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335章 战争威慑

  当激烈而又毫无悬念的战火在九江府城燃起,在九江府上游不远处的江面上,顺西联军的船队正在观望之中。

  无论是明代的行政区划还是后世的行政区划,扬子江流经江西省的江道长度都相当的“短”,而且其中的西半部分有相当一部分江道是黄州、九江共享的。顺西联军和清军在湖广进行了长期、持续的战争,黄州也是反复争夺、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地区,当然在镇江侯派兵攻入江西之后,黄州的归属倒是无疑义了。

  然而对于刚刚攻占黄州府主要城池的刘体仁来说,他面临的压力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反倒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原因无他,就因为镇江侯军队的战力太强,虽然迄今为止并未和顺西联军有过正面的冲突,还有大宗的贸易,但眼瞅着曾经和自己打的五五开的清军被各种草割,在解恨之余总是有一股恐惧感的。

  所以明确镇江侯方面的态度,是刘体仁非常关注的关键问题,至于毛雄辉在湖广目前的代理人,那当然是“大掌柜”了。

  如果说刘三四大闹顺天府时的“大掌柜”是纯粹的忽悠,那张全蛋这个“大掌柜”是实打实的,由于代理了南直隶货物对扬子江中上游诸省的销售和运输,在财源广进的同时,地位和名气也如同坐了火箭一般急速爬升,反正现在“大掌柜”带着武装商船从南直隶一路开到四川,那是抢着做生意的人多的是,想打劫的一个没有,而一批货物卖完,从沿着扬子江拖着物资顺流而下的时候,更是有人巴不得赶紧再来下一波。

  现在的张全蛋就在刘体仁对面的一艘武装商船上,准备九江这一波战事结束就顺流而下回南直隶,而那庞大的船队上满满的都是矿产,毫无疑问的,这些东西到了应天府、镇江府会被冶炼、提纯、敲打加工成比矿石值钱千百倍的物件再卖出去,而刘体仁等人却无可奈何。

  “缺少核心技术”的痛苦就是如此,刘体仁好歹也是大顺皇帝李自成手下的干将,组织一批工匠“山寨”仿制的办法也是懂得,但由于技术资料上比陈德那边还要短缺,刚刚勉强攀到重力锻锤的地步,以至于无论在产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无法和“应天货色”、“镇江货色”相提并论,而更要命的是在民间、甚至军中都已经形成了“应天货、镇江货才是正品,黄州货不禁用”的思维定式,这可是非常严重、却也无可奈何的问题。

  因此刘体仁派出使者和“大掌柜”张全蛋进行洽谈,试图达成一个“黄州-九江互相贸易”的协议,毕竟他看得出来镇江侯那边多少还是讲点道理的,如果黄州-九江真的成了繁荣的贸易口岸,那么考虑到不杀鸡取卵的缘故,再次爆发战争的可能性会明显降低……

  无形中,刘体仁已经把顺西联军摆在了弱势的一方,他只希望夏完淳和陈永华不要打黄州的主意,至于攻入九江府的念头那是没有的。远远地看着九江府城在燃烧,在惨叫,再被各种吊打,刘体仁自然看得出这绝不是一个档次的武力,而对面“大掌柜”的回复也是某种高调的暧昧——在九江和黄州之间大规模贸易当然可以,但各种细节都必须由镇江侯一方来定,另外镇江侯一方有在黄州府开设医馆、教堂的权力。

  “这……”刘体仁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十七世纪生人,他可能不知道经济、文化渗透配合军事威慑有多么可怕,但被人掐住脖子的既视感总是有的,然后他的反应也只能是虚与委蛇,说自己说话不算数,很多事情要启禀大顺皇帝才能确定与否。

  当刘体仁和张全蛋这么别扭的谈判之时,九江府之战则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剧烈的炮声似乎有所沉寂,相反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却甚嚣尘上。张全蛋似乎很随便的一句“入城了”的通告引起了武装商船船队的一阵欢呼,而顺西联军这边则是如同金瓜击顶——虽说都知道镇江侯的军队战力强大,攻破九江府城不成问题,但是也太快了吧,才两个时辰不到,这就攻破城门进入白刃战了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不容质疑的事实。让刘体仁更加震撼的是这九江府城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并非只有被攻破的城门方向被战火舔舐,而是整个城池都陷入了一场极大规模的斗战……而这样的事情在刘体仁理解里只有一种可能——九江府城里本来就有相当数量的暗桩,平时默默无闻,等破城一下子爆发出来!

  黄州府的地界和九江府的地界只有一江之隔,九江府城有镇江侯的暗桩,那黄州府城有没有如果有的话,该怎么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显然不行,但如果捕捉和镇压的话,岂不是直接给对手发动战争的借口

  曾经自诩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血性汉子刘体仁颤抖了。确切地说,他并不怕打仗,也不是怕死,而是怕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指不定哪天冒出一群“一拜昊天,二拜后土”的昊天教徒把他剁了可就糗大了,更可怕的是他并不确定军中有没有,有多少昊天教徒,到时候发动起来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刘体仁其实面临的是落后者对先进者的困境,军事上不是对手,经济上被各种倾销和市场占领,甚至在意识形态、思想领域也是被入侵和侵染的下场……这种情况下基本上是层层网缚,八面天罗,纵有蛮牛之力,猛虎之勇,也奈何不得。

  正当刘体仁严重高估了事态(譬如说九江府城内的暗桩没那么多,战火迅速蔓延到全城主要是因为“绿营投降免死”),自己吓到自己之时,一股从九江府城逃出来的清军,正在围追堵截之下,“恰(被)巧(迫)”朝着扬子江上游逃命而来,这是证明顺西联军武力和态度的机会,刘体仁自然不会放过。

  “杀鞑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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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八个字形容冯四喜和喇布杜等人的悲催处境最合适不过,毕竟他们不仅仅是败了,更是崩了,不仅仅是崩了,而且崩的那么彻底!在他们原先的计划里,九江府城至少能守四到五天,然后想分一杯羹的顺西联军和毛贼的军队就很可能怼起来,南昌府那边的援军也会赶到,但结果才不到三个时辰就是全城陷落的稀烂,这怎么打?这根本没法打!

  冯四喜的马刀上还有牛炯的血,这货该杀!他只恨这个家伙杀的太晚!本着“全是别人的错,就老子是对的”的原则,冯四喜自然是把军心败坏的罪责全部推卸到死人头上,这样方才显示出他的英明伟大,对我大清的忠心耿耿。至于为什么这种忠心耿耿似乎也不能避免仓皇出逃的命运?给老子闭嘴,不许说!

  而在不远处逃窜欲望更加强烈的喇布杜,他现在更肉疼的是一群忠实的奴才死的七七八八,其中阿林那厮忠诚的像条老狗,死的也如同一条老狗,倒毙的姿势都是标准的“狗吃屎”……等到他彻底放弃了守城的打算,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却发现向南的路早已被堵的严严实实,至于北面和东面,全是逆贼的船只,所以只能向西逃,能逃多远算多远……

  因此当喇布杜看到有骑兵从江边的船只下来,还直奔自己的方向的时候,不由得升起一股杀气。先是大笑三声,然后鼓励“八旗健儿”冲杀过去,毕竟对面很可能是在他眼里质量较差的顺西联军,就算不能歼灭,杀出一条血路不在话下。

  江边看起来广阔,但泥泞不便通行之处甚多,仅有的干硬之地主要就是官道,现在根本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局面,只要在第一波对冲中取得胜利,后面就是碾压的局势。随着距离不断接近,喇布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即便是那些“八旗健儿”都抄起了马刀也是心神不宁,毕竟对面的顺西联军虽然不强,但阴招挺多的。

  “低头!躲开贼人的手铳!然后冲过去就是了!”喇布杜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一阵密集的火铳击发之声,而且不是一波,根本就是持续不断……

  他奶奶的,对面到底带了多少手铳啊?

  此刻的刘体仁显然知道答案,因为他让每个出击的骑兵带了六把燧发手铳,临阵全部放完六把手铳再挥刀冲杀过去,而这一轮持续性的铅弹之雨虽然成本高昂,但确实管用,那些“八旗健儿”或许可以通过预判躲开第一轮铅弹,那第二轮、第三轮呢?

  那一刻,密密麻麻的血肉之花在逃逸的清军阵形中绽放,而还未等苍白色的硝烟散去,获得优势的顺西联军骑兵就悍勇地杀入了敌阵。

  所向披靡,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