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198章 常熟之战(一)

  时令已经进入到九月上旬,距离南直隶的战火重燃已经有数十天的时间了,但对于赵应元和乙邦才来说,分明有一种真正的战争刚开始不久,之前的全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即视感。

  原因无它,现在他们面对的分明是英王阿济格亲率的精锐部队,而非之前那群不禁打的渣渣杂兵,就算是之前被乙邦才、赵应元一度击败的蒋云台等人,在靠山临近的时候,一个个也狐假虎威地牛逼哄哄起来。

  现在的赵应元和乙邦才面临的是非常头疼的问题——己方数量上是绝对的劣势,质量上也没有啥优势,尤其是骑兵机动部队上短板非常明显,所以出城野战是不智的行为,所以只能守城,拼命地收缩防线,全力防守常熟县城。

  常熟县辖地内除了县城外的其他据点已经放弃,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拿不走的只能一把火烧掉,至于战争产生的大量难民,他们中比较强壮的自然是(被)加入了常熟的守城队伍,而老弱妇孺则向着江阴方向转移。

  挖沟,继续挖沟,拼了老命地挖沟!当初在攻陷常熟县城时尝过沟壑防御战的甜头,赵应元自然对挖沟一事特别上心。由于有了大量青壮难民的劳力,常熟县城城墙外的壕沟建设速度非常迅速,而城内用于抬高大炮基座的炮台建设也卓有成效。而与此同时,乙邦才则竭力强化着对琴川水系的控制,各种渔船加装火铳,加装木板的事情忙的很,毕竟在陆路上处于劣势,如果再控制不了水路的话,那别说防守住常熟了,连逃跑都没有办法啊。

  相比于拼命建设城防的赵应元和拼命强化水路武力的乙邦才,刘三四干的事情就不那么“干净”了,因为他做的是抄家灭门,没错,就是抄家灭门!

  淄川军划分“敌”与“我”的原则非常的明确,愿意随军转移的是“我”,而不愿转移,甚至暗地和清军穿一条裤子的就是“敌”。而在这项政策施行过程中非常有趣的一点就是越是富有的阶层,“敌”的比例反倒越高,确实有一帮子地主老财死守宅院不肯走,说什么就算阿济格来了他们也没事的,而这些人……自然是打上“里通阿济格,叛国,必须死”的标记,炸开院门,洗劫一空啦。

  刘三四、葛二五、葛八六等人都是从底层一路爬上来的,对于抄家这种事情当然是轻车驾熟,华大鱼、孙四羊那样的“前阿哈尼堪”,更是把江南的那群地主老财看成是和满清奴隶主类似的存在,杀起来毫不手软。至于这抄家灭门行动有没有误伤、冤杀?那肯定是有的,问题是数量、比例都不会太多,毕竟“爱国乡绅”早就参加反剃发运动的起义了,窝在家不动的,真没几个是冤枉的。

  凭借抄家灭门获得的大批钱粮,以及收编的大批跟着吃大户的佃户做新兵,刘三四现在倒是可以挺起胸脯说自己是除赵应元、乙邦才外,淄川军驻守常熟县城的第三大势力。现在的刘三四唯一不爽的就是“好日子”持续的太短,阿济格这厮动作也太快,以至于抄家灭门的效率虽高,但程度却有些不彻底,常熟周边还是有那么一些地主老财逃脱了这场大清洗,然后毫无疑问的,这帮人会在阿济格到来时成为最忠心的帮凶。

  “老子姑且让你们再活几天,等阿济格那狗鞑子王败了,你们这帮龟孙一个也跑不了!”刘三四抱着如此“愤恨”的心情,带领手下撤到了常熟县城之内,而在同一天内,阿济格对常熟县城外围的攻势已经开始。

  ————分割线————

  顺治二年九月初八,常熟县城东南侧,阿济格的大营。

  蒋云台缩着脖子看着面色阴沉的大清英王,颤抖的双目企图从那铁铸一般的面皮子上瞅出一点点“征兆”来,而显然最终的结果让他失望了,因为阿济格这个高冷装的确实成功,让手下的各种奴才和走狗摸不清他的喜怒,这才是驯狗……啊不,驾驭人之道啊。

  对于前些日子攻打常熟和江阴失败,后来反扑了一次又被击败,最后一度缩在无锡城里不敢出去的败者组、废物们,阿济格的态度非常明确——杀掉一部分,留用另一部分,那些留用的部分由于看到了被杀的下场,自然会拼死战斗,发挥出二十成的战力来,而蒋云台本人显然属于“留用”的这一部分,可一想起那些被处死之人的惨状,他到现在还觉得脖根子发凉呢。

  我大清的好奴才年重炎和他的主子富灵阿也在“留用”之列,侥幸逃脱一死的两人对阿济格自然是又敬又怕,见到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倒是这些日子来“战功卓著”的昂邦章京田雄,在阿济格面前颇有“能人”、“爱将”之势,由于他跟着阿济格,分到的好处和升迁的机遇甚至比那个血溅浙江的马逢知更高。

  “本王心情不好,”装高冷装了有老半天的阿济格终于发了话,“若是常熟的逆贼不能及时剿灭的话,那么可能就不是心情不好那么简单了……”

  田雄似乎又找到了讨得主子欢心的机会:“主子放心,奴才自当勇往直前,杀灭逆贼,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去的,万死不辞!”

  “好奴才,本王就需要你这样的好奴才。”阿济格眯起眼睛,目光转向蒋云台、富灵阿、年重炎等人,“你们就没有什么表示么?”

  蒋云台立马发下毒誓,说这常熟县城肯定要往死里打,若是不出力,自己就是比阿其那、赛斯黑更为卑贱的畜生,而富灵阿在表忠心方面显然压了蒋云台一头,他已经不当畜生了,而是转向了虫豸这样的低等无脊椎生物,至于年重炎这样的地位很低的奴才,当然插不上话,只能用DuangDuangDuang猛磕头来表示忠心了。

  “很好,你们的忠心本王领了,”阿济格忽然露出残酷的笑容,“至于那姓夏的,当然是继续绑起来看本王攻城!”

  完淳的父亲夏允彝仍在阿济格军中未死,或者更明确地说,他是在英王的奴才们“无微不至”的看管下,别说自杀,连自残都成了奢望。所以他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数以万计的屠杀和凌侵,从惊恐变为憎恨,从憎恨变为麻木。到现在为止,阿济格已经完全不指望夏允彝能归顺了,他留着他不杀,是为了折磨,仅仅是为了折磨而已!

  但恰恰是由于阿济格非要折磨夏允彝的心态,后者也渐渐地得到了一些有关夏完淳的消息——他的儿子没有死!非但没有死,还成为抗清义军中不算小的头目,现在正在上海县与反扑的鞑子兵对抗,杀敌无数……不管这样的消息真实性有多少,至少是给了夏允彝活下去的希望,至于击败阿济格后与儿子团聚……这样的想法太狂妄、也太奢侈了。

  现在的夏允彝被捆绑在一辆高大的木车之上,看着阿济格的大军与常熟县的守军炮火对轰,沉重的铁球炮弹如同飞火流星般划过长空,这并不是简单的比喻,因为……现在的清军炮兵也学会了炽热球形弹这一招。

  “逆贼和红毛人都有此一法,用炉火烧红炮弹,用泥饼隔开火药,红热的炮弹击中木质船舶、屋舍引燃大火,威力惊人。”这是昂邦章京田雄对炽热球形弹的描述,而阿济格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好”。

  炽热球形弹真正的危险性在于若是泥饼隔热效果不好,火药可能提前爆炸,皮实的大炮或许没事,但炮手可就惨了。当然阿济格并不在意这一点,不就是死几个人么,他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

  在死了一堆不够小心的和虽然小心但运气太差,被猪队友连累的炮手之后,清军也算是掌握了炽热球形弹的发射技术,现在这种技术正施加在常熟县城之上,只不过引火的效果……似乎远没有田雄说的那么夸张。

  淋水,淋上泥水!这是最简单的木质结构防火方式,就算早先淋上的泥水干了,那些泥巴仍然对木头有着一定的阻燃作用。当然对于已经燃烧起来的屋舍,需要的则是大桶大桶的水来灭火,从这个角度来说,常熟县城水网密布,地下水位也高的情况,真是一种幸事。

  只有一种情况下的火几乎没有办法救,那就是炽热球形弹直接击中火药堆引起的殉爆,所幸这样的事情对于防守方和攻击方都是公平的,在普通火焰点不着的新型炸药发明之前,不殉爆个几次也好意思说玩过炮兵

  于是乎没有刀枪剑戟,却有着炽热的铁球与同样炽热的火焰的杀戮,在常熟城外的清军阵地和常熟城头、城内同时上演着。黑火药时代标志性的浓厚白色硝烟,正仿佛一层虚伪的面纱一般试图遮掩住这种杀戮,就如同红衣大炮的咆哮声压住了人的惨叫一般。

  炮轰对抗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在可以预见的时间里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