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凤歌笑九州 > 第九十三节、要命的银孔雀(三 下)

  阿苏告诉阿狸,这匈奴军士是在和其他的士兵说这高官仗着自己的叔父是一个大族的族长,就肆意妄为,欺压手无寸铁的平民,还专挑一群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下手,实在可耻。而且,本来大单于只是下令,说不鼓励草原上的女孩子们使用汉人的绸缎和胭脂水粉,为的是怕匈奴妇人沉迷于这些华而不实的物品,忘记了生产与生活的本分。这高官接到的指令也是以教化、劝说为主,并没有惩罚他人的权力。这样扭曲单于的意思,已经是大大的该死。

  那匈奴武士说完之后,又大声问周围的士兵:“此人可杀不可杀?”。

  一时间,空地上很是寂静,那“拖把条子”吓得连句讨饶的话都不敢说,一下子竟然就又晕过去了。

  阿狸:——()——)()*&……%……&呃,难道这位大哥就只会用这一招吗?

  在匈奴,狠毒不是什么过错。为了生存,谁又没有狠毒过。但是这样怯懦、胆小,自然是无法赢得这些匈奴武士的尊敬的。他们并不打算因为这个高官晕过去了就放过他,而是齐声回答“该杀!”,中间不但没有恐惧和担忧,而是满满的兴奋。随着那高官的脑袋被那拿着弯刀的武士割了下来,鲜血留在地上。闻到鲜血的味道那群匈奴武士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有几个甚至欢呼起来。伴随着女孩子们惊恐的叫声,在这冰冷的夜晚听来,让人不寒而栗。

  阿狸和阿苏看到此处,都有些心有余悸。阿狸想起之前樊绣衣就曾经和她讲过,汉人讲“尊卑”礼法,从秦朝的时候起,上级的命令就是不容质疑的,所以官员有绝对的权威。

  然而,匈奴却不是如此。在匈奴,一切都靠实力说话,无论是官员、将军、贤王,甚至单于,如果你没有过人的才智和武力,很快下面的人就会作乱。然而,就算你有过人的才智和武力,也保不准下面的人不会做乱。所以匈奴王室的兄弟之间、匈奴大大小小的部族之间,一言不合就拿起刀子割了对方脑袋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阿狸把这话讲给阿苏听,阿苏也是咋了咋舌头。他说:“我总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很无聊的问题,你要不要听?”。

  阿苏一般反复思考的问题估计都跟他的“佛祖”、“菩萨”、“罗汉”有关,阿狸其实并不太感冒。

  阿苏却又接着说:“佛经里常说,相信佛祖,佛祖自会庇佑。可是,若是匈奴率军队攻打我们龟兹,我们可能还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这话说的不凄凉,口气平稳,好像是在复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其实,又何止是龟兹,西域大大小小的国家都有这样的担忧。在新任的匈奴单于冒顿继位以来,西域各国就看着这个少年人一步步的诛杀异己,扫平内乱,不断的开疆扩土,却无能为力。

  这话在阿狸听来,却格外让人心里酸楚。

  生而为人,到底是应该相信自己,还是那看不见的神灵偶像,好像是个不可言说的问题。

  她记得有个妹子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死忠粉,就顺带着给她讲了一代高僧鸠摩罗什的故事。

  那位鸠摩罗什,是个很杰克苏的人。和阿苏一样,也是来自龟兹,也是至诚的佛教徒。他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佛经翻译家,博通大乘小乘。据说,鸠摩罗什的母亲怀他后,记忆和理解倍增于前,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梵文。

  鸠摩罗什5岁日颂千偈,7岁出家,9岁便能登坛讲经,名闻西域,是名副其实的神童。12岁与母返龟兹途中,在疏勒驻留年余,修习阿毗昙及六足论,从大乘僧人、莎车王子须利耶苏摩诵读《中论》、《百论》和《十二门论》,复从佛陀耶舍授读《十诵律》等。后佛陀耶舍一直和他合作翻译佛经。罗什回龟兹后,广*乘经论,讲经说法,成为中观大师。时槃头达多从罽宾到龟兹,罗什晓以大乘宗义,使之垂信。博读大小乘经,名扬西域三十多国。于是罗什之名声大震西域周边各国。

  鸠摩罗什不仅相貌倜傥,而且字如其人,文笔也是潇洒清秀,堪称一流,犹如活佛转世。每当他登坛讲法,西域各国国王就争相跪下,让他踏着自己的身躯走到法坛上去。

  后来,鸠摩罗什的威名传到了遥远的东方,引来了一场空前的浩劫。为了争夺这位高僧,前秦后秦发动了两次战争。最后佛国龟兹被灭,鸠摩罗什被迫随军前往中原。中原的皇帝为了可以让他留下子嗣,强迫鸠摩罗什破戒,与宫女欢好。后来,鸠摩罗什在讲经说法的时候,总是告诉信徒要注意荷华,而忘却荷华下面的淤泥。

  阿狸觉得,如果佛祖当真如传说中那样法力无边,为何不在苻坚大军攻破龟兹的时候显灵呢?

  说到底,咏颂了千千万万卷的《金刚经》,也抵挡不住一个铁骑兵的弯刀罢了。

  阿苏却沉浸在想象中,他已经把传说中那些被匈奴骑兵围困的西域小国的故事变成了动态的画。他看到那些小国的百姓被围住后,因为没有粮食的补给而逐渐饿死,街上到处都是混乱和不堪。在那些野蛮人的如愿以偿的攻入皇宫后,他们又会颇有诗情画意的逼着公主们从高耸的城墙跳下去,因为年轻美貌、衣着华丽的公主们从高空中落下去的时候,就像是“在天空中盛开的花朵”。

  如果……如果有一天,这种地狱中才会出现的灾祸,降到龟兹身上,那可怎么办呢?

  阿狸却也在想这同样的问题,这样的灾祸,有一天会不会也突如其来的降临到汉朝人的身上?她在这个时代生活的越久,对身边的人感情自然也就越深,责任感也就随之而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阿狸和阿苏的四只蹄子紧紧的握在一起,想的却是一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竭尽所能,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就这样,他们终于建立起了那传说中那比塑胶花牢靠不了多少的友谊。

  然鹅,就在这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他们的爪子。阿狸和阿苏大惊,这么久了,他们竟然都不知道,帐篷里面竟然还有其他人!

  阿狸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那人意欲何为,阿苏却突然柳眉倒竖,一幅闺中少女见到了负心汉的模样。

  冒顿依旧在马背上奔驰,他是极喜欢在夜晚行军的,凉快,而且基本不用担心被偷袭的问题。

  何况,纵马奔腾本来就是让人感觉很快活的事情。

  甚至,有的时候,他急行军根本不是因为军情太过紧急,而单纯是享受风刮在脸上的感觉。

  他的乌栀子在草地上飞奔着,后面是两千轻骑兵和他的豹子以及猎鹰。豹子这种动物虽然胃口大,很难驯服,但是在翻山越岭的时候却是比马更实用的坐骑。本来这次带这只雪豹出来时他还有点犹豫,因为豹子的年龄有点小,但是很明显,它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急行军的生活。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汗水还是逐渐渗透了他的里衣。

  有一瞬间,冒顿有些恍惚,仿佛一个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阿德可有意思了。他其实喜欢我的好朋友小双,可他就是傲娇,从来不说。他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其实除了小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

  冒顿想起这话,突然就有一点点恼羞成怒,耳尖微微有点红,却不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

  她既然知道。

  她竟然知道。

  她知道,为什么又要拐着弯的说出来。难道,他的心思,很好笑吗?

  废话,当然不好笑。

  冒顿的脸突然就那么憋红了,咧咧的寒风就这样刮在他脸上,有一点生生的疼。

  万幸,他反应够快,没让她笑话了去。

  冒顿有一点点自得,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

  他稍微抬头看了一下,唔,天上是弯月,清冷中带一点冰冷的寒霜,让人不敢出触摸。

  他一边在马上,一边飞快的想着眼下发生的事情。

  首先,上次那个“鸡爪子手”的拖把条子脸,他差不多该被咔嚓了吧。

  那个“鸡爪子手”就是上次右贤王派去给汉朝公主送礼物的那个,哎呀呀呀呀,胆小儿就不说了,戏还如此之多,被人家揍了之后送回来,就死命抱着他这个大单于的腿,一定要主持公道,把他哭得脑仁都有点疼了。

  其实作为一把手的冒顿还好。做大单于,自然就有大单于的气量。

  可是,问题在于,这“鸡爪子手”委实是把右贤王气得不轻。右贤王看上去是个伟岸的男子,可是一旦沾到跟钱有关系的事儿,就特别容易变成抠门的老太太。右贤王给那位公主送这么重的礼物,一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二是为了招揽、收买。毕竟,草原上什么最珍贵?人才啊!右贤王说,所有的军士人才,无论是他还是她,无论是俊的还是丑的,都要把他们打包好、洗干净送进大单于的被窝……啊不,麾下。

  当时,冒顿听了这话,“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的干笑了好几声,觉得自己的肾有点亏损的前兆。底下的左将军和右将军有些紧张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菊花。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冒顿扪心自问,他毕竟是个善良而宽厚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单于,撑死了把这“鸡爪子手”发配去给公羊配种就是了。毕竟,蠢也只是一种残疾,而不是什么该死的罪名。虽说,那“鸡爪子手”蠢的太过实在了些就是了。

  可是吧,后来出了一档子事儿,让冒顿不得不活络了心思,特地做了一个局,专门就为了要这“鸡爪子手”的性命。

  没办法,说到底都是为了权势之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