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前进的豆子 > 十三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感觉这种每天训练、吃饭、睡觉再训练循环往复的生活让自己心里很不踏实。

  部队里利用双休日组织了一个学习班,主要是针对士兵骨干,培养准备报考军校的学员,分为中专班和大专班。我到政治部要了几本教材,每到周末就跟着中专班上课去。

  中专的课程主要是语文、政治和历史三门课。我的基础还不错,不难上手,加之勤奋好学,很快便成了班里的尖子。这也让大家逐渐的接受和认同了我这个穿着运动装跟着大家一起上课的大个子男孩。

  四月一号,星期五,一个难忘的愚人节。早餐后,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大家换好了衣服,躺在床上等着大巴车。

  王政委和李主任来了,到了谢老师的房间,邓助理和宇辰也进去了,门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小马在走廊里喊:“换衣服换鞋,不带篮球,力量房集合,上午上力量。”

  李宽一听就从床上蹦起来了:“当哥们儿2.5啊!今个儿愚人节。”

  建华很平静,穿上鞋,站了起来冲着李宽说:“别老拿无知当个性,小马有那智商吗?赶紧力量房地干活吧!”

  大家顶着蒙蒙的细雨一路小跑,来到了体育馆对面的力量房。因为谢老师和宇辰都不在,大家都很放松,有说有笑的做着各种运动器械。

  “咔——哐!”刘震做臂展练习的组合器械钢丝绳被拉断了。

  李宽走过去拍拍刘震的肩膀,冲着大家伙说:“哈哈!就这小体格也能把钢丝绳拉断,上哪儿说理去啊?”

  “咚——啪!”话音刚落,又一声,小高扛的杠铃片掉了一片在厚厚的胶皮垫子上,差一点砸到李宽的脚上。

  真是不可思议,存铸铁的杠铃片竟然摔成两半。

  李宽吓得蹦了起来,转过头冲着小高喊:“靠!小高,你看你,挺大个屁股把杠铃片都弄两半了!”

  小高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的把失去平衡的杠铃放到架子上:“这跟屁股有啥关系啊?又不是我放屁崩坏的。”

  说来也怪,无缘无故的好多器械都不同程度的坏了。小马怕无法跟谢老师交待,让大家停止了训练。在大家的说笑声中,我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马跟谢老师汇报了刚刚训练的情形。谢老师没有往常那样详细的问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坏就坏了吧,通知大家下午开会。”

  会上谢老师、王政委、李主任和邓助理宣读了中央军委下发的一份文件,并对下一步工作做出了一些具体的安排。大致内容是:军委决定野战系统的部队不允许组建专业性质的体育和文艺团体。将篮球队和文艺队取消专业编制,并不得参加专业性质的比赛。为防止上级政策将来会再次有所变动(变回来),球队将继续保持现有强度的训练,并搬出机关大院待命……

  在机关大院和家属区的夹角,有一个团级的运输大队,原来搞对外营运的,因为军委下令解散部队对外经营的企业,所以这里暂时空出了一个营的营房无人住。这趟红砖红瓦的营房就是篮球队的新家。

  房间多了,大家可以两人一间。我和帅帅一间。打扫完卫生,我四处转了转,发现这里还不错。与营房并排相邻的是一栋四层高的楼房,里面住的都是运输大队的家属,正门在小院外正对一条沙石路。两栋建筑的一边用一堵三米高四米长的砖墙连接,另一边是一个月亮门,小院里种满了花草。出了月亮门是一个很大的空地,堆满了各种车辆和“洋垃圾”,穿过几十米的空地就是大门,没有门卫没有锁,进出很方便。月亮门的左手边直走是机关大院。相邻的楼房前面就是通向家属区的那条沙石路。沙石路的对面就是篮球队的食堂。感觉就像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环境不错。

  十四、

  4月4号星期一,篮球队的生活和训练还是按部就班的按原定计划进行。从表面上看,一切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乱。

  两天后,队里又来了一名新队员,据说是后勤部顾部长的侄子小顾。小顾长的比较有特点,用大维的话说“扔到煤堆里分不清谁是谁。”黑龙江人,比我大两岁,今年18岁,跟小高住一间宿舍。

  4月8号星期五,谢老师带着宇辰、小马、建华、贾哲、小逯、帅帅、刘震、李宽和我九个人到沈阳军区打教学比赛。与以往不同,此次回沈阳谢老师把全部的个人物品都带上了。

  在与军区球队的教学比赛后,军区的魏教练与谢老师商量能否将我、建华和小逯调到军区球队。

  谢老师没有与球队一起回锦州,据说谢老师与部队的领导产生了很大的分歧,辞职了。两封调令(小逯无军籍)由宇辰带回,交给了王政委。

  王政委非常气愤的把调令撕得粉碎:“队伍还没解散呢就想挖墙角,不给,坚决不给!”

  我的父亲和李宽的母亲等几位家长分别找了王政委和谢老师,希望谢老师能够重新回到部队执教,双方都表示拒绝。部队也没有再聘请教练,暂时由队长宇辰负责训练工作。

  我和父亲商量,既然部队不让走,球队又没有希望,干脆报考军校试试。

  我偷偷的在学习班报了名,并参加了考试。没过几天,考试成绩出来了。我考上了河北某陆军政治专业的中专班。

  王政委和李主任找我到办公室谈话,说是让我先不要去军校报道,再等一年,如果明年篮球队再不恢复专业编制就保送我上本科的军校。我心里明白的很,这都是骗人的鬼话。只要部队不想让你走,一句“组织需要”就全部OK了,你就得无条件的服从,想走也走不了。为避免冲突,以便再择良机,我虽然在心里骂两个领导是王八蛋,脸上还是笑着答应了。

  回来后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连闻讯而来的同伴们那些安慰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见,只是觉得天旋地转。我病倒了,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后,帅帅坐在我躺着的床边,轻声对我说:“邓助理、宇辰和司务长刚刚听医生说你没事了才走的,去给你准备好吃的去了,一会儿让小罗送过来。领导交待,在你出院前,我是专职陪护,你是重点保护。”

  我刚想抬起头,可头有些晕也有些痛,就老老实实的躺着不敢乱动了,说话也使不上劲儿,就勉强的对帅帅说:“辛苦你了!”

  帅帅倒显得一脸的轻松,跟没事儿似的:“呵呵……不辛苦,正好我可以几天不用训练了。谢老师不在练也没意思。”

  这个时候,谁会没想法呢!想要说对他点儿什么,但感觉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小逯、李岩和李宁来了。安慰了我几句。同时,也是来跟我告别的,因为没有军籍,三个人要回黑龙江老家了。看着三个人离去的背影,我又感觉一阵眩晕……

  听到帅帅和小罗的叫声,我醒了过来。吃了几口病号饭,对旁边吃晚饭躺在床上抽烟的帅帅说:“给我来一根。”

  帅帅什么也没说,顺手把烟和打火机一起给了我。

  我躺在床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人生的吸的第一口烟并不像电影中那样让人咳嗽不停。那口浓浓的烟穿透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他觉得全身酥麻,头脑眩晕,从口中呼出时仿佛把自己的灵魂也带出了躯壳……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飘飘欲仙”吧。

  帅帅见我半天没反应,很关切的问我:“豆子,你还好吧!”

  我掐了烟,长长的呼了口气:“没事,哥们儿!舒服多了!”

  帅帅看看我,又转过脸,仰面对着棚顶,显得很无奈,边抽着烟,边自顾自的说:“有些时候啊,咱得信命。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该是啥命就啥命,强求也没用。没准那天又恢复编制了,咱们不就又牛X了吗。你要是真去上军校了,到时候该后悔了。”

  我能听得出来,帅帅是在自己骗自己,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罢了,他这话是在用欺骗自己的方法来劝我,这会儿他也想不出什么其他有建设性的语言了,反而让我觉得对他略有一丝怜悯,还得劝劝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我想得开,这几天可能是急性肠胃炎。现在已经能吃饭了,没事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很,军委的政策又不是变戏法,怎么能说变就变。竞技体育市场化是大势所趋,谁也改变不了。但是,这会儿我不想扼杀帅帅最后的一点儿希望。

  老实巴交的小罗也开始安慰我:“你能想开最好了,大家都担心你会想不开。还派帅帅看着你呢!”

  我心里想,这点儿小事儿怎么会把我压垮呢,我笑着对小罗说:“小罗,我没事儿,谢谢你给我做好吃的,还这么辛苦送过来。回去转告大家,不必为我担心,我抗得住。”

  小罗也笑了,握着我的手说:“豆子,咱兄弟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只要兄弟你没事儿,哥哥愿意天天给你开小灶。”

  我再次谢过了小罗,因为,厨房的事情比较多,小罗赶紧收拾好东西就回队里了。

  其实,这两天把帅帅也折腾的挺憔悴的,让我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帅,我已经能吃东西了。估计明天再住一天,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明天五一了,你就不用陪我了。”

  帅帅一听我这么说不干了,态度还很坚决:“不行!你还得再多住几天。”

  我坐了起来,和他聊天:“我已经没事了。五一后本科班就要开课了,我得准备一下。”

  他一听我说还要准备上课,脸就立马愁得跟梯田似的,唉声叹气的说:“不是哥们儿我说你,王政委不是答应要报送你去军校吗?还费那劲干嘛!”

  看来,他根本就没看出来王政委真正的意图,因为稳住了我就等于稳住了其他人,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挑头离开,局面就不好控制:“那些骗鬼的话你也信?我这次考中专都是偷着去的。明年只要他还在,我连名都报不上。”

  听了我的话,他有些不解:“那你还去学它干吗?不是白费劲吗?况且……况且大家背后都说你这样有点儿……有点儿……”

  这家伙平时看着挺聪明的,这么关键的时候,在这么大的问题上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我这样做会给王政委带来压力,如果我们都这样做,他就会不得不好好考虑解决我们的事情,但把话说得太清楚了,有好像我在故意唱高调,算了吧,顺着他说吧:“有点儿多余,是吧?”

  这样比较对他的胃口,实际上是对除我以外所有人的胃口,他接着说:“其实,大家也都是为你好。你还小,这样领导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

  我转念一想,得提醒他一下,不然对不起兄弟:“谢谢你安慰我,有句名言说‘掌声总在冠军冲过终点后响起’。以后大家会理解的,说不准还会有感谢我的呢!”

  帅帅挠挠头,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一些:“咱哥俩儿比亲兄弟还亲,我没有你那么上进,也不太懂你的意思,但我觉得你是对的。”

  我笑了笑:“好兄弟,不是我上进,也不是你不上进。人和人之间的追求没有优劣之分,只是生活态度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