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铁匠寇老七是被蒸汽锻锤的巨大力量给震惊了的话，那么另一个陈德派来的卧底——船工郭猛子则是对镇江侯诡异的造船方法一脸懵逼。
郭猛子的懵逼情有可原——真正意义上的铁船要到二十世纪才普及，半吊子的铁肋木壳船也要到十九世纪才大批出现。而且有趣的是，旧时间线上人们大量使用铁代替木来制造船只，并不是因为意识到铁比木更好，倒是因为适合造船的好木料快被砍光了。
而毛雄辉开始尝试制造铁肋木壳船本质是为了军事需要——为了保持战船对敌方的强力压制，主炮的“斤数”显然是越高越好，但越是火力强劲的炮后坐力就越大，从渔船、商船改造出来的战船木制结构往往承受不住，所以加上铁肋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在郭猛子这样的人看来，则是赤裸裸的暴殄天物——铁这玩意儿比木头贵多了，就算船上要用也应该作为护甲包在外面，这是连乌龟王八都明白的壳在外肉在内的道理，可这船居然木壳在外，铁肋在内，这……这是什么道理？
让郭猛子更加懵逼的是这铁肋木壳船居然不是一种，而是两种——一种在木壳之外包覆一层较薄的铁皮，船上安装各种火铳、大炮，另一种火铳依旧，大炮减少到只有一门，但包的铁皮……应该说是铁板夸张的多——双层铁板，都趁热打了孔，铆钉固定，合在一起足有半寸的厚度！
这是什么套路？这镇江侯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铁板的吧要知道那可是需要锻打成型的熟铁板，不是可以一体浇铸的生铁板……不过说起来也奇怪，镇江侯是用什么办法把熟铁砸成一尺见方，厚度两到三厘的铁板的呢
正当郭猛子和其他船工一头雾水的看着镇江侯“糟蹋熟铁”，毛雄辉本人则正在为“技术突破”而感到由衷的欣慰——“装甲战船采取双层熟铁板避开缝隙脆弱部，可以说是在没有钢铁焊接技术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而且这样的装甲实际重量，比之前做的铁-木-混凝土复合装甲还要轻一些。”随后是各种炮轰测试装甲防御能力，而在郭猛子等卧底船工看来，则是纯属钱多的吃饱了撑了的。
“这一艘铁甲战船，耗费的熟铁怕是有数千斤，用大炮轰来轰去，耗费的生铁也有一千来斤吧……这……这镇江侯一定会法术，没事变铁出来玩……”这就是郭猛子对“炮轰铁甲船”的感想，而和他想的差不多的卧底船工有好几个。
“很好，防御力可以说超过了当初的装甲战船的标准，完全免疫开花弹、十斤及十斤以下的实心铁球炮弹，二十斤炮可以留下些许的凹痕但无法击穿，火油能留下熏黑的痕迹，但无法引燃保护在双层熟铁板之下的木板……这东西基本已经物魔双免了。”
毛雄辉对测试结果表示满意，但他没有到此为止，因为他清楚还有荷属东印度公司干涉这个因素，铁甲战船遭遇上四十八磅炮的轰击的可能还是存在的。他手头虽然没有标准的四十八磅炮，但为了破开应天府城墙，四十斤要塞炮还是在生产的，下面的测验虽然十分昂贵，却是一箭双雕，一方面是四十磅炮的破船能力，另一方面是铁甲战船的防御能力。
作为靶船的破损纯木船只、破损包铁皮船只都毫无悬念地被四十斤炮击破，而且攻击造成的损伤是“毁灭性”的。当重头戏——四十斤炮VS铁甲战船到来的时候，毛雄辉是真的捏了把汗，而测试的结果没有让他失望——在剧烈的撞击和骇人的巨响之后，铁甲战船上出现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凹坑，双层熟铁装甲的形变在这一刻如此的强烈，但熟铁的韧性还是发挥了作用，没有破，到底是还是没有破！
当毛雄辉宣布此次试验成功的时候，郭猛子等人则出于超出界限的震撼之中——这种震撼一方面是因为四十斤炮的恐怖威力，另一方面是铁甲战船的恐怖硬度。他们实在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挡住镇江侯的重炮推进，或者还有什么手段能摧毁可怕的铁甲战船。
而这些在极其强大的武力面前的颤抖，则通过隐秘的渠道，最终传到了陈德、以及郑成功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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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镇江侯的“秘术”只是一点就破的窗户纸，但其实却是高不可攀的险峻山峰。
没错，这就是陈德和郑成功得到卧底人员的汇报后的感觉。
江湖上之所以有那么多“秘药”、“绝学”、“秘术”，搞的神神鬼鬼的，还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说白了就是个独特的思路，复制起来十分简单，一但泄露几十年心血都成了别人赚钱的工具。可毛雄辉这一套不一样，现在陈德和郑成功知道毛雄辉给战船装上铁皮甚至铁板，防御力惊人又怎么样，他们又没有那种大规模锻造的技术，至多做到铁皮包船，铁板是完全不要想的。至于寇老七那边“巨大的、吞云吐雾的机器在锻造铁板”，陈德和郑成功更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他们现在不能、也不可能以寇老七的只言片语为依据，把整个蒸汽锻锤复制出来吧
由于没有蒸汽锻锤，郑成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陈德加紧渗透，把目前能学到的工艺全部学出来。有道是“领导动下嘴，属下跑断腿”，这一来一去的又是二十多天过去，宁波府这边终于成功复制出第一件偷师来的金属加工设备——重力锻锤。
在确认了这玩意儿确实能把烧红的熟铁Duang地一下砸成铁饼的时候，郑成功很高冷的来了句“甚好，甚强巨”，而这话通过陈德的嘴巴，传到工匠们耳朵中的时候变成了——“给我造，继续造，越多越好！”
陈德深知要在工艺质量上赶上毛雄辉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只能在数量上倾注全力了——一时间宁波府城内各种重力锻锤如同雨后春笋般野蛮生长，各种DuangDuangDuang的敲打声隔着好几里都听的见，各种人力、牛力、马力、驴力、骡力都用上了，而敲打出来的熟铁盔甲不管质量如何，至少数量是蹭蹭地往上涨，郑成功对此表示满意，然后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看镇江伯那边的炮只有铁的没有铜的，却比普通的生铁铸炮要轻巧，这是什么原理，一定要偷师过来。
陈德这下是犯了难，因为铸炮的工序看守的比铁甲战船还要严密，要想偷学可是难上加难，但最终他在之前从毛雄辉那边买的五斤炮上发现了一点机会——“你，你，还有你，把这炮给拆了，看和普通的生铁铸炮有什么区别”
连拆了两门五斤炮和一门十斤炮之后，工匠汇报说“秘密就是炮的里子是熟铁敲出来的，外面包的是生铁！”得到结果后的陈德一边向郑成功汇报，一边对工匠们发出新的命令——“把熟铁里子生铁壳子的炮给我仿制出来！”
由于熟铁、生铁的热胀冷缩性能不同，做的好的话能起到类似“咬紧”的效果，让炮更加坚固，而如果做的不好的话，反倒会有开裂的风险。陈德手下的工匠做废了好几次，当最终仿制铁心铁体炮成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隆武二年的十月。
当周边势力对镇江侯的地盘进行渗透，新技术开始扩散的同时，郑芝龙控制的福建和阿济格控制的广东之间的大规模海战也已经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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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三年十月初七对于阿济格手下的牛录章京戴鹏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因为他们终于结束那该死的训练，可以在实战中杀戮明军来发泄积攒已久的戾气了。
戴鹏并不姓“戴”，他这名字在满语中就是“大鹏”的意思，显然他爹是希望他一飞冲天，但事实上他“飞”到小小的牛录章京就到顶了。而戴鹏本人显然是没有什么自知之明的，他坚持认为自己的本事就算做不到梅勒章京也应该是甲喇章京，至于为啥现在只是牛录章京纯粹是因为——运气不好！
这种运气不好甚至体现在战船的选择上。这泰西红毛人的船只名字往往比较夸张，各种某某王爷几世、皇阿玛的怒火之类的都有，偏偏他驻扎的这艘泰西英嘎俚国的战船，其船长估计是吃错药了，起了个怪名叫“狗屁”。
戴鹏非常恼火，质问这英嘎俚国的什么鸭色-花生屯船长，起的都是什么狗屁名。亚瑟-华盛顿船长回答说其实是Goby，虾虎鱼的意思。
戴鹏一听火气更大，他没见过什么虾虎鱼，但根据“壁虎”来推测，这“虾虎”怕也就是吃虾米的小杂鱼，而在“小杂鱼”号船上驻扎，这面子上是特别过意不去，更不用说他还有个叫宜勒图的老朋友，也是个牛录章京，在一艘叫“榨狸王爷”的筏狼稀国战船上驻扎，虽然榨狸这名字逊了点，但好歹是个王爷，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