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长辞 > 第五章:嘎嘎

  正值他边想边往门外走去时,却突然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只见乌云滚滚遮天蔽日,便看到雨水仿佛九天银河决堤似的倾泻而下。

  好一场大雨!

  天色突变晴转雨,杨初七只得退回屋檐边候雨停,而来往的行人大多也是避犹不及,纷纷寻找避雨之处,转眼间这“君子堂”屋檐下,聚集了一大帮子的人。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忽然而已,杨初七看都雨停了就卷起裤脚欲走,这时蓦地有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来:“干嘛?嗯?好胆敢偷我的东西!”

  听到声音的杨初七回头瞅去,只见一名年约莫十五、六岁的青衣女子正被一劲装壮汉揪拿住。猜想,可能是这青衣女子趁众人避雨偷窃财物给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只是,这青衣女人长得不赖,柳眉凤目瓜子脸俊俏得紧,只是却为何如此的下作呢?

  “卿本是佳人,奈何为贼?”杨初七看罢摇了摇头,暗暗叹息一声,无意插手。

  “我哪里偷人东西了?你休要胡说八道,这钱袋子本来就是我的!你竟如此不要脸面要抢我一个姑娘人家的东西?再不松手我可就要当街喊非礼了。”青衣女子脸色变得通红却仍然不依不饶,骄横的一把扯过钱袋准备开溜。那劲装壮汉自容不得她走,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往回拉。

  杨初七观后,以为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正准备制止他们之间的冲突,却见两人拉扯间一物掉落了出来,瞅着好是眼熟,便止步不前,再一细瞧之下可不正是自己昨晚被盗的钱袋。

  到了这里杨初七已然明白过来,顿生大怒,便要展开身手帮忙抓贼,哪知青衣女子一边左手扯着钱袋一边右手化为刁式往劲装壮汉腰部下的章门穴点去,这劲装壮汉顿时全身犹如电击般的抽搐着倒地不起了。

  “大胆贼女还敢伤人?”杨初七怒喝一声发难,急驰上前去擒住青衣女子,可两个人这才一交上手,动手间,方发觉这青衣女子居然有一身非常好的短打功夫,没下三回合杨张初七脑门上挨上了数记掌刀,吃了暗亏。

  他惭愧如斯现已又羞又怒,这自幼练的一些把式本就稀松平常,自己怕苦怕累之下功夫更是没到家,哪曾想今日竟连个娘们都没拿下,还给她反打了一顿。

  是以杨初七急了眼更是乱打乱来,招式逐渐用老用死,慌乱中就给青衣女子一脚踹翻在地。

  “有种你别跑!”杨初七愤然从地上猛地爬起身,冲着青衣女子嗷嗷怪叫。

  那青衣女子纵身跃起,头都不回说了一句“小女子焉有种乎?”便一溜烟似的跑开了,只把杨初七气得个半死不活。

  “乃翁位在汝母上,斗筲之辈不得死其燃!”杨初七奈何不得她,终于绞尽脑汁想来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放声大骂。

  青衣女子听见这话后浑身发颤,想来是读过一些书的,能够听懂了其中意思,便也给气着了,冷眼再次回头瞪来,惨笑道:“竖儿,切莫给你娘亲我遇上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她放话之后,身形往大街上的房屋间一扎便不见了人影。

  杨初七气恼不过在原地拍头踢脚,正要追过去跟她问个好歹、分个高下,无奈又想起与秦孝还有约定,只得唉声叹气匆匆往“回头客栈”赶去。

  行了不久后,他只觉得腹中空空甚是饥饿,就想去买些吃食,于是往路旁附近卖面食的摊子旁赶过去。

  哪知他一走近摊贩前,在熙熙攘攘中又一眼见着了那青衣女子,这正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了。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初七虽然怒从中来却强忍住没作声伸手往青衣女子右肩上搭去,口中笑道:“姑娘,我俩可真是有缘啊!”

  青衣女子还拿着包裹腾不出手,闻声下回头看见杨初七一张大脸扬着坏笑当场都愣住了。

  杨初七见此良机自不想白白错过,便两手合抱将青衣女子扣个死死的,嘴上道:“你不是能作吗?我叫你能!”

  青衣女子给杨初七抱住心中大乱,随后惊慌之下拼命挣扎开来。

  奈何女儿身的气力自比不上男子蛮力大,杨初七抱着她使劲摇晃了几下,晃得她晕头转向便给扑倒在地。

  话说杨初七当时火气正盛,倒也未曾想这青衣女子是个女子,更谈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使起跛大拳头便要打过去。

  青衣女子心知此时要打起来,肯定是讨不了多少便宜,心中觉得又急又委屈,便是两手抱头满面泪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哭开了。

  她这一哭,反而是让杨初七心软了,直教他不知如何是好,手僵停在半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哪知这青衣女子却突然找准了机会,机智的扯开嗓子喊道:“救命啊!我家相公打我,快来人要打死人啦!”

  青衣女子喊叫着撒起泼来,让杨初七顿时呆若木鸡,大大消受不了这画风突变的局面,心念急转后顿生种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暗道“要坏事”,思量间他也同时急急地放开手脚,旁若无事的站起来。

  常言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杨初七还没躲开,便看到周遭早是围满看客,只觉自己头都大了。

  “你这人怎能打自家的夫人呢,看你这个穷酸样,你家夫人怕是可怜你才嫁与你,俗说糟糠之妻尚不可弃,你倒好,竟不知好歹毒打起自家人来!”其中一个看热闹的麻布衣中年人边抚着长须边义愤填膺的指责,即刻,周遭围观的人又凑足有十几之数,皆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弄得杨初七好不尴尬,奈何现已如此般的境况又百口莫辩,有理怕是都会说不清,他此刻只盼平地生出个地洞,好让自己钻进去了事。

  “相公啊,求你别打我更别再沉迷赌博好不好!算我求求你跟我回家好好过日子行吗?孩子已有三日没饭吃了,家中又不剩半点余粮,我也是迫不得以才敢来找你啊!”青衣女子看见有人敢站出来帮她出头,心底其实是眉眼带笑欢喜得紧,嘴上却满是一副怨女求夫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那见风使舵的功夫用得出神入化,着实是“胆大心细面皮厚”真有大将之风。此情此景催人泪下,见者莫不同情。

  杨初七只能暗暗佩服这贼表演天赋实在过人!别说不了解内情的人,便是单单知晓这其中的缘由,看了女子这苦儿模样,大概亦能信她个七八分。此时,就连杨初七自己仿佛都开始相信了此事应是不假,这个场景,确实令人觉得真是他犯了什么天大过错。

  此一变故,直让杨初七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言,他眼见如今形势失控深感不妙,心下便想“三十六计走为上”,便要桃之夭夭就此离去。

  杨初七这才转身欲走,谁料青衣女子一见自己得了势,竟拉着他手臂抓紧不放,又是哭又是闹假戏真做起来。

  杨初七不由叫苦连连头痛不已,心中那是将这青衣女子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个遍。

  他抬头用目中余光瞄向周围观众,正眼见唾沫横飞口水四溅,例如“混账东西、王八蛋”类似的难入耳之言一个劲儿通通袭来,顿时只感觉天旋地转,暗中愤然道,果然古人诚我不欺,最毒是这妇人心。

  杨初七走不脱之下遂也光棍,心想我一大佬们脸皮还抵不过你厚,便索性心一横把这青衣女子生拖硬拽,粗鲁的抬着往肩膀一丢背着,扭头转身往人堆外跑。口中喊着:“夫人我知错了,我这就跟你回去好好过日子。”青衣女子狗急跳墙抓他头打他脸挣脱不开,不奈何直得顺从。

  好久,杨初七终于逃出人潮当中,他寻了个僻静之处将青衣女子放下。

  此时他脖子上已遍布了这青衣女子所咬所抓的血痕,可谓血迹斑斑,遂劈头盖脸对着青衣女子骂道:“你这泼妇究竟闹够了没有!”

  “你还凶我?你看我眼睛给你打成这样了,日后我要如何见人!”青衣女子脚一沾地后马上跳开杨初七几步之遥,远远地瞪着个黑眼眶破口怒骂。

  “那你看看我!岂非比你更惨么?”杨初七适才迫于无奈没注意就打了她一巴掌,谁知打眼睛上了,眼下看来虽觉得有些过火,却还是放不下面子恼道。

  青衣女子闻言细细朝杨初七瞅去,只看他身上尽是血痕,心知倒没吃大亏,便笑道:“哈哈!你活该,这便是惹本姑娘的下场。”

  杨初七看这青衣女子不顾影自怜反而得意嘲笑起他来,竟无言以对了。他认真的瞧去,此女子英姿飒爽倒有一股巾帼之气,是以心生好感,一时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这样,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久久无话,杨初七是无话可说,青衣女子却是无颜开口。

  好一阵长,杨初七才打破了沉默,开口问话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的人?大好姑娘家子怎当起了下流小偷来!真是自甘堕落。”言语里颇有惋惜之意。

  “干你何事!”青衣女子气势冲冲回了话,莫名的又解释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她声音顿了顿,接着往下说道:“姑娘我也是怒城人氏,自幼孤苦无依,名叫嘎嘎,江湖人称忽闻一夜空家来,我这一门本事通吃百家,谁也不敢小瞧,谁知今日却遇见了你这灾星。对了,看样子你好像是练家子耶?”她逐一徐说再又问话。

  原来这青衣女子叫嘎嘎是个惯偷,算是九流中的盗门高人。

  “我自然练武多年,要不然岂非栽在你手里!”杨初七看不惯嘎嘎自吹自擂,不以耻反以为荣之态,便更故意这么说想气一气她。

  “不务正业,枉你贵为习武之人!”他今儿个吃了亏不由为之气结,便多插了句嘴。

  “我若不做这一门无本的生意,哪有饭吃?看你年纪轻轻却不通人情世故,这般的无赖混账。”嘎嘎还口骂道,接着又道:“我俩不必在嘴巴上斗个输赢,何况你也打过我,男人打女人怕也算不得好汉。话不投机半句多,姑奶奶我就此告辞!”嘎嘎话犹未及说走便走,转身朝大街上行去。

  杨初七眼见她要走忙一把拉住她关切的问话:“你还去偷别人的东西吗?”

  “那是肯定的。你是猪脑子吗?不偷东西我还能做啥?”嘎嘎置气甩开他愤愤然道。她越想越伤心,便双手掩面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抽泣起来。

  如此,杨初七绕是心肠再硬也不好再加以分说,几番思量之后他向嘎嘎道:“嘎嘎!你要不且跟我回山中去罢了,我师父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侠客,肯定会照料你,你看如何!”

  “不要!我可不愿寄人篱下受那窝囊气。”嘎嘎听杨初七这般说法心中大动,嘴里却赌着气。

  “这是什么话,怎么寄人篱下了?我的出身与你一样,都是穷苦人家,你放心,我师父为人很好相处。”杨初七尽说好话宽慰劝告。

  “就不去!”嘎嘎却不起身,那是坐在地上不动耍起无赖来。

  俩人你推我拿别扭的拉拉扯扯了很久,然后在杨初七再三说教下,嘎嘎这才答应下来。

  杨初七看嘎嘎身世可怜便哄着她,百般谄媚,那是使尽千方百计只为博其一笑。这些都不多说。

  嘎嘎在杨初七大献殷勤之下心情有所好转,而后更是与杨初七开始戏耍打闹,两人僵持的关系好了些,说说笑笑往回头客栈走去,相处还算是愉快。

  如今若是不知情,单单看着二人的对白,定会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老相好,谁曾料到就在上一刻,两个人还恨不得扒其肉抽其筋厌恶煞了对方。

  一路上杨初七陪着嘎嘎谈笑渐欢,不知不觉就已行至“回头客栈”门首前。杨初七大老远的便一眼看到了秦孝,只见此刻她两手空空,想来买的食物已然吃光,大抵在这里等不少的时候。

  杨初七深恐秦孝怪罪他迟迟不归,遂一个箭步奔到她跟前急忙忙奉承笑着:“孝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本来早就回来啦。谁知在半路上竟遇上她,耽搁了一些时间!”杨初七边说着边将嘎嘎拉上前给秦孝介绍认识。

  秦孝听后并不恼,玩味地瞅了杨初七,盯着嘎嘎便打趣道:“哟!这是哪家的俏丫头,莫不是你这臭小子拐带了谁家的黄花闺女吧?”

  这话说得直让嘎嘎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搭话岔子。

  杨初七则赶紧否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分解给秦孝听。

  嘎嘎眼见有人帮自己介绍来处,觉得省事,便没有再开口解释。

  秦孝明白事情原委后便取笑杨初七,说他真好大的出息,给个女孩子欺负了一顿。

  然后三人且行且聊,相谈甚欢,由于都是江湖中人年纪又相仿,先前的个中芥蒂早已消失几近于无,没多久便熟络得如自家亲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