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锦年之姬 > 第二章:当场抓/奸

  柳如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活,眉眼在微微的烟熏中更显深刻浓重,眉心被炉子里的火苗映出了她一脸的云淡风轻,脸孔平静、清明、恬适,看上去仿佛永远在笑,那是一种藏而不见的很深的笑,这表情给人一种安详宁静之感。洗米切菜,捣鼓捣鼓,用了一小时。凭了一煤炉子火,煮好了饭,又切肉丁豆腐丁,打蛋花,搁虾皮,放了葱,用淀粉勾芡,煮了一大锅鲜米汤。在新煎出来的荷包蛋上铺着葱末。再蒸得红通通的四只河蟹,平平淡淡的家常菜便出炉。无论气味和颜色都实在很诱人。

  柳如将做好的菜挨个端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餐桌上头的墙壁挂着一个有些年头的时钟,他已如老人的呼吸般,发出轻微有序的“滴嗒滴答滴答”的声。十分安静的情况下,才可听到。柳如抬头一看,见时针指向晚上七点,她眉间略过一抹轻愁,如黛色的远山笼了一层银雾。

  他说,会许她一个温暖安宁的家。而就在最近,这个温暖安宁的家,已摇摇欲坠。比之他这份礼物,她带给他的,是那不见血的刀子。

  她神色一变,然后是皱眉和苦笑。她完全没有想到李家会突然搬离这个小城,李德阳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她。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措手不及,却又预料之中,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出现。

  如果李德阳不离开,未来的事情定是失控,他们两家将无法承受。

  依家和李家,祖祖辈辈都是莫城土生土长的人。现在的依邵阳和李德阳更是这个小城的风雨人物,他们年纪轻轻的便创了业,依邵阳娶了小城里出名的美人儿,柳如;李德阳娶了高干之女,叶冰;这又都有娇妻美妻在身侧,风光自然无限好。

  自那天他们三人在公园偶遇后,李德阳便主动断了和依家的往来,连生意上也断绝来往,昔日两家的“亲密关系”也就此作罢。如果下决心背,就不要回头,如果下决心离散,就干脆断绝来路。

  所谓的偶遇,是那当场抓/奸。

  初秋的风已略带凉意,公园里偶有落叶稀疏飘零,漫步在小路上的行人,却丝毫感觉不到萧瑟的重量。

  一棵木棉花下,隐约有两个身影窃窃细语。

  微微的灯光下,李德阳那身纯黑笔挺的西装,衬得他高挑清瘦、俊朗白皙。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有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凛然不可接近的气质。

  “我们不要再来往了,我实在是受不了。”柳如目光涣散,盯在李德阳的脸上好久,可是眼前是一片昏黄,李德阳的脸影影绰绰只有一个轮廓。

  李德阳听得出来面前的柳如时分痛苦,因为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以至于眼角的皱纹都聚集在了一起,含怒带伤。他叹了口气,看着乌黑黑的天空,心里分外压抑,朦胧中,他的脸色顿变噎住似得,缄口无言。

  忽一阵夜风吹过,公园里的树木摇曳,开始沙沙作响。

  柳如出门只穿了件淡薄的针织外套,这秋风一吹,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李德阳自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的披在柳如的身上。外套却被柳如甩在地上,李德阳瞬间怔住,以前的气势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僵在原地。

  柳如颤颤地一笑。

  却不知何时,她已经流了一脸的泪,浑身抖的厉害。

  李德阳沉着脸,冷峻的面庞皱起几许含怒带伤的深深纹路。

  “你到底想怎样?”

  她的嘴唇哆嗦的厉害,一哽咽,竟然说不出话。

  惨淡灰暗的微弱路灯,幽暝无光,到底是生不出一丝暖意。李德阳刚说完便后悔起来,虽看不太清楚柳如的表情,却也能从她颤抖和哽咽的声音中辨别,她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他心里像是有许多石头压着,想全部推开,又硬生生的被自己克制住。他想抱抱她,刚伸出双臂,又怯了回来。

  低沉淡淡的开口说道:“你这是在折磨我。”声音及其低沉,除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不胜苦涩。

  柳如唇边的冷笑渐渐散开,在脸上缓缓绽放成一朵朵冰花,眼里掩不住的自我讥讽和哀伤。

  自我讥讽的情绪,加上对李德阳的愤怒,形成了可恨又悲痛的情绪,她几乎发狂的喊道:“我不想再这样伤害邵阳伤害我的女儿了!分明是你在折磨我,我们都认清现实好吗?你和别的女人结婚,伤我还不够吗?我受够了现在的自己,我觉得自己很肮脏!”她的肺腑之言,充满了戾气的苦涩。

  李德阳一惊,讥笑道:“是啊,是我先舍的你。”

  话音一落,二人往事历历在目,一桩桩,一件件,在黑暗中流动,当岁月和美丽的回忆已成为风中的叹息,我们伤感的眼里也许只能残存旧时的泪痕。

  李德阳面色淡淡的,只一双红红的眼睛瞧着她,目光柔和却带着苦涩,道:“那便如了你的意吧。”

  “你们?”

  不知何时,依邵阳已站在俩人身后。他浑身大震,蓦然睁大着眼睛看着李德阳,气得握紧了拳头,全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他万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绝望的看着柳如,唇动了动,像是咬牙切齿。

  “你们!”

  二人转身,借着微弱的路灯才看到依邵阳。

  柳如脸色骤变,惊慌失措地,双腿有些发软,猛地后退了几步,愈发惊慌的望着依邵阳。她的心情从刚刚的低谷,进入了另一个万丈深渊,道德的万丈深渊。她正行走在悬崖边缘,崖上繁花如锦,崖下万丈深渊,深不见底。稍稍不留意,便是灭顶之灾,势灭粉身碎骨。

  李德阳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依邵阳会出现,心口被冷水泼过一轮,此刻他只是神色微微一变,皱了下眉,竟苦笑起来。

  依邵阳气得额上的和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瞪着李德阳,连眼珠子都好像要吐凸出来。

  李德阳敛去笑意,微蹙了眉凝望着柳如,轻叹道,“那便如你意,现在也只能如你意,往后,自己多多保重。”说罢,他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讥意,似乎自嘲自己被人现场抓/奸。

  依邵阳被无视了,这种不堪忍受的怒火直蹿他的脑门,太阳穴上和手背上的青筋全部暴起,满腔怒火无处喷射,气得目眦尽裂,握紧双拳,干脆有力的打在了李德阳的脸上。

  李德阳踉跄几步,又立刻站稳。

  柳如惊呼一声,如猛醒过来惊慌的拉住依邵阳。

  李德阳看了一眼他们夫妻二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柳如脸上。他看柳如的眼神,迷蒙着一层忧伤的。片刻,李德阳嘴角轻微一弯,笑得黯然而惨淡。

  事后,依邵阳并未慎重其事的对柳如盘根究底。而是,一天天的减少和柳如的相处时间。

  柳如颓然靠在椅背上,联想到新婚时的旖旎风光,不由得一阵心酸。当初莫城的待嫁姑娘谁人不羡慕她嫁的好,夫家虽不是位高权重,却也财帛富足,家世清贵,丈夫人品俊伟,才识出众。而谁又知晓那其中的缘由。

  想到此,柳如也并不感到十分悲伤,只有些怅然若失,仿佛心头空了一块。却不顾影自怜,也不悲不喜,似是认命,禁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声。

  她再抬头望去,已是晚上八点,依邵阳还未回来。她心里微微一紧,不知自己接下来该何打算。

  依若清写完作业,拿着本子满脸笑容的走到妈妈身边。

  “妈妈,我已经写完作业了,你看。”说罢把作业本递给妈妈。

  柳如低头看女儿那张笑盈盈的脸,方才觉得心里暖了一点。她双手在围裙上擦拭了几下,便接过作业本,坐在餐椅上仔细检查女儿的作业。

  就在此时,依邵阳推门而入。

  依若清一看是爸爸,便立刻像是卷起来的一股风,飞速的跑到爸爸跟前,嘟嘟着珊瑚嘴,活像一枚水晶包子。

  “爸爸,你怎么又怎么晚才回来,妈妈都等你好久了。”

  依邵阳神情中有丝疲惫,却也被着水晶包子似的女儿给扫了去。依邵阳笑得连眼角鱼尾纹都推了出来,还未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女儿就已经耍赖般地往他怀里立钻。

  依邵阳打小若清降临在这个世上,便狠狠的发誓,这辈子,只为了女儿活。他和女儿说话都舍不得大声,恨不得把这个小宝贝每天揣在口袋里,时刻不分离。偏偏小若清不吃依邵阳这套,他越是细声细语的捧着她,她便越加的天真放肆,总是把依邵阳气得哭笑不得,尔后又更加心疼这个宝贝儿了。

  他弯下腰,抱起若清,亲了亲她粉扑扑的脸蛋,恨不得咬一口。又摸摸女儿柔顺的黑发,动作里透着满满的温柔,十分宠溺的看着女儿,道:“我的宝贝女儿,你看爸爸这不是一忙完就回来了嘛?你作业写完了吗?”

  依若清咯咯咯的笑道:“不告诉爸爸!”

  依邵阳轻轻的刮了一下女儿鼻尖,无可奈何的哈哈笑了起来。

  在依若清的心目中,爸爸是一个和风细雨又喜眉笑脸和蔼可亲之人。

  依邵阳长得很是慈眉善目,一头黑发,中等个子,身材匀称。说不上很特别好看,但是五官端正,从他眼睛里可以看出他是个聪明而有精力一身正气的年轻人。

  可这人即使是和风细雨又喜眉笑脸地过日子,总不能事事如意。自从去年依家的工厂被负责财务的小李袭了个空后,情况一直不好。起初,依邵阳只认为那不过是疥癣之疾,不必在意,很快会枯木生花。可就在他抓/奸后,李德阳便断了对依家的资助,依家工厂的情况立刻枯鱼涸辙。

  依邵阳还是怀着信心,认为自己能东山再起。

  却不知,他可能要面对枯鱼之肆。

  过往,李德阳和依邵阳是合作关系。工厂之间诸多业务来往,相倚为强,仰承鼻息。在李德阳终止合作的两个月里,对李家的工厂影响暂无法看出。但这李家工厂全部搬离莫城,那依家工厂便很有可能陷入枯鱼之肆。

  依邵阳今日归家的时间,已是这两个月里最早的。

  柳如看到丈夫,先是激动,眼里突然亮了起来,转而又失去光泽,心里对自己自嘲一遍,挂着淡淡的笑意对丈夫说道:“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了?厂里有什么事吗?”

  看着妻子,他的目光还是闪过一丝温柔,笑道:“没什么事,就是那批料子好像又有了点问题,今天也赶不出来货,景成那边要的紧,我便给了老杨的厂里帮着做,这不就提前完成了。”

  柳如听到这里,淡淡的舒了一口气,她本想开口说李家离开的事儿,但看到疲倦了的丈夫,便咽了回去,末了说道:“菜已经冷了,我去热热。”

  李德阳见她进了厨房,才放开了抱在怀中的女儿,走到餐桌上坐了下来,又看见桌子上的作业本,扫去了忧伤,转而满心欢喜。

  “哇!小若这么乖,作业已经写好了!”

  依若清已经屁颠屁颠的跟着爸爸在餐椅上坐了下来,她瘪了瘪嘴,微微抬起头,神气得不得了,就等着爸爸夸她。

  夸完,依邵阳又忍不住抱了抱女儿,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情绪。好像害怕女儿在他手中溜走似得,他又把女儿抱得更紧了。

  说到底,他现在唯一能掏心窝子的人便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