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298章 连锁反应(二)

  “你就是吴应熊?”黑着脸的赵应元手持尺寸夸张的大刀问道,而已经是瘫软入泥状态的吴应熊正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是……”

  “这倒是个值钱的货色,我赵某人很想知道平西王愿意拿多少两银子换你回去,不过看这儿子被狗鞑子关在京师也照样造反的德行,怕是儿子真不如银子重要……”听着赵应元的话,吴应熊唯一的反应是冰冷和无奈,他现在性命就在别人的手心里,除了装怂以待时机外还有别的选择么?

  然而大沽总兵的下一步举动还是超出了吴三桂长子的意料——他下令把“这个自称是吴应熊的家伙送到沧州去,交给平西王”,这思维回路对吴应熊来说已经属于“不可理喻”了。意外捉到这种“重要家眷”,难道不应该是牢牢抓在手里么?主动送到他爹手里?卖个人情也不带这么卖的!

  目送走了一脸懵逼的吴应熊,一丝狰狞的笑爬上赵应元的嘴角——呵呵,用小利换大利的道理老子还是懂的,镇江侯专门强调过,在有把一片区域完全占领的军力之前,一切以生意为重!把吴应熊作为奇货可居确实能到换几个钱,却不及吴三桂后续武备及日用品订单的零头,而直接送吴应熊回去不仅卖了个人情,更让吴三桂放了心地造反,拼了命地作乱,订购的东西就更多,生意也就更大!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何,别以为你赵爷爷不晓得轻重缓急!

  当始终想不通是怎么回事的吴应熊在赵应元部下的“护(押)送”下抵达沧州的时候,福临也在刘泽洪的护(绑)送(票)下抵达了太原。

  刘泽洪进入京师的时候带了大约一千人,而回到太原的时候膨胀到了三千余人,其中大部分是从京师挖多尔衮墙角一起叛离的清军。至于福临本人,自从死了最好的朋(虐待)友(对象)小豆子之后一直处于郁闷和萎靡状态,不过这没事,小皇帝就算吓成白痴了都没事,只要他能吃能喝能喘气,还活着,就有价值!

  于是乎福临的皇(傀)帝(儡)生涯中,这段从京师到太原的“移驾”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反正在京师也是软禁,在太原也是软禁,该吃吃,该喝喝,该装傻就装傻,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气氛!

  没错,京师和太原的气氛确实有所不同——前者在多次失败后已经弥漫着深重的绝望,就算有喜庆那也是粉饰太平硬装出来的。而太原这边的喜庆是真材实料做不得假,尤其是前线还有捷报传回的情况下——

  “大捷!真的是大捷!郑王爷和姜总兵在南郑大破伪西!张贼被射成重伤,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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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如果说旧时间线上的李自成被乡勇程九伯、金二狗一套技能带走纯属意外,那么张献忠被豪格手下的神射手雅步兰一箭射中要害那就真的是性格决定命运了——他狂,他实在是狂,这是远超过自己实际能力的狂,对付比自己弱的势力玩身先士卒固然能鼓舞士气,但对抗比自己强的势力,那基本等于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

  因此张献忠率军十万,攻入汉中,兵临南郑,却因为自身太过突前而中了姜镶的埋伏,又被济尔哈朗派精锐弓箭手攒射,阵型大乱,大败而归。由于可以购买防护性能更好的盔甲这个因素,张献忠在新时间线上并没有“立毙”,但由于箭头淬剧毒这个更加恶性的因素,在数天的时间里,张献忠就从一个不可一世的枭雄一步步沦为虚弱不堪的将死之人。

  而现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汉子正陪同在张献忠身边,没错,他就是大西皇帝最年长的义子孙可望。由于张献忠的亲子早夭,孙可望基本就等价于长子,一个弥留之际的枭雄让长子前来病榻,要做什么那是不言而喻。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的张献忠再没有“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的霸气与狂妄,反倒如同大彻大悟般叮嘱孙可望要和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等义弟精诚团结,另外就是有机会把石柱那边的势力拉拢过来……

  孙可望没有,也不会反驳义父的话,但比平时涨的更红的脸庞却泄露了他的抵触。张献忠在那一刻有一种“子不成器”的愤怒感,但他已经没有发怒的力气了,这个一世的枭雄,八大王、大西皇帝只是尽可能能平静地说道,不要管秦贞素那个土司婆娘,她……她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正月二十七夜,大西皇帝张献忠毒入心脉,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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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光五年二月,四川东南部,石柱宣慰司。

  由于贸易和矿业的繁荣,石柱窘迫的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但这并不能抵消秦良玉正奔向大限的事实。

  四川总兵、忠贞侯,这个传奇般的强悍女人已经七十五岁了,有些人到了这个年龄会十分怕死,有些人到了这个年龄会视死如归,而秦良玉很显然属于后者……事实上她在很多时候甚至盼望着与死去的丈夫、儿子在另一个世界相见,然而她又放心不下这个日渐崩坏的天下,太多事情,心愿未了……

  秦良玉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年里皈依了昊天教,原因无它,只是为了心理上的慰藉。这个曾经彪悍到战场披靡,现在却衰弱到仿佛风中残烛的女侯爵是真心愿意相信,那个显现出无可置疑的“神迹”的周藩郡主是真的仙子下凡,为拯救这片血腥的乱局而来……当她听说镇江侯击败博洛,克复应天府的时候,滚烫的热泪不由自主地从昏花的老眼涌出……在这一刻,秦良玉眼中的未来是确定的,充满希望的确定。

  她从未奢望自己能在离开人世前得到顺天府的消息,毕竟那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了。但在二月十九,秦良玉的孙子马万春真的带来了“京师事变”的消息,虽然并非是大军收复顺天府这样的“奇迹”,但她至少确认了清军入关的祸首,也就是睿王多尔衮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清廷的控制……而四分五裂、内讧频仍的“清国”,已经不再是那么可怕的敌人。

  而当秦良玉又从马万春那里听到了“逆贼张献忠与鞑子激战中中了毒箭,一命呜呼”的情报的时候,她的反应出奇的平静。那一刻,张献忠仿佛已经不是那个血洗四川,将大明的一整个行省都化为糜烂之地的魔头,他只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可以被杀死的人,而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莫过如是……

  次日,秦良玉对两个孙子马万年、马万春交代了后事,然后在三天之后的晚上,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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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光五年三月,应天府。

  在经历了大战和重建之后,这座古老的城池再一次焕发了勃勃生机,而这种生机并非简单的“康复”,而是掺杂了更多“近代化”的元素。如果一个来自旧时间线后世的人来到这座城市,会在感到熟悉的同时怀疑其具体年代。

  而这一切“熟悉”和“怀疑”的核心,其实是位于城中心不远处的那座建筑,那是镇江侯和武宁郡主的新驻地,一座几乎完全用混凝土建造的坚固堡垒,而对历史感有独特偏好的洛英给这地方起了一个相当“厚重”的名字——石头城。

  石头城是应天府的核心,是枢纽,是衙门,是“办公大楼”……总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这里的任何一次讨论就有可能关系到数个行省决策的改动,而这里近日来最重要的议题是——科举考试。

  没错,那些有关其他势力中重要人物去世,还有北直隶的贸易额再创新高之类的应对,都没有“科举”这个话题来的重量级。毕竟这是从隋唐时期一路延续下来的人才选拔机制,是“通天之道”,是无数书生皓首穷经以求跻身“体制内”的唯一途径。想想《儒林外史》中的考试狂魔范进就知道,如果不是科举那么“有魔力”,他又怎么可能为之奋斗数十年

  然而这一次的科举,注定的和往常有所不同,早在去年,大批“科举专用书籍”印刷、售卖下去的时候,就在南直隶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居然四书五经不是主考内容,这叫什么科举你丫蒙我

  然而“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那些连秀才都不是的普通书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气是因为之前背了那么多年、滚瓜烂熟的典籍没有了卵用,而为了能挤进官员的行列,他们又只能一边大骂一边努力学习,毕竟这是敲门砖,抱住了还有点机会,而放弃了等于永无出头之日。

  而在这一大片的“苦读”声之中,噼里啪啦作响的是算盘珠子的声音,因为《术数》(数学)是这一次应天府科举的必考项目,而且相对于其他匪夷所思的项目来说,书生们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基础。但他们一直搞不懂的是这难道不应该是“吏”做的事情么?为何要官必须熟练掌握这到底是什么套路

  如果他们真的知道镇江侯和武宁郡主的套路的话,怕是下巴都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