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长辞 > 第十二章:不奇

  时光似东流水,转眼就是两年之后。

  狂风卷着尘土奔袭而来,吹得让人肌肤发疼,这条古道在浩荡的风沙里隐约失真,偶尔也传来几声活物若有若无的嘶喊,甚是凄迷。除此外,肉眼可见之处实不足丈余,在模模糊糊中还是能瞅见左侧的一块路碑,碑上写着三个大字“无根村”。

  随着活物喊叫声看去,只见大约二十几个人围着堆藁火烤个什么,他们年纪不一,其中披着一块粗麻布的大胡子在摆弄着烤食,不久便在浓烟里飘出阵阵的肉香,看来他是个摆弄食材的好手。

  烤肉像有这样浓烈的香味一般是就地宰杀方如此,这么偏远的地方应该没有肉铺,今日天色又不适合打猎,那么这肉肯定是有问题!

  往烤架上切实一瞅,果真大骇,这肉是寻常人下不了口的,别无它,实是一坨坨血迹斑斑的人肉!

  可这一丛人亦非寻常的普通人,直接从烤架上扒胳膊扯腿就着大碗的酒便往嘴里送,吃得那是大块淋漓。

  远方有两匹马在沙尘里慢悠悠地行来,马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束发,年纪约莫在二十七八左右,还有个则是年双十年华,长袍带帽的装扮。

  “不肖浪北带舍弟初七途径此地,天色渐晚,冒昧打扰各位好汉,能否借宿一宿?”束发青年下了马老远就开始发问。

  仔细看来,这二人却正是浪北和杨初七无疑。

  “好啊,兄台过来吧。”其中站起位看起来稍显稚嫩的年轻人似在有意无意的挡住藁火堆,满脸堆着笑。

  浪北和杨初七闻言,立刻高兴地往他们跟前快速行去。

  正此时,就在他们与那年轻人几尺远的时候,异变突生。那年轻人竟猛然手中多了一把剔骨刀朝着他俩急速奔袭而来。

  “师弟小心!”浪北惊乱中赶忙推开陈初七,同时使出一个侧身扫踢。

  谁料那年轻人竟也是练家子,后发先至提膝格挡,右手反握剔骨刀扎在浪北胸口上。

  浪北身躯蓦然一震,发出蛇咬住青蛙那般的怪叫,他双手抱住年轻人手腕,回头向陈初七抽搐着道:“快走……”

  杨初七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心神一时竟被这血腥的一幕生生给震慑住。而转瞬之间这大帮子人全都快速地围上来,一个个面目狰狞桀桀怪笑着。他慌乱的抽出自己短刀横在胸前,却仍然不敢有所动作。

  “啊!”浪北惨叫不止,见得那年轻人双手握刀插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活生生地把手里刀往下蛮割,鲜血当即奔涌而出,溅在这藁火映照得微红的天空,甚是骇人。

  “我操!”杨初七给这番场面彻底震撼住了,顿时怒不可遏,梗起脖子颤抖着就往那年轻人冲去。

  年轻人干净利落地拔出刀,推开还在抽搐的浪北,就马上向杨初七这边与之对冲而来。

  年轻人举起刀下划,杨初七根本置之不理,径直揪住他衣服不管如何就是抓住刀朝他的颈部插去。

  一刀又一刀……最后不知俩人是谁揪着谁,反正如同野兽般的都是咬紧牙关楞不吭声互捅。

  大概就四五刀后,年轻人终于倒下,杨初七见机赶紧跪坐在他身上,单手持刀,另外又摸了块石头往他身上招呼,便是一顿猛打猛砸,就连嘴巴都用上了。

  这时候,他只想起幼时八岁左右时村里店铺家一条大黄狗,那狗平时从来不叫,有次咬住他屁股牙栓在肉里出不来,他握住那狗嘴巴回身与狗对打的画面,最后那狗死了他活着,自那以后杨初七整死过足足数条恶狗,从此只要一见到血都有些躁动。

  “来啊!”一人悄悄地溜到陈初七身上便要下手,杨初七察觉动静回身嘶吼道,接着,奔来人杀去。

  鲜血遍布了这片土地,艳得有些灿烂。场面顿时由原本是杨初七给围攻,这帮人看他如此疯狂反倒发悚了,两方僵持半天不下。

  一匹马、一袭白衣、一个眼熟女子,背负着一柄剑,眨眼间就到了众人跟前。

  “思斌?”杨初七浑浑噩噩擦着血迹,迷糊中捂住伤口不自觉地心心念念。

  “斌你个头,我是你李不奇哥哥。”只见此人下马即战,长剑一出,竟三五下将众人击倒在地,剑法出神入化,当真一副隐世高人的模样,随即他又问:“我的头发长吗?”

  杨初七擦亮了眼睛看去,此人虽与袁思斌身姿相似但确实不是她,便嘀咕了一句:“想来应是幻觉,没胸,原来却是个哥哥,头发真的好长真好看!”

  “金樽有酒易同饮,结客何须问姓名……浮萍漂泊本无根,落托何处君莫问。我乃浔阳人氏,你是哪里人?来,喝两口么?”看这李不奇变戏法似的拿出壶酒以后回身上马,边喝边问。

  李不奇长得很是出尘,一颦一笑之间简直令杨初七心神不宁,没想竟是个男儿身,真可惜了一副好俊俏的脸蛋。

  杨初七没搭话便接过酒壶连饮数口,然后道:“今日承蒙兄长相救,他日你若不弃,杨某人只要不死绝不负你,一言九鼎。”

  随后,他草草地将伤口用草灰堵住,扯下外衣撕成布条绑好,然后再将狼子的尸身就着藁火烧了,用绸布包裹着骨灰挂在身上。

  “上马。”好半晌,李不奇看他忙完了,这才冲杨初七笑笑伸手道。

  “不了,我有马。”说罢,他捂手吹了下口哨,谁知吹了十几声那马都没有来,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念道:“看来马竟也给这群恶贼惊跑了。”说罢,他纵身跃起跳上李不奇那匹马背上。

  两个人一路无话,瞧着倒不显得生分。

  途径银龙村的时候,迎面来的是一行白装队伍,唢呐声敲鼓声轰轰烈烈,震得令人耳朵发麻,其中有副棺材夹在队伍中间,周遭行人送白礼的众筹若市。

  “苍天无眼,好人不长命,像李先生这般好人竟五旬而逝,那十几孤儿再无人收养咯!”听得一位路人说道。

  另有路人插嘴道:“听说是到处帮人干活给累死的,积劳成疾,这周遭方圆十里谁没受过他的好处,可怜这般良人……好歹他是信上帝教的,想罢这会儿在天上享福去了,从此便不用受这世间苦累!”话未说完他就泣不成声,周围百姓俱是掩面而泣,场面凄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下马,当跪拜!”杨初七跳下马便连磕了三个响头。

  “为何拜他?”李不奇问。

  “因为举头三尺无神明,乱世人命不值钱。所以遇君子当服,遇善人当拜!这李先生散光家财收养四周远近的孤儿,给人免薪务工,这附近人家都是受过他实在好处的,遇人如斯,有何不拜之理?”杨初七堂而言之。

  李不奇听罢亦潇洒下马,再没犹豫行了拜礼。

  行了重礼后,俩人再次上路,走了不少时候,眼见一匹高头大马驮着个络腮胡的壮汉横冲直撞地奔袭而来,先是一口浓痰先到,随后喝声不绝:“前面那马那人赶紧给老子让开,吾秦明来也!”

  “聒噪。”李不奇闻言转身就拔剑,半点不顾马背上有人就御马狂奔迎面而上往这秦明头上刺去,头也不回地冲杨初七说:“看好,哥哥我要给这壮小子剃个光头。”

  “秦明?”杨初七听来这名字好生耳熟,细细一思寻,原来此人是荆楚十绝之五,秦孝的二哥,确是声名赫赫的好汉。想起来后他忙大声喝止:“不奇哥哥且慢。”

  谁料这李不奇置之不理,旁若无人的冲上去就是刷刷几剑攻去。

  秦明见来者不善倒也不惊乱,他不慌不忙地手往腰间摸去掏出一把弯刀,然后往刀锋上吐了两口浓痰,一边挡一边还说道:“我呸,这是哪儿跑出来的好一个娘娘腔!真是凶猛。”

  二人你来我去,打得杨初七在马背上眼花缭乱耳旁生风。一时间,他们俩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秦明身手不凡,竟与李不奇战得旗鼓相当,看来绝非浪得虚名。

  李不奇见是久攻不下,摆手便道:“壮小子,马上功夫咱们是分不出高下了,且来一场马下战如何?”边说着边下马。

  “行啊,死娘娘腔那就马下再打过。”秦明满头大汗摸了把脸道,说完翻身要下马。

  怎料李不奇在他下马的同时,疾行而上,冲着秦明的胯下就是一记飞踢,踢完便跑回,跳上马背打马载着杨初七扬长而去,还笑嘻嘻地回头喊道:“壮小子,下次说娘娘腔,能不能别加个死字,很难听耶,小爷去也!”

  “呜嗷”秦明在原地急急兜转,更是连话也痛得说不出。

  秦明正疼痛不已时,突地一记飞刀射来,秦明慌忙间只得用手去挡,飞刀将他手背射个对穿,他顿时破口骂道:“杜贩子!你这小娘皮,莫要给老子逮住咯,把你关到衙门牢底坐穿!哎哟,真是人背喝凉水都塞牙,他娘的,老子虎落平阳竟给这千门小生欺负!”他恼羞成怒的忍痛打马追捕而去。

  “杨初七哥哥!”这时、猛然路边上有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追了出来,哭喊着:“李爹爹真不回来了吗?他跟我说过,他永远不会离开的,若是他不回来便叫我去找另一个爹爹,他说那个爹叫良心。”

  然而此时杨初七与李不奇却已走远了,根本没听着,杨初七看似无碍,实则刚刚那番打斗真实是受了重伤,只是强忍罢了。

  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哈哈哈,这帮人下得一手妙棋,好个大局,谁料我祖永正还有后手在!”一爽朗男声回荡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闻声望去,见得一位气宇轩昂相貌堂堂的高大男子,带着个银色半露脸的面罩坐在张龙椅上,飘忽晃动的灯火映照着他身影,格外可怖。

  堂下,跪着两排人却无人敢搭话,氛围静得可怕。再看他大手一挥笑道;“魔姬!进来,你接近他们的人了没。”

  这时候暗门里走出来一个人,这女子蒙着面,战战兢兢地道:“主公,已然成功接近了。”

  若杨初七在此,光听声音他便能认出蒙面女子和这名男子,只因过于熟悉,但也绝想不到正是这些个人。

  这面罩男子又问:“东西到手了没?”

  蒙面女子瑟瑟发抖如临深渊不敢回话。

  “啪”地声,只见蒙面女子给踢倒在地,眨眼间这男子又回到龙椅上,动作间只留下一阵阵风声。此人武功当真深不可测。

  蒙面女子捂着身躯不敢作声。

  话锋且转。李不奇载着杨初七一路飞骑,来到了凉山脚下,此时浑然入夜,仗着星光赶路自然行不得。

  “今日你为何与人打斗?”李不奇看有些无聊便问。

  杨初七勉强呈笑回道:“家师命师兄我和师兄打探近日金牛道一带的离奇命案,据说有数名女子的脑袋和四肢给人钉上铁钉挂在堂上,谁料还未查到,竟出了这捞什子事。”

  “这巴蜀已不是当年富强的蜀国了,蜀王无道,百姓流离失所,不该管的事还是不要管了。”李不奇眉头微皱黯然地道。

  “哎!蜀王昏晕无道。我知这世道险恶,本亦不想去奈何师命难违!”杨初七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想去就不去,不做想就不做,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又何必太较真呢。”李不奇深深地看了杨初七一眼道。

  “呵,你武艺高强自是来去自如,我家道贫寒本事末微,徒然只想学点武艺安身立命,有诸多不便和身不由己。”杨初七付之一笑。

  “男儿当自强,我祝你早日武艺有成功名加身!”李不奇笑了笑。

  “别说这个了,前方有家客栈,我们先去安顿下。”杨初七往前一指道,随即他又问:“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往何方去啊。”

  “我不来也不去,到处玩玩。”李不奇略微思考,轻声笑道。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杨初七一本正经地道。

  “佩服我哪一点?”李不奇懵神发问。

  “佩服你武艺非凡,最主要是唾面自干的雅量,比如说就刚刚那秦明的一把浓痰袭来但见你丝毫不慌还举剑给格挡了,真是好俊的功夫!”杨初七打趣道。

  李不奇反手就是一巴掌,嗤笑骂道:“去你妹的!”

  杨初七身法灵活,见状早已机智地跳下马,往前面不足几丈远的“回头客栈”的大门逃窜去。

  李不奇栓好马匹后同样跟着进了客栈。

  回头客栈内,整齐地摆满了数十张桌子,那账房掌柜是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小女孩,正在拨弄着算盘,看见有人进来忙道:“谢哥哥,快来招呼客人。”

  这时有名长相俊美绑着头巾双十年华的男子迎上前来,嘴中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我们这有上好的牛肉还有独家秘制的包子,保证味道一绝。”

  李不奇回头看了杨初七一眼问:“说罢,你要吃点什么?”

  杨初七摊手说道:“白水,面条。”说完,他朝客栈内四周看来看去的。

  “那来两斤牛肉,白水,一壶黄酒,一碗面条。”李不奇简单明了的吩咐。

  “砰”地一声响,杨初七回头看去,恰时是位大约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只见这人瘸着左腿柱着一柄粗重的铁剑一步一拐,面目丑陋不堪未老先衰,身穿黑袍,衣物遮掩不到的地方皆是刀剑之伤,头上斜绑着条黑巾正好遮住了那一道自额间划过左眼的伤疤,此人一进门便喝道:“正天教的小杂种何在?老夫铁剑七来了!叫祖永正那老小子给老夫死来,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狗杂碎!若瞧见了定一掌将其击毙送他归西。”

  他话未落音,刹那间客栈内及门外围上了足足十七、八人,俱黑巾蒙面手持唐刀,眼睛里泛着寒光。其中那个看来是领头的人满脸不屑怪声发笑:“这不是十年前号称玉面无双武功天下第一的铁剑七么?据说你昔年曾靠着柄铁剑横扫树儿山四十九匪,今日看来言不尽实啊,匹夫,你老矣!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黄口小儿休得猖狂,看剑!”看这叫铁剑七的跛脚稍一踢弹,那柄粗重大剑就轻巧地飞跃过了头顶,他左手接过剑朝这领头人当头斩去。

  领头人举刀挡砍,只听“铛”地一声竟连手中刀都给崩飞,而脑袋直接给巨剑砸了个稀巴烂,整个人仰头倒地一动不动身死当场。

  “呵呵呵!土鸡瓦狗,我虽不比从前了,但放眼天下若真打实斗,又有几人是老夫一合之众!”这铁剑七衣袍无风自动,便是放声大笑。

  他正说着,眼见背后又有个蒙面人持刀砍来。

  铁剑七头也不回持剑往身后随意那么一扫,那人便又崩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壁上两眼翻白口吐血沫。

  此刻堂内的客人早已给吓得惊慌四散逃亡,鱼贯而出,仅仅剩下李不奇和杨初七等寥寥几人。

  “死来!”铁剑七大手往前一探抓住个蒙面人,掐住脖子大声喝问:“祖永正在哪!”

  “好汉饶命!壮士饶命!教主在凉山县长家中。”那蒙面人给吓破了胆,忙连连讨饶。

  “官府?又是官府?也罢!待老夫再闯一回!杀他个天昏地暗。”铁剑七随手将蒙面人脖颈捏断再用脚将他踢飞,说完纵身跃起。

  “壮士留步!还请讨教几招?”李不奇见猎心喜,踏桌飞身追上前头想要与其过招。

  铁剑七不可置否地抿嘴摇了摇头,亦不转身,半空中背身挥掌反手送出,掌风顷刻将李不奇迅速逼回,大笑传音:“哈哈,惜命者不武!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小子好自安生吧。”话犹未已,人便已不见踪影。

  杨初七看到此番场面,心下大惊,忙从桌面上跃起从背后将李不奇接住。

  “这老匹夫,功力深厚怕已入化境,倒是当真世无双!”李不奇落地后甩开杨初七喝骂,心中似乎愤愤不平。

  “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铁剑七了,如今武功天下第一怕也不是他,这人此行应是有去无回。”就在此时此刻有一个美艳女子拨开客栈内的珠帘从后门缓缓走出,声音听来格外悦耳。

  “那世间第一是谁?”陈初七闻声不自觉发问。

  “应该是大夫盟盟主大夫卿,民间口耳相传,大夫盟人人士大夫;要么是匕首门的隐世客卿郑嫌雪。”这美艳女子歪着头推敲了一下分说。

  “为什么?”李不奇纳闷。

  “第一他独闯江湖虽有赫赫威名却是拿命拼杀而来的,身上早就暗伤无数,并且世间没有谁可以扭转得了时间,毕竟不及壮年岁数也大了;其二,他再勇猛也仅只身一人,也许当年是“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的天下第一,今日单单就武力值而言,只怕连天下第七也排不上。”美艳女子毫不考虑的述说道。

  “听姑娘尽晓江湖事,还想请教一下姑娘大名!”李不奇翘着二郎腿把玩着酒杯道。

  “妾身贱名不敢挂齿,蒙大侠是也。”美艳女子略微思量了一下。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荆楚二绝蒙大侠竟是个巾帼英雄,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杨初七自幼向往江湖好汉,见状马上插嘴奉承。

  “呵,蒙大侠原来是个小娘皮,这名字有点意思,来!小爷向你讨教一二如何?”李不奇满脸玩味。

  “不必了吧!”这蒙大侠不假思索地推辞,想来不是好争斗之人。

  李不奇亦不强求,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夹起原本翻了一桌还有最后没有倒那碗里的包子拿出来咬在进嘴里向杨初七问话:“倘若我跟这蒙大侠动手你说我厉害还是她厉害?”

  “那肯定是你厉害啊!若真动手你三两下便将她打发了。”杨初七打不过李不奇只好拍他马屁。

  蒙大侠听完不作声,只是顺手在地上捡了只脏包子丢过来,杨初七机智,赶紧将李不奇卖力挪过来挡在前面,可惜,终究还是慢半步给打了个正着。

  “蒙姑娘天下无敌寿与天齐!”杨初七遂马上改口。

  这李不奇回身就是几拳,口中骂道:“墙头草!一二三四五六七,全中!”

  杨初七赶忙格挡,无奈武艺低微是半招都没挡住,瞬间给打得鼻青脸肿。

  “小爷不干了!”杨初七转身便跑,后面的李不奇和蒙大侠发出阵阵大笑声,走到门口他还是回头喊了句:“狗男女!”骂完后赶紧跑开,同时,后面诸多杂物袭来,顿时他感觉脑后生风。

  李不奇笑叹了几声,一边喝酒一边拿着手指敲着桌面,眯着眼哼唱着:“囫囵图一醉,当、当、当、当、当!”

  且说蒙大侠看李不奇和陈初七眉目间皆不带有戾气,绝非歹毒之人,自觉甚是顺眼,心下欢喜,遂给他们各自开了两间上好的客房,又吩咐小女孩切记要好生照料好生安顿如何。

  夜间。李不奇看杨初七睡着了,遂将夜行衣穿上,决心再去“无根村”探个究竟,看看这帮刁民为何如此疯狂,竟要以人肉为食。

  深夜的无根村,悄无声息是一片片死寂,惟有天空上挂着轮半月是唯有的照明之物,让人感觉这片天都不太正常。

  李不奇施展轻身术隐在暗处。

  “教主,大事要成了,只是有些官员不太老实。”听到有个男子说。

  “这等细枝末微之事休与我提,先说说那南海郑家是如何打算的。”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郑家没有表态,不过他们家族中有人支持我们已暗中搭上线了。”这男子回道。

  “好!就是这样,先培养小势力将他们的所有关系网搞破裂,然后不日给其攻心洗脑,让他们懂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才会惟命是从!再利用这些人潜入朝中大臣家中……哈哈哈!长此以往,我等势力便要遍布全蜀国了,届时大事指日可成。对了,多加注意士子,但凡读书太多的尽量别去招惹,这些人太过死板使用不得。”爽朗声男子吩咐示意。

  “遵命!”这男子应诺道,或许是听到了动听,又试探问:“谁?”

  李不奇不清楚对方底细以及多少人马,以为已经给他们发现,只好猫着身子一动敢不动。

  “宵小之辈,你们还有长此以往吗?今日便给爷爷在便将尔等尽数打杀了!”一个身着麻布衣的中年络腮胡男子拉着一名青衣女子如旋风般地掠过周遭树木跃来。

  “我道是谁哟!原来是阿毕屠啊?就你那一点点本事能奈我何?上次的亏还没吃够么,这回我看你且要如何脱身!”却见那爽朗声男子看到来人不惊反喜,当场便飞身而起手掌化作鹰爪向阿毕屠攻去。

  “祖永正!老子今日便与你一决生死。”阿毕屠挥手将青衣女子拨到身后迎头而上。

  不多时,便听见“砰砰”两声,阿毕屠在祖永正手里没能支撑个一会半刻便给击倒在地,眼见祖永正大手向阿毕屠脑袋上抓去。李不奇再也看不下去了,飘然跃起,长剑一拔一挑将祖永正攻势逼停,并将阿毕屠抛开,接着与祖永正缠斗起来。

  这祖永传招数博杂而精,功力更是雄浑深厚,李不奇应战颇为头痛,别说打赢,便是自保也难以周全,只是苦无脱身之法,如此过了三十几招,他身上便挨了数记拳脚,只得且战且退,眼看马上就要落败身亡。

  忽地,几声大笑传来:“娃儿们给老夫闪开!祖永正你这王八蛋寻你多时了!”笑声未止,一把粗重的铁剑凭空而出现将祖永正震开,见是先前客栈所见的铁剑七狂奔而来,然后挥舞着巨剑不停地朝祖永正砍杀去。

  祖永正看这铁剑颇沉重自不敢硬接,只得展开奇妙的身法与之游斗,可惜并无大用,没多久便汗如雨下,只因这铁剑七虽没啥高明的招数,不招不架就是一顿胡砍乱杀,不过挥舞着巨剑速度却是丝毫不慢,让他大大吃不消,当真是最骚的身法却挨了最毒的打,最后不由气得骂出了口:“铁剑七你这老无赖,十年前便见你提着这玩意今日还是如此,咱们能换件兵器换一种打法么?”

  “哈哈!王八蛋休要胡言,先吃老夫一剑再说!”铁剑七大笑着将铁剑往祖永正头上扫去,剑风呼啸,竟将其发髻头巾都给吹掉了。

  祖永正施展轻功节节败退,正欲飞身而去,没想竟给铁剑七的重剑磕个正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栽倒在丛林间,真是让李不奇捂脸不忍直视,这祖永正不待搭话爬起来再次一跃而起疯狂逃窜,铁剑七狂奔追去,无奈轻功不咋地,没办法遂从地上拣了块大石块往他身后掷去,可惜没准头根本没打中,只得边追边骂道:“龟儿莫跑,且与老夫来大战三百回合!”

  “我信你个鬼,先把那东西放下再说!”祖永正不敢再回头,玩命开溜奔逃。

  铁剑七双手抓着重剑在他身后狂追不舍。

  李不奇冲阿毕屠和青衣女子抿嘴笑了笑,阿毕屠当即老脸一红,他自认在江湖上有一些虚名,怎料今日在这却栽了个大跟头,只好讪讪地解释:“铁剑七这野夫的武功路数老子学不来,先头听闻他倚仗这重剑独斗树儿山四十九匪,一人单挑大夫盟十八士大夫,今日看来应是不假!俱是些舍命的招式矣。”

  “师父,他不怕死么?”旁边的青衣女子问。

  “阿鸽,这人世间总有些东西是比身家性命重要,总有几人是不怕死的,想当年蛮荆第一猛士胡杨不亦如此,独个对抗着秦国十万大军,留下了“楚虽三户可亡秦”的传说。”阿毕屠语重心长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李不弃酸酸地来了句感叹。

  “你这娃儿岁数不大却是哪学来的这伤感之言!”阿毕屠瞪了李不奇一眼,又仰天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愿天地间浩然正气长存,亘古至今不灭!”

  “世间正邪难分,惟经史独正,惟法家持中;惟墨家攻伐,惟儒家学善。外物如叩钟,人声鼎沸仍若不为所动道心如恒,大公大正便长存不灭。”李不奇低头玩着手,弹了弹指甲淡然而笑。

  “这铁剑七就一拙夫也!愚钝不可方物。哈哈,不奇哥哥,大晚上的原来在这打机锋呢?我正纳闷着,你是往哪里去了?”正此时,陈初七从某处丛林间钻了出来。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若是正人君子,何必拘束于世俗之流。真君子自风采,真名士自风雅!”李不奇一字一顿讲道。

  “桀桀桀!放他娘的狗屁,纳百家之言、成一己之说、只是那些虚妄儒生的一派胡言,甚么仁、义、礼、智、信全都是惺惺作态,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上穷碧落下黄泉,世间无我这般人。老子就是不人不鬼不神不魔不仙不佛,我即是道,逆吾者死!”一团黑影自远方快速袭来,只见一名背着副黑色棺材的中年男子怪笑扬言,笑声惊得草木横飞、沙土飞扬。顿时魔影顿生黑云滚滚,这来人面目看不真切,魔功返璞归真强横至极。

  “再世王!你少在此装腔作势,赶紧给老娘赶路再说。”话犹未了,几乎同时那黑色棺材里伸出一双芊芊玉手往这再世王耳朵上揪去。再世王摇头晃脑不止仍没能躲得过揪打,挨了数个大巴掌。

  “娘子,我错啦!诸位不奉陪了。先行一步。”再世王无奈地笑着,两脚猛然跺地冲天而起,即刻魔影消散不见了踪影。

  “戏子薄情,薄如一面。壮士悲歌,歌止人亡。晓镜斑斑盼君归,粉黛不成玉钗碎,我的将军啊!你又何时归,何时安得愚夫回?”又一道红影接后行来。歌声环饶,雀飞蝶舞,徘徊在这女子周身。此女子生得风华绝代,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笑来,着实美丽不似凡间之物,惊为天人。

  “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李不奇看身边的人皆心志不坚给弄得情迷意乱,忙冷喝提醒。

  “嘎,小子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杨初七给红衣女子声音迷住心智怪笑着便跳上前头,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给李不奇捏住衣领扔到树丛里去了。

  经这一摔打之下杨初七立刻清醒过来,机灵地大喝了声:“哪里来的妖物,无仇无怨竟想伤我性命,给小爷纳命来!”他清醒过来后,当下就拿着短刀奔上前朝红衣女子攻去。

  这女子挥手间便将杨初七打出了几丈远,也不与之搭腔,单单向李不奇问话:“看你相貌出尘,满腹经纶,莫非你就是近些年来名头大响的一见不奇误终生李不奇?

  “半生寻夫诀,不知泪几行。竹马蒙陈尘,青梅鬓如霜。夜夜唱不尽,人情冷断肠。”李不奇正面不答却莫名其妙地借诗道,然后莞尔一笑试问道:“阁下是断肠魔音药惜颜药大师么?”

  “不错,正是奴家。”药惜颜闻言羞答答的媚笑连连。

  “我是李不奇。”李不奇应首道。

  “奴家奉名剑山庄谢庄主之令邀你前往一叙,不知女侠意下如何?”药惜颜拘了个礼道。

  “可以。那铁剑七是你们名剑山庄之人吗?”李不奇微微沉思后应答,顺口又问。

  “之前是。”药惜颜听了后一笑。

  “那现在呢?”李不奇问。

  “那个家伙自由惯了,据说去找他什么姐去了,对了……姐,据说姓韩吧,哼,具体是何名堂,奴家搞不大清楚,反正现在已非我名剑山庄之人啦。”药惜颜说着说着莫名咧嘴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哦?”李不奇若有所思地回应了声,回头便向杨初七交代:“初七,我往谢家去看看,江湖再见。”

  话说杨初七从丛林间一出来就给女嘎拉住问长问短,又与师叔阿毕屠聊家常如何,此时见到李不奇要走自然不舍,心中苦闷,奈何暂无挽留之理,在此之下也只好与李不奇道别:“不奇哥哥,你走罢,我们到时再见!”

  李不奇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未再言语就与药惜颜运起轻身术在丛林间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

  杨初七这头则带着负伤的阿毕屠和女嘎回到回头客栈,二人合力将阿落寒照料到安歇好了就逐一睡去。

  次日早晨,阿毕屠伤势稍微有所好转,遂携着二人回到祝融峰,并将正天教怎样教唆民众洗脑之事报告给了门主祁学,说这些民众给掌控后全无自主能力,所以发生了杀人残尸乃至吃人的情况。

  “恶狗扑食祖永正?想不到当年一介无名小卒,搞风搞雨竟发展到了这般地步,视人命如草芥!而且还是这套老方法,这小子心底忒毒甚是喜欢搞事,恨当年老夫未能一掌击毙他方成就了他今日的气候有了这档子事,干他娘。”祁学听完汇报气氛不已,大袖一挥平生第一次出口骂了人。

  “原来这小子的外号叫恶狗扑食,真是挺别致的,难怪他老是喜欢用爪功!”阿毕屠猛地伸手一拍头,释然眯眼笑道。

  “将他捉住碎尸万段再扔到河里去!”陈初七天真地献计。

  “……”祁学听罢笑而不语。

  “总归要先逮住此人再说,这人一直带个面具,一时半会难以搞清楚具体是什么路数和来历?”阿毕屠皱眉道。

  “天道不公,只可怜那些无辜百姓,竟作了棋子,但愿天下寒士俱欢颜!”祁学有感而叹。

  “万丈深渊总有底,惟有人心不可量。林子大了,甚么鸟儿都有。人呐、还是少点欲望,有欲亦不向曲中求,免得助纣为虐茶毒无辜之众。”阿毕屠道。

  “我赞同师叔的话,这世上的名与利害人不浅,人人无不有野心,正是给欲望所利用,才如此这般,弟子我认为做人之根本抱朴守拙化杂为简则可,独处守心群处守嘴,方不至于给人利用为祸,不尚贤不居正,欲则直中求。”杨初七说道。

  “小小年纪懂得不少,孺子可教也!”阿毕屠夸赞。

  祁学亦微微额手称颂。

  师徒几人唏嘘一阵子后,杨初七和阿毕屠就辞别告退各自退下。

  翌日,杨初七早早起床,没跟师兄妹们共同温习武艺,自从昨日个遇见李不奇之后就心神不宁的,想起他那出尘风姿便是心情悸动不已。

  “要是李不奇是个女人该多好!”他边走边摇头全然不顾脚下崎岖的山路,竟然失察给石头绊飞出大老远,愤愤然甩了自己个嘴巴,自嘲道,“我这是怎么咯,莫非功夫全白练了?”

  今日万里无云,山野里茶崽树错杂林立,遍布山野。远方的红土地上庄稼茁壮,如今已近秋收之季,一派秀丽的山间风光,映入眼前,昨夜估摸着是下了雨,风还有些潮湿,伴随着泥土清香,用鼻子嗅嗅,闻来神清气爽,是一个好天气。

  杨初七照常在后山演练先前那些把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招数,不知疲惫的直至全身大汗淋漓衣物俱湿透力竭了才休罢。

  “初七你在哪儿?”一声呼唤在山间传来。

  杨初七回头看去,秦孝正远眺细瞧用目光来回扫过群山。他忙应道:“我在这里!”说着挥手以示意。

  秦孝听后快步追寻来,今日个她换了件女装,直教杨初七耳目一新,看得是神情恍惚。

  今天她将眉毛修剪得弯弯,一头秀发宛如墨黑,鬓侧发丝微微向后梳拢露出右侧只玲珑的耳朵,那三七分的斜刘海让前额微露,光洁的额头若隐若现。而身上着了一件雪白色衣裙,双肩微露,曼妙的身段在微风细拂中轻纱般地布料之下,倍显妖娆。这秦孝在精心打扮了一番,加之换下常穿的黑色劲装以后,模样着实美得出奇,令人迷醉。

  杨初七细看许久,好生喜欢,老久后才定了定神问道:“孝师姐,有何紧要之事啊?”

  “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山中余粮不多,师父吩咐我去采购些粮食和家当,我寻思着你反正无事闲置山中便想叫你一起前去。”秦孝仔细道来,面上尽显扭捏之色。

  “呃,那行!咱这就走。”杨初七青涩地咧开嘴笑笑,痛快应承。说到底他是男儿身,胆子肯定大些,便主动牵着她的手向山下方向奔走行去。

  俩人手拉着手燕儿般的飞奔,说说笑笑一路追赶玩闹好不快意。

  沿着小径远眺极望,路途中的峰峦连绵不绝,一座接着一座,山上尽是些青色绿木,绿幽幽的,风景尤其美好,安静而雅致,偶尔会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鸟儿们在丛林间寻找吃食,亦是片刻地打破了这份独有的山中的安宁,蓝蓝的天空不时有几行水鸭飞过降在随意某处农田里,所有事物都显得很祥和。

  他们看着悠胜的风景谈笑风声,一会儿已来到衡山县城入口处。

  几名巡逻的士兵,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墙下盘查着进出人员,来来往往的大半是一些寻常百姓,但其中也有富家浮夸子弟坐在马车内掀开窗帘探个脸,伴随着吆喝声来去自如将城下士兵全看作无物。

  二人跟士兵道明来意后遂给放行了过去,偌大的凉山城内到处是人,可谓人山人海。此时正是用午饭之际,古朴的街道上冒出炊烟袅袅,犬吠阵阵,飘荡着挑夫马夫洽谈声,夹杂着孩子们欢笑声,再加上空气中弥漫开来街边各种美食的香味,以及吆喝叫卖声等等诸般杂声不绝于耳,一切都呈现出分外热闹的景象,可谓人声鼎沸,灯彩佳话,纷乱繁华。

  这里是杨初七的家乡他自然熟悉得很,于是领路带着秦孝东逛逛西转转到处参观游玩。

  至于这采购食用品之事因为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秦孝倒是不太急忙。

  凉山城内风光独具一格,热闹无比,特别是一些特色小吃,香气充斥着大街小巷,飘散远扬满城,闻起来当真令人垂涎三尺,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如此一来,秦孝亦是东瞧西看买零食看稀奇,乐意开怀简直忘却了时间。

  游玩得正欢时,却见大街上有名长相凶悍的男子排众而出,拼命逃窜往她这不边奔跑,后头传来一声声暴喝:“逛窑子敢不给钱?你这小崽子怕是想不活了!给我抓住他整死他。”

  街上几个闲汉听到动听连忙凑了过来,还故意使坏拦着这人的去路。

  后面持棒追打的众人及时地追上前来。“王平你打了那么多白条,今日不把钱付了,可别怪哥几个翻脸不认人把你就地阉割!”其中一干瘦的小个子男人扯开嗓门喊道。这男子声音尖细得不似男人声。

  这王平目露凶光,手腕一翻从怀里掏出柄杀猪刀来,口中暴喝:“我是长河帮的谁人敢动?”

  忽然人群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挪步上前,猛地伸手捏住了王平的手腕将他手中刀具解下,顺势又一翻一压瞬间已将他制服。此后,老者咳嗽了声,慢悠悠说道:“长河帮的又如何,咳……老夫劝你还是把账结了好。”老者言毕,拍了拍胸口又咳个没完。

  王平当即痛得汗水满面却就是不服,默不作声使劲挣扎开来,扭来扭去的奈何解脱不掉,看来他给这擒拿之法彻底控制得死死的,有浑身劲力已然使用不出。

  正在此时,围观群众之中挤身溜出个红光满面的胖子,他笑眯眯走近道:“诸位慢动手还请慢动手,给我季冯一点薄面,这欠款我替他代付了就是。”

  那干瘦男子本来不屑地打量着他,但见这胖子说得客气,便道:“是长河帮的季冯啊,行!就给个面子,今天的事情算了!”

  季冯连声谢过,弯腰曲背使了个礼陪着笑道:“谢谢阁下谅解,在下管教下属不严,无意多有得罪,还请勿怪。”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予来。

  干瘦男子见他有礼敦厚会说话,遂打了个哈哈,笑道:“其实也就点小钱,但你家兄弟太不会做人了,逛完我家铺子不给钱不说还天天来,整得我都甚是烦躁,竟然把钱付了那就作罢!王小子你记住,我是观雨楼的陶绍岳,有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他伸手接过银票往怀里揣去,随之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即大摇大摆地浩浩荡荡的离开。

  杨初七和秦孝都不作声,本来两人皆生性不喜多管闲事,看完此一场闹剧后,除了感觉有些好笑,别无他言。只是感叹,这逛窑子还有不给钱的,真可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一幕插曲并未打断俩人游玩,随着和风拂面二人再次轻快的向前方奔去。

  逛了大半个时辰,大抵是玩累了后,杨初七便带着秦孝找寻到不远处的一家杂货铺。

  这间铺子很小,门面不足三丈,方圆则大概只有五丈余,别看店铺不大,但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杂七杂八吃的用的无一不俱全。

  这的老板是与陈初七一同长大的幼时老友,叫建哥,姓王,为人和气,有些儿家传武艺,平时很少出手亦从不过问江湖浊事,据建哥曾说,他平生最是不喜趟江湖上这趟浑水,习武只是修身养性。是以他倚仗着高强的武术,通情达理,万事忍为先这般的好性格,护得了这家门前邻居乡亲一方平安。

  “嗨,建哥好!”杨初七还没进门,就扯开嗓子打招呼。

  店里眼前的王建正低头忙着整理货物,闻声回头一瞧,看见是陈初七,遂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上前施礼笑道:“是初七啊,这都好久不见面了,咋样?武艺学得怎样?已经成高手了吧。”

  “还行哇!练了许多新把式,有空讨建哥你给我指点几招才是。”杨初七眉眼舒展嬉皮笑脸说着。

  “哎!别提了,哥哥我都是些粗浅武艺,防防身还过得去,真打实斗便不行了。”王建打了个哈哈客套着消遣,接着又说:“听说明日洞庭湖会有流星雨降临,据说是有稀奇宝物降世,要不你明儿个有空随我去瞅瞅情况。”王建把话讲完以后,这时方冲秦孝瞄了一眼,继而问道:“这可是你的师姐白衣胜雪秦孝么?秦女侠,不肖有礼了!”

  “你就是初七师弟平时口中老爱念叨的大侠建哥?果然闻名不如一见,看阁下气度不凡,仙风道骨,想来武艺必定高超,有时间还请建哥多多指教。”秦孝一番吹捧说词。

  “哪里哪里,我就是个山村野夫,谈什么大侠不大侠的。怎比得上大名鼎鼎的蜀国十绝,好了,客气话咱就先别说,走累了吧,先进屋坐坐歇息会儿。”王建热情邀请。

  “那谢谢建哥了!”秦孝与杨初七齐声道。

  “别客气,都是自己人,地方不大不嫌弃寒酸就成。”王建宽厚打着趣,并伸手相邀入内。

  “谈何寒酸!我等本山里化外之人清贫惯了,何来的嫌弃一说?”秦孝恬然笑了笑大步入内。

  陈初七在后头前脚跟后脚也跟了进去。

  屋内,几人席地而坐聊着家常。

  “建哥,是谁说洞庭湖有宝物随流星降下,打听清楚了吗?莫不是骗局吧?”杨初七满脸不置信发问。

  “是我昔日江湖上好友所说,可信度很高!据说是一柄绝世好剑,剑名离别。”王建一本正经讲道。

  “是上古传说的神兵之一吗?我先前听祖爷爷说过,温柔刀和离别剑的传闻。温柔是一把弯刀,听说很快,快到如春风吹过一般,被其击中者甚至毫无查觉便死了。而离别则是柄周身带勾的钝剑,残酷而霸道,刺入体内宛如千刀万剐,令人痛不欲生。这两件兵刃说是神兵,实际上不如说是魔兵!”秦孝夸张地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

  “严格说起来的确是魔物,其实神兵和魔兵本身并无区别,关键要看所持有人是正是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绣花针本是缝补刺绣之用,可到了公孙大娘手里,那便是令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杀人利器。”王建见多识广闻言笑出了声,细细地解释。

  三人闲扯许久,计较了番之后,遂说定,明日赶早启程去洞庭湖。而后秦孝将物件采购完了分予杨初七提着,便与王建作别。两方寒暄几句就此作罢,各回各处。

  第二天辰时,天还没大亮,乌漆摸黑,杨初七就敲门把秦孝唤醒,叫嚷着要去找王建去洞庭湖争夺离别剑。

  秦孝禁不住吵闹,无奈之下只得起床,迷迷糊糊地取上匕首还包了些随身用品,就随了他愿重回衡山城王建门店那里。

  王建这也集结了一帮武术好手,多是些内家高手,当然还有几个外门高手,其中两个人,筋骨凸显,浑身上下肌肉横生,手脚全是老茧,想必是练就了一身蛮力,铜皮铁骨刀枪难入。

  众人商议如何抢夺云云后,不一阵,就启程了。

  今日洞庭湖下着大雨,雨水猛打猛砸没完没了不休,似要碾碎这人间芸芸众生,巴蜀本是多雨之地,四季有之,但今年这雨未必太多了,时时下日日下,下得百姓苦不难言,别说劳作,就是防雨堵露已经是让人四处忙活不得安宁,令人异常烦躁。

  这场雨犹似无尽头,哗啦啦的一阵复一阵,惊得鸟雀哀鸣,呀呀咕咕声调凄惨,闻者悲切,仿佛是苍天垮塌末世来临了。

  杨初七随众伙儿撑着雨伞行着,皆运起轻身功在泥泞的路面急速奔走。快临近洞庭湖前之时,他却突然嘴角微微勾起莫名发笑,周身散发出丝丝魔气,却是无一人知晓。

  现下虽伴着大雨,秋虫低吟,鸟鸣凄迷,但人却很多,一时无两,黑压压地一大片,今日各个层次的人物都云集于此。

  但这些人表情俱不相同。有的面色呈期待之色。也有的光看脸色,就已明明白白地写满了贪婪,像是对离别剑势在必得。更有少许高傲之徒,怒马鲜衣顾自说笑,似对此不屑一顾,纯粹来游玩看个热闹。

  果然,如王建昨日个所言,天空猝然变得绯红,十分妖娆像火烧云一样,可天上还下着雨,这样也显得有些诡异。看来,这流星雨快来了。

  此时所有的人都举头凝望天空,静静等待着这流星雨的降下。

  可天地间岂有凭空降落宝物之理?就像天上掉馅饼这事有可能发生吗?秦孝虽听信祖辈一惯的天材地宝之说,却仍带着几丝不可置否,同样默默等候着。

  而正这时候,杨初七蓦然诡异的一笑,魔纹开始布满全身犹不自知。

  正和杨初七谈笑风生的秦孝,刚好见到此一状况,惊惧得捂住嘴巴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杨初七懵懂地问道。

  秦孝指了指他的手,惊恐地道:“你快看看你的手?”

  杨初七低头往自己手上瞧去,忽然怔住,良久沉默不语,他猛地抬头,双目中红光四射,表情狰狞,股股煞气冲天而出,口中喝道:“一生饮冰,真心实意,换来相害,全是虚妄!若我以你待我的方式待你,你怕是半点儿经受不起!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魔前一步一叩首,回首凡尘不做仙!”言毕,戾气横生,全身魔纹愈发密切,不知觉间竟挥掌向四周众人击去。

  巨掌幻作种种孽障,霸道无比,苍穹惊变,即时昏天暗地。湖前人人见此变故,纷纷闪躲避让。当然还有不少武艺高明的运功抵挡,可大多不是一合之数,瞬间给击得倒飞而出。

  “何人在此放肆?胆敢伤我少主?”一四旬壮汉怒喝着朝杨初七飞身扑来。

  “滚开!”杨初七右手捏出一个佛旨,同时魔纹更胜,身躯发出团团黑雾,弹指之间已将此人击飞。

  “小崽子莫要伤及无辜,敢过来这和你老子我单挑嘛?”此侯另个壮汉不忍他人受害出声用激将法喝骂,言语间正气凛凛。

  “不,吾从不和垃圾单挑,”杨初七此时脸上尽显冷酷之色。

  “你这黄口小儿找死么?”壮汉亦是飞身跃起手掌化作一道道残影袭来。

  杨初七仰天大笑,叹道:“阿弥陀佛,葫芦娃救爷爷,全部是找死!”话还没完,身上的魔纹遂呼啸而出,壮汉尚未近身,就给击退吐血横飞出去。

  秦孝见状惊慌失措哭喊道:“杨初七,你这是怎么了?”她边说着边要上前查探。

  “别过去!”王建正好看见了这一幕赶紧冲过来拽住了她,同时运功生出团紫气破开那魔纹孽障,往杨初七身上观察数眼,便顾自诵道:“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徒。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重甲,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实居,乐其俗。领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听完王建这段话,杨初七身上的魔纹逐渐消退,眼里红光散去,整个人归于平静,事后,他一脸无辜地看着王建和秦孝,疑问:“怎么了?如临大敌似的。”

  “你身上的血可能有问题?”王建若有所思,用目光再次扫了他两眼道。

  “血?不会是身体有毛病?”杨初七突闻此言不由苦恼地摸了摸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王建所说的意思,紧张地问道。

  “你的血脉应该是上古先民遗种之一。至于具体是何情况我也看不出来,这应该是好事,不必担忧。”王建笑着宽慰。

  杨初七听罢,心里头好受了一些,因为刚刚入魔,全然不知方才所发生的事,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眼见周围人群东倒西歪,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便又问:“建哥,这些人是怎么了?”

  王建还来不及应答,便听见天空轰隆隆作响,仿佛即将天崩地裂末日来临一般,震荡人都有些站立不住脚,苍穹之上大片红色火光如伞盖似的凝聚万丈方圆,数不胜数声势滔天,火光正在慢慢变大,好像马上就要坠下来了。

  这些火光带着摧毁万物之势,令人胆战心惊,天威如倾塌的山峰一般压来,气势震慑众生,足以令人呼吸艰难产生为之五体投地膜拜的冲动。而周围丛林草木间鸟兽早就四散亡命而逃,都发出凄厉的惨叫,无有例外。

  好一阵声势,但见红光更胜,天色映得愈发红了,流星似大雨般的降落,天空顿时形成副炫丽多彩的画面,格外惊艳。

  众人期待很久的流星雨终于来临了。只是,这一旦出世注定会惊动天地的离别剑,何时会来呢?

  流星雨在临近洞庭湖的时候就已然差不多消耗殆尽,空留天空美丽一场。当然亦有少许陨石在大气磨损之下剩下一些如鸡子大小的石头砸在湖面,震荡得本还算平静的洞庭湖水花四溅泛起了雾气,雾气飘飞在空中漫天游荡汇集出一道彩虹桥,犹若梦幻好不漂亮。

  就在这时候,在通红的天空中,一道黑光横空从天上向下方人群袭来,墨黑的光刺得人眼生痛,是一柄剑身满是倒钩的怪剑,这剑如有灵性,竟直接向湖前的众人冲锋而去。

  眨眼间已穿透足足数十人胸口,一时间残破的躯壳和内脏到处都是,在场没有人能挡住这无主之剑一招半式的冲击。想来,这定然是那魔器离别剑无疑了。

  就在它朝杨初七袭来时,有名男子背负个空剑鞘,凭空出现在杨初七前头,这人不闪不避,居然对这离别剑视若无睹,任由其袭击。

  “小心!”杨初七见此一幕好心提示。

  那男子回首冲他淡然点了点头,离别剑便插在他的心口透体对穿,不同于旁人的是,男子居然没有丝毫的血液流出。

  杨初七大吃一惊,从这男子给离别剑撕裂的衣物中,才发现此人居然心肺俱无,胸膛是个巨大的空洞,深幽恐怖,独剩下破碎的衣物布条在风中飞扬,画面极为怪异。

  男子看着似毫发无伤,转身向离别剑追去,身影飘忽不定,虽是慢慢行走,可转瞬间竟然已经追上离别剑,五指一扣单手便将它抓在手中。

  离别剑拼命挣扎,发出一阵阵魔光黑雾,可就是无法摆脱男子握剑的手。

  “我叫赵无名,小子日后若有难,持此令来找我,我可救你一命!”男子不顾离别剑的反抗,旁若无人的将它插入自己剑鞘,然后路过杨初七身旁之时从怀中摸出一枚生锈的令牌递予他道。

  此时杨初七靠近一瞧,这才看得分明,这赵无名整个胸膛全是空荡荡的极为可怖,哪怕用目光余光扫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背后徒生凉意。

  现下他满脸都是惊骇,指向赵无名的胸口,颤抖着问道:“赵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很多年前与一魔女交战心肺给她挖了。”赵无名淡若清风回道。

  “人无心可活吗?”杨初七讶异的发问。

  赵无名有意无意地撇了他一眼,喃喃说道:“能。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说着,他将令牌塞到杨初七手里。

  众人眼见赵无名将离别剑据为己有,可是无人敢有所动作,只因他功力卓尔不凡不说,那残破的胸膛十足诡异吓人,由此更是震慑住了那帮本蠢蠢欲动的武林高手。

  这赵无名面无表情用目光环顾了周围人群一眼,负着手冷冷地摇了摇头,身形化作残影,信步缓缓而行,下一瞬已然消失踪迹。

  杨初七大感江湖莫测奇人太多。

  王建看着赵无名离去的背影,拍了拍杨初七肩膀道:“这是个死人而已,不用羡慕,可能是用术法续了命。而这离别剑大抵本来就是此人之物。”

  这久,洞庭湖在场之人见宝物离别剑已给他人取走,遂三三两两散去,悻悻作罢。之前和杨初七打斗的那些人看他魔功非凡还人多势众自付没有胜算,遂也离去。而杨初七自己、秦孝以及王建带来的一大帮人,见是久留无趣再无旁它的宝器,没法子只得空手而归各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