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196章 火并(二)

  当鲁王势力和唐王势力在余姚府城门口全面爆发火并的时候,清军的先头部队正在余姚以西二十多里的位置移动中。

  佩德罗-马赛菲略当然也在这支队伍中,他现在已经完全被绑上了费恩-范-沃肯的战车,想下都下不来了。好在这帮万里遥遥到远东赚钱的“冒险家”本来就没啥节操可言,只要能得到金银珠宝,干什么不是干啊?

  佩德罗-马赛菲略现在倒是搞清楚一些势力之间关系的脉络——荷属东印度公司和清国海盗联合征讨的明国海盗隶属于明国的一个亲王,而那天来援助的战船隶属另一个亲王,至于这两个亲王还在不断的掐架,倒是很容易理解,要知道在各路王爷、贵族、骑士鱼龙混杂的欧洲,类似的掐架行为比东方那是只多不少。至于这俩掐架的亲王手下怎么又“联合”起来了,更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都是因为利益,这些东方的异教徒,为了利益,怕是能和魔鬼联合起来!

  这个葡萄牙人一边骂着“东方异教徒”,一边做着比他咒骂的对象更加龌蹉的事情。话说在百官市之战中他可是双手沾满明国人的鲜血,杀人放火早就不当回事了,不过这又有什么?金银珠宝在他眼中是灵魂通向天国的钥匙,别觉得这句话不虔诚,大名鼎鼎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就是这么说的!

  正当佩德罗-马赛菲略陶醉于前些日子的掠获之时,费恩-范-沃肯则面色凝重,他现在正和“鞑靼人将军”手下的一个甲喇章京一起行动,虽然在上一次作战中获益颇丰,但最近频繁出现的敌方斥候让他感觉不好。

  很显然……这次要面对的敌人并非一群只知道逃命的胆小鬼,他们是有预谋、有准备、有完善的侦查系统的,这样的敌人很难通过偷袭来解决,必须有兵力上的优势才行,而这就意味着他没法在“鞑靼人将军”主力到达之前轻易发起攻击,至于等主力携着重炮到来的话……那么掠获的大头就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说让我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费恩-范-沃肯心里想着这些,表面上还要硬装出势在必得的姿态,毕竟他是外来人员,在“鞑靼人将军”体系内地位十分不稳固,若是受宠了还好,一旦不受宠,被抓去杀掉……那也就是死了。

  此刻的甲喇章京童福宽则处于皮笑肉不笑,表面上合作其实是监视的状态。他的主子马逢知专门关照过他,说什么泰西红毛人武备确实犀利,但贪得无厌见利忘义,必须给老子盯紧了,否则万一倒打一耙或者拿着钱就跑可就糗大了。童福宽果然是“我大清”感召之下,比满八旗还满八旗的汉军旗好奴才,爹亲娘亲不如主子亲,对马逢知的命令那是非常非常的重视,话说此人一直在算三个基本数字——到底有多少可以抢劫的,具体抢劫了多少,红毛人贪了多少。当然还有第四个基本数字他也是非常在意的——那就是自己能贪墨多少。

  暗地里心怀鬼胎,但表面上“亲密无间”的童福宽和费恩-范-沃肯率军继续前进,终于在距离余姚县城只有十多里的时候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两拨子明军在余姚县城干起来了。费恩-范-沃肯大喜过望,说赶紧趁此机会进军杀人抢钱去罢,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童福宽泼了一盆冷水——还没搞清楚局势就贸然进军,这是在嫌脖子上的脑袋太沉了么

  被狠狠“噎”的脖颈子打结的费恩-范-沃肯喉结抽搐了好一会儿,总算憋出一句在明国学到的俗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结果又被童福宽浇了第二盆冷水:“鹜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等两拨子人杀的两败俱伤再出手,急什么啊!”

  甲喇章京童福宽两次“击败”红毛人首领,正在感叹“我大清就是稳压红毛人一头”的时候,忽然有奴才来报,说是余姚县城两拨子明军火并已经出了结果,伪明鲁王被捉了……可能已经挂了……

  童福宽一听眼珠子突了出来:“怎么这么快一定有诈!再探!”

  “喳!”

  费恩-范-沃肯像看猴一样地看着童福宽,心中暗骂就是这个废物!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你看现在两拨明国人打完了怎么乘人之危抢一把?不过就算是他本人都低估了对面那群海盗出身的明军的动手速度,等这一波的探马回来,童福宽的眼珠子突出的更明显了——“什么?伪明逆贼已经把金银珠宝和钱粮装上船打包带走,然后在余姚县城里放火?这么快?这不可能!”

  费恩-范-沃肯一半是促狭,另一半是失望地看着童福宽吃瘪,话说现在他们距离余姚县城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已经能看到视野尽头腾起的黑烟了,探马回报的事情显然是真实的,就是因为那个大废物延误战机,导致扑了个空!

  此刻的余姚县城确实在蔓延的大火肆虐之下,这火并非战乱时匆忙引燃,而是有目的、有计划地烧毁“一切带不走的财物”。陈德现在是非常非常的明白为何在火并中施琅会占据那么大的优势,这……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要知道鲁王监国政权虽然有“大义”,但军饷克扣方面、士卒待遇方面仍是标准的坑爹水平,而南安侯拨给左先锋的军队还真是吃的饱外加训练比较勤快,装备则相对精良,尽管数量上逊于鲁王的军队,但一打起来,高下立分!

  但也恰恰是由于数量上劣势,导致这场战斗只能是击溃战而非歼灭战,施琅巴不得鲁王和他的手下入城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再多的人只要堵住城门不让出去就根本跑不了,而鲁王的手下发现不对不肯入城,那么就只好开杀了。鲁王本身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三心二意二目无神一塌糊涂的草包,战斗力无限接近于零,但到底还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拼死护驾的,施琅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把护驾的一起杀了就是!

  在一大片血腥的尸首之上,鲁王朱以海终于被抓住了。这个体若筛糠的藩王甚至没有勇气喊出“乱臣贼子”之类的咒骂,而是发出怯懦的呜咽声。

  “果然是废物!”施琅嬉笑道,然后让开一个身位,“陈将军,快杀了他!”

  尽管有着心理准备,但真正下手的时候,陈德还是颤抖了,虽然杀害的目标并不是皇帝,而是监国,但毕竟是“君”,而从古到今,“弑君”都不是一件小事。然而在施琅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敦促下,陈德还是一刀了结了朱以海,这显然是南安侯势力对他的最后一项考验,毕竟杀害了鲁王的人,也只能跟着唐王一路走到黑了。

  朱以海和其家眷,以及鲁王监国政权几位大员的尸体,已经被装入填充了生石灰的棺材中,准备运往福建请功,至于趁乱杀出重围逃走的张煌言、黄宗羲、朱大典等人,施琅似乎并不担心。“这帮鲁王的走狗早晚要死,死在鞑子手中多少好看一点!”施琅言毕,命令手下把缴获的钱粮和珠宝运上船,沿着姚江-慈溪一路顺流而下,至于实在是搬不走的余姚县城,自然是烧了。

  随着余姚县城渐渐被烈火吞没,在旧时间线上纠缠了多年的鲁王-唐王之争在新时间线上提前分出高下。看起来是郑芝龙势力获得了全胜,不仅除掉了竞争对手,还缴获了大批的财富,然而这“胜利”本质上是拆东墙补西墙,损耗的是南明抗清整体的实力,而这个简单的道理,自视甚高的郑芝龙、施琅等人,似乎并不明白。

  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急急忙如漏网之鱼,当费恩-范-沃肯和童福宽叫骂着到达烧的焦黑的余姚县城,施琅和陈德已经“及时脱身”之时,黄宗羲、张煌言、朱大典这三个鲁王监国政权的残余势力代表,正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逃奔中。

  朱大典去的是金华,那毕竟是他的“老巢”,乡党甚多,势力盘根错节,发动起来还能硬扛上十天半个月的,至于若是面对清军和唐王势力两面夹击怎么办?实在抗不住了去哪里?他不是没有想,而是强行不去想,毕竟他是一个有气节的忠臣,若是为国而死,那也是应该的。

  黄宗炎在余姚之变中被杀死,只剩下黄宗羲和黄宗会的黄氏两兄弟去的是台州,他俩很清楚目前的余姚是不能呆了,就算唐王军队撤走了,随后而至的清军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抗衡的,而台州至少有一个刚被封为富平将军的武将张名振还是忠于鲁王监国政权的,争取一下说不定还有……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藩王已死,手头又没有世子的情况下算是什么机会。

  而逃亡出去的三股势力中最弱、最惨、也愧疚最严重的张煌言,正拼了老命地向北跑。话说其他人还能算是被坑、被骗了,而他自己……毕竟那近乎引狼入室的“脱困方略”有一半是他提出的,钱肃乐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张煌言……他还能怎么办?

  自己手头的兵丁数量已经不足两百,别说遇到军队,就算是大一点的匪盗团伙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命。而能让张煌言坚持往北走的原因现在只剩下一条——他赌一把镇江伯和武宁郡主还是忠臣,至于他能不能活着到达镇江伯的势力范围,到达之后镇江伯会不会拿他开刀,那……那只有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