恩-范-沃肯偏偏有直接攻破它的信心。
泰西有钱人吃正餐前往往有开胃甜点，而费恩-范-沃肯在正式攻击岱山岛之前，也有了几次碾压式的小规模战斗。要知道在荷属东印度公司派出的五艘战船上，有两艘装备了三十六磅炮，最大、火力最强的一艘上还有两门丧心病狂的四十八磅炮。如此恐怖的火力攻击的是“敌”，震慑的却是“友”，三个清国海盗头子侯、陆、林纷纷表示泰西人的炮真是太太太强悍了，有这等巨炮在手，陈贼安能不灭？
费恩-范-沃肯哈哈大笑，说按照之前的协议，远程火力我们负责，那么近战肉搏，自然就要由三位船长负责了！
陆九龙和林三虎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心中暗骂这狗娘养的泰西红毛鬼，自己躲在后面开大炮，让我们去送死，我战他们祖宗一百二十八代！倒是侯大根这么个和陈德仇比山高，恨比海深的存在，对手刃陈德……或者手刃他全家老小深感兴趣。于是乎侯大根摆明了要带着手下喽啰第一批登陆岱山岛，当然是在费恩-范-沃肯的重炮开路之后。
费恩-范-沃肯表示同意，不过他也明确地说，在这次作战中俘获的船只，全部归荷属东印度公司所有，侯大根、陆九龙、林三虎原先还有些不服，后来看看费恩-范-沃肯这边的大炮口径，不服也得服了。正在众人各自心怀鬼胎之时，忽然有喽啰汇报，说是发现一艘泰西商船正在潜逃。
费恩-范-沃肯也迅速得到了更详细的消息，说是一艘葡萄牙商船正在逃逸，高级商务狰狞一笑，对侯大根说你们的机会来了，只要你俘虏了这艘船，那就是财物是我们的，船只是你的！
侯大根在心里也战了这泰西红毛鬼的一百三十六代祖宗，但从利益上说，若是能俘虏了一艘比较大的泰西商船，再改装作为战船使用，那毫无疑问地对于近日来损失异常惨重的他，是个咸鱼大翻身的机会，所以侯大根一咬牙，就他娘地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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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会惩罚一切背叛祂的罪人，只不过时间上可能会有所延迟。
没错，当金灿灿的钱币哗啦啦作响的时候，佩德罗-马赛菲略可以做除了自杀外的任何事，这时候的他是最不虔诚的，可到了大炮轰鸣，刀剑激突，死亡仿佛吃人的恶兽般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时候，这货马上就变得特别、非常，甚至可以说超常的虔诚了。
自己为什么要和那个“明国女巫”合作？为什么要替她调查“黑衣谢赫”的情报？为什么？为什么？异教徒要斗就让他们斗去了，自己为什么要插入这一脚？要是不来这被诅咒的岛屿，直接北上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现在他所在的船只被异教徒、异端追杀，他……他还能怎么办？
面如死灰、心如刀绞的佩德罗-马赛菲略，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不过或许耶和华老爷子正在陪玛利亚逛街，没心思搭理他，总之这种祈祷基本上屁用没有。佩德罗倒是还有一个保留的绝招——献上钱财，以求活命，可惜这绝招最终也在一堆明国异教徒海盗的“杀杀杀，一个不留”的呼喊中化为乌有了。
由于葡萄牙目前在西班牙的军事占领之下，海外的葡萄牙人的处境也如同弃儿，他们在泰西殖民者食物链中处于最底层，因为杀其他国家的殖民者还有被报复的可能，而葡萄牙人……杀了那还真就是白杀。如果袭击者心情好，这些葡萄牙人还有一点点做奴隶的可能，可目前的侯大根偏偏心情不好，所有因为陈德而积攒的怨气，一股脑的全部倾泻在葡萄牙人头上。
一边是“杀，给老子狠狠地杀！”，另一边是葡萄牙人垂死的惨叫和噗通噗通的跳海声，偏偏侯大根手下的喽啰水性还不赖，跳海的葡萄牙人也无非换了个死的地方。佩德罗-马赛菲略显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于是乎直接按照“东方式”的求饶方式给一群清国海盗跪下了，嘴里大喊着：“我全部的钱财都给你们，我有重要情报，我要见你们的指挥官！”
大约半个小时后，荷属东印度公司这次行动的旗舰“布里滕”(意思是雷电）号的甲板之上，惊魂甫定的佩德罗-马赛菲略终于确定，自己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
佩德罗-马赛菲略招了，他全招了，反正招了以后倒霉的也是异教徒，他也没啥心理负担，而费恩-范-沃肯对佩德罗-马赛菲略提供的情报非常感兴趣，暂时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
基于某种商人性质的狡猾，佩德罗-马赛菲略也在表述中加入了一些自己的“佐料”，例如对“明国女巫”所处的势力，他极力描绘了“富有”、“巨额金银珠宝”，而淡化对她身份的猜测，而对“黑衣谢赫”所处的势力，他重点描绘是“先进的武器”、“强大的军事力量”。佩德罗-马赛菲略相信，对荷属东印度公司的人来说，“巨额财富”和“先进武器”，是难以抗拒的香饵。
费恩-范-沃肯果然中招，为了强化这种中招的效果，佩德罗-马赛菲略还把这一次收藏的有关“黑衣谢赫”有关的物件主动叫了出来，这一回的“小东西”可不仅仅包括子弹壳，还有一些和银一般亮闪闪，却轻的多，也硬的多的物件……好吧，这些都是硬铝的。
费恩-范-沃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非常明白一种质轻而坚硬的“神秘金属”是什么样的概念，而据面前的这个葡萄牙人所言，“黑衣谢赫”拥有这样的金属数量怕不是一点半点，这基本等价于此人掌握着强大的炼金术力量，这对于荷属东印度公司也是非常重大的商机。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攻破这座明国海盗盘踞的岛屿以后再进行！费恩-范-沃肯想着，目光中对手的堡垒和港口已经渐渐进入了射程之内。伴随着“开火！”的命令和雷霆般的爆炸声，大大小小的铁球炮弹朝着施家堡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