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要回厨房，韩明夜破天荒没有阻止。他最近很忙，忙着开会，巡逻，从中峰到南峰两边跑。
“既然你回来了，那白菜就交给你了。”无尘一回到厨房，李胖头便将手里的铲子交给她，完全没给她休息的时间。“自打吃了你炒的白菜，这帮小子就再也不愿吃我炒的了。”
“老胖头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吗？”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乐呵呵道，也是个心宽体胖的主。
苦难的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却不曾给他们内心带来伤害。
两人熟悉热络的神态让无尘觉得自己从未离去过。她接过锅铲，低头做事。
这次白菜已经洗了，她没办法再换粮。只从空间取了一滴水滴入锅中，默默告诉自己，只是当作调料。
她原本做菜工序少，许多技巧比不过正儿八经的厨师。之所以味道比别人好，不过是因为材料和灵水的缘故。
口是心非，古树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
午饭只有两个素菜，一个萝卜，一个青菜。菜五分，饭二两。对于阳刚强健的男人来说，只够半饱。
为了保存实力，军中已经停止了训练。
这边的日子很苦，比她以前历劫时经历的还苦。那时候至少军人饭管饱。
苦难的日子经历多了，她对这个世界就多了一丝怀疑，贫穷、落后、艰难一个个词语出现在她脑海里，给她就下了深刻的印象。
直到以后她离开长兴村，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后，才知道自己的认识有多肤浅。
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富人有富人的玩法。有人穷困潦倒吃不上饭，有人饮酒作乐吃一半丢一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中饭做好了，无尘随便吃了点就进了空间。韩明夜去了中峰，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盘腿坐在灵池中，睁眼便是满目的粮食，想到军队对自己的好，无尘心绪复杂。
“哎哟哟，心思不定，心烦意乱，”古树贼兮兮靠近她，声音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想你家恩公了？”
“一边儿去，”无尘一把拍开耳边的枝头，“心里正烦着呢。”
古树死皮赖脸继续凑过去，“烦什么？跟爷爷我说说，说不定就有法子了。”
无尘嫌弃的撇过头，跟它说，只会更烦人。屏气凝神，收回思绪，修炼之际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心硬一点，便能毫无愧意的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好。”
军中人每个都对她报以善意，帮她，尊敬她，送她礼物，让粮给她……而她却在军队困难之际，袖手旁观。
“确实有点。”古树点头，“但是大道无情，你不要被一点小恩小惠迷了眼。”
真心怎是小恩小惠可比拟的。
无尘神色落寞，喃喃自语：“可从前，这点小恩小惠都没人愿意给我。”
她从小就是孤儿，在师门长大，跟着师父师娘还算快活。问题应该出在后面。
古树不知她后来经历过什么，不能感同身受，只开解道：“你换给他们的白菜，喂给他们的灵水，够他们强健好几年，饿几顿肚子算什么？”
然而情况比他说的还要糟糕，过两天，送来军队的粮食越来越少，最后渐渐没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厨房拿不出粮食，做不成饭菜，军队开始饿肚子。
更糟糕的是，南边的传染病不知怎么传到了部队，好在发现的早，隔离快，未传播出去。
一连两天没了粮食，首长向上面要粮未果，最终下重金去附近的县城买粮。
然而买回来的粮食只够大家垫底，且只能支撑一两天。
遭遇越来越严酷，无尘一天比一天沉默。
这日韩明夜回来，给她带回来了几只蔊瓜。
“敌人在中峰下了药，兔子野鸡都被毒死了。”他将蔊瓜丢在地上，“烤熟了拿回来的，你勉强吃点吧。”
军中吉普早没了油，他是走回来的，蔊瓜已经发凉，干瘪坚硬。
“你吃过了吗？”无尘拾起粮食，低头问。
“吃过了，”韩明夜拍了拍她脑袋，“小孩子别操心大人的事。”
无尘抬头看了一眼他干净的唇角，消瘦的脸颊，下意识喏了喏嘴唇，依旧说不出话。
“愣着做什么？嫌不好吃？”韩明夜给了她一个爆栗，“快，不好吃也得给我吃。”
“我没说不好吃，”无尘撕开瓜皮，露出里面白色的肉，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我只是一个人吃不完。”
韩明夜没说话，低头打量着她。她比刚来时长胖了一些，脸上有肉了，看起来细皮嫩肉。五官明媚，带着股英气和倔强，这长相，要是不跟自己比，出去也能唬两下人。
院子里是她窸窸窣窣剥皮的声音，韩明夜按下心中的不舍，狠狠心道：“我送你走吧。”
“啊？”无尘抬头，“你什么意思？”
“你说你除了吃，还会什么，”韩明夜一点她额头，“军中不养闲人，我送你走吧。”
无尘一愣，径直道：“那不报恩了？”
就这反应？果然是个没良心的。韩明夜毫不客气抢过她手里的蔊瓜，“想得美。老子在隔壁县里有个朋友，你过去投靠他一下，过阵子我去接你。”
“哦，”白高兴一场，无尘一点不失望，反而觉得感动。
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我不走，”她说，“我有吃的，”像是想起什么，她一拍脑袋，拉着他的手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拉着他往外跑，迎着冷风，飞扬起长发，脚步轻快。
两人手紧紧握在一起，没有手套，肌肤相亲。
她的手很小，被风吹得通红，韩明夜用手包裹住她，盯着两人相交的手掌出神。
她带着他跑了几分钟，绕过军区，来到后院，指着那片空地道：“看，我种了蔊瓜。”
“什么？”韩明夜回神。
“我种了蔊瓜，上次去中峰背回来的。你看有很多，够我两吃了。”那些蔊瓜是她前几天从空间弄出来埋进地下的。
韩明夜蹲下身，掀开土壤，果见地下种着蔊瓜，大大小小几十个，不多，够她一个人吃几天。
“总算有点用，”他站起身，语带嘉奖，“够你在路上吃了。”
这是还要送她走？无尘皱眉，“我不走。”不能帮助军队，但她可以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