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四国奇谭 > 第六章:父子相见释前嫌 天命难觅识仙缘

  谢珩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心中也是惊讶了一番。

  谢家在亭陵算得上是世家大族,落户在那里约莫有几百年的时间了,在谢靖言很小的时候,门外卖糖的阿伯每每看见他都会说一句:“这孩子长的可真像他爹。”谢靖言知道自己和谢珩长得很像,却没有想过他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此时的谢珩还是少年模样,约莫和谢靖言差不多年岁,谢靖言看着他怎么也喊不出那一声“父亲”来。

  谢珩少年时期十分的聪敏,十四岁就学完了谢家所有的渡魂术,十七岁受封于天领了神职。天庭有一位老神仙,掌管人间草药,白眉白发看起来很是慈祥,天上的神仙都尊称他一声药老。谢珩第一次上天宫的时候,药老告诫过他:“过慧易夭,过刚易折。小子,你小小年纪能有这么大的成就,渡魂一脉在人间约莫是撑不过百年时间了。”

  从谢珩看见谢靖言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明白了谢靖言的身份。不知道为什么,谢珩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他和药老谈话的那个场景。谢珩走到谢靖言面前,抓起他的手,只是轻轻推了一点真气,谢靖言的脸色就立马白了下来,若不是谢珩在一旁扶着,谢靖言都快要倒下去。

  “既然你不适合修习渡魂术,你为什么要逆天而为?”谢珩的心像是跌进了冰窟里,他看着谢靖言的目光也是冷冷的,从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和疼惜,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谢靖言对谢珩的感情很是复杂,因为谢夫人的死,他恨过谢珩,因为他在四国行走了那么长的时间,从不同人的口中听过谢珩的名字,他又觉得他可以理解谢珩,知道今天他看见谢珩,才深深的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没有谢珩那样的年少时光,也不曾被别人期待过,所以他永远也理解不了谢珩。反过来说也一样,谢珩不曾体会过谢靖言少年时期的绝望,所以他也理解不了谢靖言。

  “和你一样,我没有选择。”谢靖言自嘲的笑笑,也许他和谢珩之间,除了血缘以外,就只有这一点联系了。

  谢珩听出了谢靖言口中的不情愿和眼中掩饰不了的复杂神情,他能猜得出来,自己和谢靖言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关隘。谢珩很了解自己,如果他知道谢靖言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没有办法修习渡魂术,他肯定会离开谢家。

  可就算现在知道了以后的事情,谢珩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这里是三生秘境,这里有自己的规矩,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例外。谢珩眼神中难得的有了纠结的感情,他拍了拍谢靖言的肩膀,看了看韩濯和柳明两个人,对谢靖言说:“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就算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我也不能改变什么。”

  “我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你。我也没有期望过你能改变什么。”

  看着在这里打哑谜的两个人,韩濯和柳明也是有些无奈,好在柳明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上,那一场变动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他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所以自始至终认真听两人对话的只有韩濯。

  韩濯知道谢珩和谢靖言之间的关系,可是她对现在的情景有些迷茫。

  之前在和谢靖言的对话中,韩濯还是能感觉得到谢靖言对谢珩的那种血缘上的依恋,可是现在谢靖言什么都不肯说出来,他把心底所有柔软的部分全部藏了起来。

  谢靖言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不可能再有谢珩了,谢珩已经死了。

  从事实来说,韩濯也是一名孤儿,她一直都梦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和自己的双亲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时间也好。正是因为对亲情的珍惜,韩濯很想打开谢靖言和谢珩之间的心结,眼看着谢珩转身要走,她忍不住开口:“谢……”

  韩濯原本要喊的是“谢伯伯”,可她和谢靖言一样,看着那么一张少年的脸实在是叫不出来。韩濯情急之下拉住谢靖言的手要去追赶谢珩,可是她和谢靖言追赶到门外,哪里还有些珩的半点影子?

  “谢哥哥,你明明知道你很有可能再也看不见谢伯伯了,刚刚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让他知道你把谢家的秘术继承下来了吗?”韩濯很少会过问起别人家的事情。

  谢靖言正要答话,看见谢珩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远处雪地里招手要他过去,他才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韩濯并没有跟过去,她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此时的雪已经很大了,柳明跪在柳如烟身边,为她擦去脸上的薄雪。她和柳如烟都是湖山很优秀的弟子,大金鼎和小金鼎向来交情好,因而他们总在一处练功。

  也许是生者对亡者的愧疚,柳明想起了很多关于他和柳如烟的往事。湖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们修行到了一定的阶段,是要下山去体验世情的。那年到了柳明下山的时候,柳如烟亲手做了一把纸伞给他,说要为他遮风挡雨。

  后来在人间,柳明爱上了凡人温喻,柳如烟从湖山下来找他,一如多年之前,在雪地中见她一身红衣,手执红梅纸伞,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可是后面都发生了什么,柳明一颗心都放在了温喻身上,根本看不见在身后为他遮风挡雨、默默付出的柳如烟,也丝毫没有怀疑过温喻。

  白雪覆盖了柳明的肩头,韩濯默默走到他身旁,为他撑起那把属于他的油纸伞,说:“柳公子,这一世你辜负了谢姐姐,好在你们还有下一世,你就不要再辜负她了。”

  柳明抬眼看着韩濯,眼睛已经红了一圈,眼神却是韩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迷茫,他问:“你说,如烟她会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

  “如果是你,你会吗?”柳明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对不起柳如烟的事情,他也知道谢靖言不去冥界就柳如烟而是带他来三生秘境的打算。可是这个时候,柳明忽然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信心,他现在急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够给他勇气去见柳如烟的答案。

  韩濯看着柳明,还是说出了实话:“我和谢姐姐不一样,我不会为一个人做这么多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你。”

  这两人在这里默然不语的时候,谢靖言已经从外面回来了。韩濯看谢靖言好像很纠结的样子,问他什么他都不说,也就不了了之。

  谢靖言催动阵法,三人一起回了现世的亭陵。

  虽然三人在姜国七里镇待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但现世的亭陵也就过去了一个时辰,谢靖言沉默不语熄灭了龙涎香,打开窗给书房里通风换气。

  柳明直接去了冥界,此时书房里只剩下谢靖言和韩濯。

  “谢哥哥,柳公子他真的行吗,他能带回谢姐姐吗?”韩濯见谢靖言精神不好,以为他在为这件事烦心,对于人类世界以外的种种她还什么也不懂,便开口问了许多。

  “如果他去都不行,我去有什么意义呢?”谢靖言在那里收拾书桌,叹气道:“姐姐带着前世的记忆而生,她一直都在等柳明。其实姐姐说的不差,雪狼妖又蠢心又恨,父亲也是担心柳明会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在姐姐身上放了一个符咒,让柳明感受不到姐姐的存在。父亲死后,那符咒也就失效了。只是我没有想到,柳明对姐姐的误会有那么深。”

  “谁会想到自己的枕边人会处心积虑的害自己呢?”韩濯在那里感慨道,“真心这种东西是很难求的,若柳公子遇见的是旁人而不是温姑娘,结局也许会不一样吧。”

  “别看你年纪不大,懂的东西倒真的不少,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吗?”谢靖言笑着对韩濯说。

  “谢姐姐待柳公子是真心,柳公子待温姑娘也是真心,真心就是相信一个人,愿意为那个人遮风挡雨。”

  谢靖言是越来越看不懂韩濯,按年龄来算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可谢靖言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她孩子的那一面,不仅仅是看不到,更多的是经常把她当成自己的同龄人。

  韩濯身上的成熟与她的家教没有一点点关系,谢靖言很好奇她幼年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她有时天真,有时理智,装起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女孩子时不见她有一丝的胆怯,谢靖言已经拿不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韩濯。

  谢靖言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早熟的人,直到他遇见了韩濯,才知道自己以前的境遇都不算什么。他回想着谢珩对自己说的话,开口问:“阿濯,你对三生秘境感不感兴趣?”

  韩濯意外的沉默了一下,原本她是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神明和七七八八的东西的,现在她不得不相信。从三生秘境中回来以后,她一直都在想覃祯和掌命司的事情,也许掌命司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覃祯真的是天择贤主。可是就算掌命司做的事情是对的,宋国皇帝这些年做的事情未免有些过分,她还是觉得韩林修的坚持是对的,比起虚无缥缈的神仙天命,人还是要靠自己才能好好的活在世间。

  “父亲说,你与三生秘境有缘,与我谢家有缘,你愿意学渡魂术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凡人,一没有仙缘没有见过所谓的神仙,二和谢家也没有什么血脉上的关系,我怎么能修习你们家的秘术?”韩濯讶异的看着谢靖言,她不明白谢珩只是见了她一面怎么就断定她能够修习渡魂术。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谢靖言直言,“父亲说你身上有一种气息,很适合学渡魂术。渡魂术我是自学的,现在还不及父亲当年十分之一,他说的我实在是不懂。”

  其实谢靖言说出来要韩濯学渡魂术的时候,她是动了心的,亭陵谢家闻名天下,学会了渡魂术,韩濯回青州还不是早晚的事情。远处不说,近处就有一点好处,她可以用渡魂术去到年初的青州,看看青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韩濯不是很喜欢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韩林修一生不信命,她也不愿意用渡魂术找出韩林修的冤屈。除了这个原因以外,渡魂术是谢家的秘术,就算谢靖言肯教,她也不愿意学,韩濯不喜欢让这么大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可是这两个理由,韩濯又不能直接告诉谢靖言,她想了一会子说:“谢哥哥,我不愿意学。我不想再看见谢姐姐一样的事情了,明明我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你当时才会把真相告诉姐姐?”

  韩濯说的也不算是假话,她确实不喜欢这样,就算她是个很理性的人,可她毕竟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她没有办法看着一个人的悲剧不去阻拦。在三生秘境时,韩濯知道柳明一直都恨着柳如烟,正因为她知道柳明的恨意,她越发觉得柳如烟的深情难得可贵,越是不愿意看着她香消玉殒。

  “对,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悲剧发生。我不适合做渡魂使,谢哥哥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人。”

  亭陵谢家的名号响彻四国之内,真正见过了解过渡魂术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先前谢靖言行走四国的时候,只要在外面稍稍显露一点渡魂术的厉害,都能招来大把想要学渡魂术的人,对渡魂术没有一点兴趣的,谢靖言也只见过韩濯一个。

  谢靖言对韩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两人在房中聊了一会子天,韩濯借口有事就先离开了。

  出了谢府,韩濯走到亭陵街面上一家当铺里。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韩家的事情,也就不能继续在谢家白吃白喝了,要回青州她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好在以前在家时她跟着覃仪一起学诗书词画,有些功底,这些年她算没有荒废了手艺,靠着诗书词画还是能吃饱饭的。

  韩濯低声钻进了当铺,在老板的注目下从手臂上脱下一只白玉手镯。韩濯从悬崖上跌下来,身上本来就没有东西,这白玉手镯还是当年皇后赏的,她和陆文茵一人一只,现在看来,这手镯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韩濯用墨笔勾掉之前写的当契,索性把白玉手镯买给了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