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192章 双城记(一)

  对于十七世纪的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徭役”都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字眼,因为这基本等于给官府白干活不给钱,甚至路费都要自己承担,被徭役逼的破产甚至全家死一户口本的老百姓大有人在,只不过在淄川军控制的崇明沙,这种情况有些不同。

  虽然毛总兵、霍副将说的是“保卫家园的义务”,但阮小四和阮小六就是把军队正规编制之外的各种劳动看作是“徭役”的。如果说有什么区别,那么就是淄川军这边是确实管饭的还有钱拿,如果有了立功表现,甚至还能分到赏银。

  如果这就是淄川军的“徭役”的话,给老子来一麻袋!反正阮小四是这个态度,至于阮小六,他的心思全在摆弄渔船上的超重型火铳上,话说这些日子来他可是崩了不少绿营兵,“崇明沙的老百姓比绿营的兵丁还能打”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今天这一批共十艘渔船的任务依然是打渔加巡逻,随着绿营兵攻势的减弱,这工作变得相对轻松起来。当然这也有崇明沙的“民兵”确实能打的因素,你看现在小股的绿营兵船看到淄川军的“武装渔民”那跑的真叫一个快,至于遇到大股的,他们也追不上啊。

  秉承着这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反正不会吃亏”的心理,阮小四和阮小六一路捞鱼那叫一个爽字,要知道现在这十艘渔船上每艘都是有一挺超重型火铳的,更有其他的投掷、近战武备,因此他们根本不怕,还指望绿营兵来送人头呢!

  本着“人头换钱”的心理四处张望的阮小六,终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东面,也就是扬子江流入海的方向,有一支小小的队伍正在逆流而上,只是看他们那破破烂烂的德行,怎么说都不是小股的绿营兵啊。

  “唉,为啥就不是剃光头留辫子的呢?”阮小六一副没有人头可拿的挫败感,话说淄川军对“杀良冒功”的处置非常严酷,审查也异常仔细,所以用老百姓的头换赏银的做法……看看那些被吊在木桩上晒干的就知道,那是在找死啊!

  相比于怅然若失的阮小六,相对年长而沉稳的阮小四倒是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因为这些人看打扮似乎是海边的渔民,或许他们可以带来一些重要的情报

  本着拿情报换钱的阮小四,迅速指挥这十艘渔船包抄了过去,那些难民刚开始还顽抗或逃逸的倾向,看到阮小四把淄川军民兵的旗帜升起来就不跑了,为首的一个抱着一岁小孩子、身边跟着三岁多大孩子的少妇问道:“各位军爷,你们都是毛总兵手下的?”

  阮小四和阮小六点头,施小凤继续说话,下面的话可谓重磅炸弹,因为她自称是陈总兵的夫人!

  阮小六一脸懵逼外加不信,心想是哪里来的骗子,还是不知轻重不知死活的那种,阮小四倒是颇为重视,因为就算是骗子,抓住奸细也有赏银,而如果不是骗子,那可是贵人,接回去更有赏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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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阮小四一边寻思能拿到多少赏银,而阮小六则为“岱山岛遭袭”感到震惊的时候,南直隶的两座府级城市,正迎接来它们的控制权易手。

  其中一座是松江府,这座城市已经完全屈服在阿济格大军的铁蹄之下,吴志葵死于乱军之中,黄斐则死于手下的背叛,至于跑的比较快又能闹出大新闻的王秀川,正在死命逃亡中。

  然而英明神武的大清英王阿济格不满意,他非常的不满意!为何攻陷这么一座“小破城”就耗费了这么多世间,死伤也是让他心惊肉跳,这群软柿子一般好捏的伪明逆贼啥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难道不应该是围城不到一天就攻破,撑死过个夜,真满洲兵的死伤不超过两位数才是正常情况么?

  正当获得胜利却吃了疼,各种吹胡子瞪眼的阿济格大发雷霆之时,好不容易得到了镇江府城控制权的毛雄辉、洛英则在开一个规模庞大的“超度”会,原因无它,死在镇江府攻城战中的淄川军士兵太多、太惨烈,不好好祭奠亡灵、稳定人心是不行的。

  镇江府城可谓阿济格给以厚望的重镇,而让毛雄辉、洛英都出乎意料的是,这座城池的最高军事长官并非阿济格手下的任何一个昂邦章京,而是一个贝勒——爱新觉罗-博洛。

  “嗯哪,博洛是努尔哈赤之孙、饶余郡王阿巴泰第三子,曾跟随伪清豫王多铎在潼关大破李自成军队,并且在旧时间线上,成功招降了南安侯郑芝龙……”洛英非常严肃地讲述着历史资料,然后叹了口气,“果然……阿济格把镇江的防卫交给博洛,是一步好棋。”

  “再好的棋,遇到我这种喜欢掀了棋盘子直接砸人的棋手,也没有办法。”毛雄辉说的很自信,但实际上也惊讶于清军防御战的顽强,毕竟有个贝勒在督战,那效果……果然不同啊。

  后世对战游戏里往往存在“光环”技能,效果是英雄站在小兵身边,小兵自动提升战斗力这样的,而现实中的“光环”其实就是将领对小兵的统帅效果,而且博洛这家伙显然很会鼓动人心。

  “对面就是杀害豫王陛下的妖女!杀过去!为豫王陛下复仇!”这种鼓舞手下英勇出战的方法很套路化,但博洛确实做的很好,而且他对手下的赏赐是真舍得花钱的,在巨额金银财宝的鼓励下,镇江的清兵个个如同打了鸡血。

  所以这一场攻城战差不多成了战略遭遇战,要知道早在抵达镇江府城之前,在吕城镇、丹阳县等处就和博洛手下交过手,即使在镇江之战中,博洛也不是单纯的死守,各种出城反击、夜间偷袭的方式都用上了。甚至到了毛雄辉终于成功炸开镇江城门以后,博洛还是组织起了城内巷战,而巷战的结果是淄川军以相当大的代价拿下了镇江府城,而博洛带着数千真满洲兵向西撤离。

  “果然我还是低估了腐化堕落前清军的战斗力,镇江一战虽然胜了,但这确实是非常惨痛的胜利。”这是毛雄辉在占领镇江后对洛英说的话,至于洛英本人,自然是忙着念经啊。

  对生、死、繁衍的控制是宗教的重要组成部分,洛英的“昊天教”也概莫能外。超度表面上是对死人的,其实是做给活人看的,人究竟有没有灵魂,死后灵魂去哪里其实恰恰是最不重要的问题,而最重要的则是活着的人心理得到了慰藉,能以更高的热情去投入以后的建设与战斗。从这个角度看,洛英的这次“超度”毫无疑问的是成功的,当然这种成功,还要依靠对镇江府辖地内的大清算。

  镇江作为新时间线上清军苦心经理的重镇,其“剃发令”和“圈地令”执行的程度是非常高的,而这恰恰为淄川军的变革提供了物质基础——因为这城内值钱的产业,城外肥沃的耕地,有非常大的部分都成了“赃物”。

  既然是赃物,那自然是收归军用了,各种钱粮、金银等直接作为军费,至于“缴获”的土地,自然是一部分作为“公地”,另一部分分了。

  阎应元在收缴“赃物”和分地的过程中出了很大的力,但是他也奇怪于“公地”的性质,按照他传统的、封建社会的思维方式,这“公地”也就挂个名,本质上就是毛总兵和武宁郡主的私有土地,那么既然如此,为何“公地”的分布如此细碎、分散?这样如何管理?

  阎应元以非常谨慎的措辞对毛雄辉提出了他的疑问,而他得到的答复居然是,“公地”并非他和武宁郡主的私有土地,而是“农业示范田”,这些区域以后是用来试验和推广新型的耕作、种植技术的,为了让更多的农民看到,见识到,当然不能集中在一处,而是要分散开来了。

  阎应元听罢沉思了有那么一会儿,然后只说了一句“仁义!”虽然话语上非常简短,他的内心却如同惊涛骇浪,多少年……多少年了,他终于看到一个心怀天下,为了黎民苍生而战的将军了,而这样的人在一片血腥与混沌的乱世之灾中,那简直……简直是明灯一般的存在啊!

  毛雄辉没心思去体会阎应元激昂的心情,而是专心于军队的补充问题。处决、追赃、分地显然是重要的,然而迫在眉睫的战争更为重要,博洛只是败了,又不是死了,他逃去了应天府,自然随时会准备卷土冲来,而更不用说下一步的进攻目标,他需要兵,他需要更多的兵!虽然宣布分地后大批从阿哈尼堪转化为自耕农的百姓参军热情非常旺盛,但农民的分散性其实是个比较大的问题,相比之下,城市的“手工业工人”是分布更集中的兵源,而且感谢于明末资本主义萌芽,镇江府城内的手工业工人的数量并不算少。

  毛雄辉安排了大约七天的“休整时间”,下一步的进攻目标,是扬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