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四国奇谭 > 第一章:又一年尘埃落定 解心疑韩濯入宫

  天熙二十九年,覃韶风上位的第二十九个年头。

  从少年至中年,岁月染白了他的须发,弯曲了他的脊梁,在他的脸庞上刻下淡淡痕迹。

  这一年,覃韶风做了一件让天下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天熙二十九年春,腊月十六,元宵佳节过后,官衙着手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年前皇宫中的一大摊子烂事。皇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于年前就上认罪书至宗亲府,刑部也报备了一份。

  多年前,青州城也经历过这样的浩劫,从初一至十五,将休假在家的官员全都叫了回来。短短几天时间,给韩家定了罪,当年也有人说操之过急,无奈韩林修犯的是大罪,不服的人也敢在市井巷陌说说,哪里敢真的为他求情。

  那些不怕死,为他求情的,也都真的死了。

  到今天,覃韶风颁了罪己诏,大家才明白那年如此着急的处理韩林修事件的真正缘由。

  后宫干政入狱,皇帝颁布罪己诏,这是大宋几百年里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一时间,朝野上下风波不断。

  朝堂的安稳直接关系到边境的安宁,青州皇城出了这么多的事,边境将士难以安心,守在东境沧州的士兵已经看见了头顶密布的乌云。

  皇帝颁罪己诏,已经承认了韩家的事另有隐情,所重审重判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整个韩家就剩下了一位韩濯,其余的人都在那场浩劫中离世。而那时的韩濯并不在青州,她什么事都不知道,支撑她走到现在的,是她对韩林修的信任。

  有很多人在心中默默的问过自己,韩林修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时至今日,大宋皇室给了世人一个合理的答案,是韩林修想阻止覃祯回来才遭到程溪的算计,皇帝只是一时糊涂。

  虽然有人想不通程溪作为皇后,为什么支持覃祯回来,但自从程溪坐实了杀害程潭的罪名之后,世人好像也为自己寻了一个好的借口:程家姐妹破裂,皇长子又失踪多年,程溪不能指望覃昭,她只能把所有的筹码压在覃祯身上。

  不管怎么做,她都是未来的太后。与其扶持一个未来的仇人,不如扶持一个命定了的贤主,不管他有没有那个坐上皇位的能力。

  可惜,世间的事,大多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程溪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于高高在上的权位,所有的痛苦也来自于那个高高在上的权位,没有人会知道,在她听说天香阁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时候,在她听说蒋玉死了的时候,她是有多厌恶自己,多厌恶这个人间。

  世人在不知道真正的真相之前,所有能说服自己的所谓真相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是,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覃韶风和陆恩是绝对不可能将真相说出口去。还有一个覃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覃韶风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虽然,他们从前是仇人,是覃韶风派人剜去了他的双眼。虎毒尚不食子,覃韶风能这样对待覃仪,可以看出他心中压根就没有这个孩子,他心中眼中都是大宋的江山。

  父子是没法子做了,但覃仪一直都将覃祯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他依稀还记得当年长生殿那场大火,火光中有人抱走了覃祯,虽然他已经记不清那人的姓名与模样,但他记得这些年顾沅尔受的委屈和流的眼泪。

  覃祯是个单纯的孩子,若是要他知道当年韩林修是为他而死,而自己的眼睛也是因此而盲,覃仪真的不敢想覃祯会做出什么事来。

  从那年侍卫拿着刀闯进露中殿开始,覃仪的人生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漫无边际的黑暗时时刻刻都想要吞噬他。

  没有光。

  这个人间没有光。

  这不仅仅是覃仪的想法。

  谢靖言看着这几日开心的韩濯,一番话在肚子中翻转了几百遍,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今天,她又要入宫去了。

  他曾经答应过韩濯,他不会欺骗她。虽然韩濯当时提起这个话题并不是为了这个,但是,只要是承诺,它总会约束一个人。谢靖言从一开始就没有守住这个诺言,不知为何,他心中有强烈的预感,以后,他有也会守不住这个诺言。

  宋国国君到底在做什么?

  谢靖言不是很懂朝堂上的事,但他知道,一家之主尚有重任,一国之主是一国臣民的指望,就算是亲韶风真的做错了什么,也应该通过正常的途径来挽救,他不懂覃韶风为什么要直截了当的下发罪己诏。按照史国的律法,这个东西一旦写了,就是国君承认自己是罪人,要被写在史书中被万人指责的,除了十分紧急的时刻,国主都是不写罪己诏的。

  况且,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有人在这里找到一个破绽,整个骗局将被揭开,整个皇室面临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阿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发现真正的凶手一直都逍遥法外,你要怎么办?”谢靖言知道问这种话很没有意思,便什么也没有问,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院中的白雪红梅发呆。

  “靖言,你在看什么?”韩濯走到谢靖言面前,见他在发呆,问他。

  “没什么。”谢靖言收回了目光,看着韩濯,什么话也没有说,为她系好披风的带子,一脸不开心的问她:“国主不是下了罪己诏书吗?还要你去做什么?”

  “其实这一次不是陛下要我去,是我自己请旨入宫的。”韩濯说,“我想了很久时间,我觉得我还是该去见见陛下。”

  “国主应该不会不同意的。”谢靖言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说的是年前覃韶风要她留在青州城的事情,就算韩濯不说,谢靖言也想提起这件事。他知道韩濯的打算,却有帮不到她一星半点,只能默默的拍拍她的肩膀,送她出门。

  谢靖言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心中隐隐约约有感觉,覃韶风执意将韩濯留在青州的真正打算,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宋国不是史国。

  为着一个天命,覃韶风已经疯了。

  好在这一日韩濯在皇宫中没有遇见什么阻拦,她见到覃韶风的时候,覃祯也在场。

  韩濯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她的请求,覃祯自然是支持她的,他天性善良,平生最不愿的事就是强迫别人。

  既然韩濯已经动了要走的心,他心中再不舍,也要尊重韩濯的决定。

  “父皇,濯妹妹说的不差,眼下韩家的事刚刚……”覃祯本是想说一个“昭雪”的,可他终究是觉得不妥,这样会让覃韶风很受伤,便换了个说法,说,“韩家的事还没有平复,突然说濯妹妹还活着,这样总归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覃韶风自己也懂韩濯说的那些利弊,可他就是太相信天命之说,天香阁起火那夜,陆恩还在那里说,天象不大对来着。是他没有信才造成那么多的损失,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被天命之说捆绑,只是覃祯现在在这里,他又不能说自己想要让韩濯和覃祯再续前缘,只能说,“韩濯,韩家的事解决了,你就真的不想留在这里享福吗?韩家偌大的家业还在,你还是……”

  覃祯在一旁一脸笑意看着韩濯,似乎是在说:“看吧,我就说父皇对你是真的好。”

  “陛下。”韩濯出言制止了覃韶风的话,她拜了一拜,在堂下说,“陛下好意,臣女心领了。臣女来青州是为父平冤,如今父亲陈冤得以昭雪,臣女心中已经很是满足。德善楼死去的那位女子,实际上是完成了臣女的心愿,臣女只求将她的灵位供奉在韩家祠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