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从低向高发展的趋势或许是“必然”的，但具体细节却有巨大的“偶然”性。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是北欧维京人由于有大量适合做船的树木，以至于在刚脱离原始社会不久就能组织起庞大的海盗船队，对社会发展程度更高、已经进入封建社会的英、法等国进行掠夺。而穿越者这种开挂的存在介入，会导致这种偶然性极度放大……所以当毛雄辉发现“丧心病狂的混凝土兵器系列”又增添新成员的时候，那感觉分明是异常淡定——已经习惯了。
混凝土链弹这奇葩玩意……说白了就是缩短版的两个柱状混凝土炮弹，中间拴着一根铁链，铁链的末端都有横档，而且是混凝土未凝固时就埋入的，完全凝固后铁链末端被卡住，牢固性没有问题。由于锻造工艺的改进，熟铁制的铁链在镇江府已经变得相当便宜，混凝土链弹的整体价格也就可以接受，至于它的威力如何……实弹试验便知!
由于受力不均匀，炮弹在出膛后疯狂旋转是普遍的事情，对于球形弹来说这只是锦上添花，但对于链弹来说，这种旋转携带的庞大动能本身就是可怕的武器。十几斤的普通链弹就是通过这种旋转将硕大的船帆轻而易举地化为无数碎片，而对于上百斤的混凝土链弹来说，化为碎片的就不仅仅是船帆了……
弘光四年四月初，混凝土链弹进行第一次针对靶船，也就是被俘的清军战船的试验，当“嗡嗡”高速旋转的一百斤级混凝土链弹把靶船的木板硬生生“切”开之时，毛雄辉竟然有直面斩舰刀的既视感，然后他迅速发现一个有趣的细节——这玩意的命中率比普通的实心弹要高!
这是一个符合几何学和物理学，也容易理解的原理——虽然实心弹命中后打的是面积，但命中前确实是一个小小的“点”，而命中前在空中不断“嗡嗡”高速旋转的链弹却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大的“面”。以面对面的命中率超过以点对面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而这个结果又延伸出一个推论——这玩意打地面目标也是可以的吧……
几十个内衬木头、铁丝，强度和真人真马的差别不大的稻草人和稻草马作为新靶，承受了已经开始量产化的一百斤熟铁筋混凝土炮的链弹轰击，当那些“嗡嗡”的“死亡绞索”旋转着接近目标的时候，毛雄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回应他的是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激烈碰撞声，还有飞扬起的大量草屑、尘土，待到尘埃落定，实地观察的时候，毛雄辉的第一印象是——烂了，都烂了……
尽管作靶子的是草人草马，轰击现场根本不见血，但毛雄辉分明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纯粹精神层面上的血腥气息——想象一下吧，如果被击中的是真人真马，血肉之躯不是被沉重的混凝土炮弹砸的稀烂，就是被那索命长蛇般的铁锁搅成碎块，那场景……呵呵……呵呵呵呵……
“没办法，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的事情……”终于平静下来的毛雄辉迅速下达了进行“混凝土链弹对混凝土墙轰击效果”、“混凝土链弹对装甲攻击效果”的实弹试验。反正他是相信有一利必有一弊，链弹这种东西对木船、对兵、对马的杀伤力如此丧心病狂，那它对墙、对熟铁装甲的杀伤力没道理也碾压实心弹。
测试的结果验证了毛雄辉的猜测——弱，非常弱！对于混凝土墙、熟铁装甲这样的“硬骨头”，链弹的“绞索”威力根本无法发挥，而混凝土炮弹的撞击威力也被分散到了两处，所以比实心弹还弱是可以想象的。
“很好，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链弹局限于对轻甲、无甲目标的杀伤，这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这是毛雄辉在明面上说的话，至于在暗地里嘀咕的话——“本着保命的原则，至少躲在铁甲船、混凝土工事里是比较安全的，确定这一点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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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毛雄辉这边乐呵呵地攀着科技，时不时有各种模样稀奇古怪、杀伤力丧心病狂的玩意出现的时候，陈德则遇到了一系列郁闷的问题，幸而最终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
施琅、陈德、顾三麻子，是目前浙江郑成功手下的“三大金刚”，其中施琅就地位而言排行老一，是“铁金刚”、顾三麻子排行老三，是“木金刚”，而倒霉透顶的陈德虽然排行老二，他这个“金刚”却是纸糊的。
郑成功敢把部分兵权交给施琅，让他跟着毛雄辉去倭国“干一票大的”，郑成功也敢让顾三麻子四处出击，揍的马逢知缩在杭州城里当起了千年王八万年龟，但他就是不放心陈德，不敢让他带兵出击，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毛雄辉
陈德对毛雄辉的态度可谓尴尬而复杂——按理说毛老弟对他这个陈大哥可谓仁至义尽，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的妻儿逃到毛老弟地盘上也得到了优待，他陈某人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纯属咎由自取……但从另一个方面说，恰恰是由于陈德和毛雄辉的这层关系，导致郑成功始终绷着一根警惕的弦，一个海盗出身的军阀，现在居然当不成海盗，也当不成军阀，只能当起了“军工厂厂长”。
至于你问军工厂厂长好不好当那回答是“看具体阶段”，譬如说在军工厂的草创阶段，郑成功投入了大量的银子和巨大的期望，陈德这边的重力锻锤也山寨的有模有样，这段时间压力小，抽成多，勉强能算是个美差，但好景不长，由于蒸汽锻锤这玩意技术含量太高，除非能完整地偷一套来，否则要山寨起来是难上加难，至于你说就局限于重力锻锤，没有质量好歹有数量优势道理上是可行的，但你考虑过市场竞争么
来自镇江侯统治区域的大批民用铁器，洪水般地涌向浙江、福建市场。陈德虽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但他分明发现自己山寨的速度赶不上对手占领市场的速度!而随着民用铁器的市场被占领，紧接着轮到的就是军用品，虽然陈德山寨出来的东西价格上低一些，但由于质量差的太远，所以郑成功手下的大小军头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居然都优先选择从毛雄辉那边购买，若不是郑成功一再强调不能全用购置的武备，否则受制于人的话，那么陈德这边的压力会更大一些。
面对大堆大堆的“劣质、积压产品”，陈德可是真的犯了愁，单纯感叹“姓毛的真是不给活路”是没有用的，必须找到新的市场才能摆脱困局……幸亏天无绝人之路，倭国那边爆发大规模内讧的消息是真的拉了陈德一把——新的市场!这绝对是新的市场!
当陈德这边的大批“中低端滞销产品”销往倭国，为德川幕府和四藩叛军的大规模内讧贡献一番力量的时候，他本人也悄悄完成了从封建军阀到工业资本家的转化，虽然这“工业”看起来低端了一点，但只要卖的出去，没人会否认他的本质。出于资本家关心利润的普遍行为，陈德对倭国的内部局势也是非常的关心，而这种关心的结果是他发现这倭国原来乱成这副德性，这……这还算是一个国家么
当陈德尚未受制于郑家，而是和毛雄辉一起劫掠着辽东，打着下一票去敲诈倭国幕府将军的时候，他对德川家光的判定是“控制了一两省兵力的总兵”，现在看来多少是高估这厮了——不是说德川家光的兵力比想象中少，而是倭国那些叫啥子“大名”的诸侯、藩镇，数量实在太多了!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德川幕府肯定不是不想灭掉这些跳来跳去的大名，而是实在没有力量灭掉，这样一来，倭国的各派力量对此就很值得玩味了……
大名越多越好，局势越乱越好啊!如果说毛雄辉的武备买卖针对的是中端和高端市场，那陈德准备占领的就是低端市场了，毕竟倭国除了不稳固的统治者德川幕府和正在全力造反的四藩叛军之外，还有一帮在战乱中不求争霸，只求自保的“弱势大名”，陈德这边生产的低端武备，正好可以销售给他们，至于“弱势大名”们是否付的起这个价钱，这不是陈德需要思考的问题。
黄金、白银、铜钱，这当然是最好的，毛雄辉、陈德这边也欢迎的支付手段，当然如果没有这些货币金属的话，粮食也是硬通货，当然如果实在太穷，连粮食都支付不起的话……至少还有……人……不是么
一条人口贸易的血腥之线已经顺着万顷波涛延伸开来，正如同那句经典的老话——“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渗出血和其他肮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