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魔笛情缘 > 第四十八章上虞冤案(二)

  众人等着传师爷,但听邱地垂着头怯怯道“启禀长公主,小民有冤欲诉。”

  无双早知他要说什么,本不想问,此刻闲着也是闲着,冷眸道“你说”

  邱地说,那王同并非来当说客,明显是来生事的。

  王同竟当着他面调戏陈氏,他激愤下才拿起菜刀砍向王同,刀只划过王同手臂,也只用了三分力…,胸口那刀决非其所为,而招供…,是因熬不过衙役手段,是被屈打成招…

  丘地所诉果与无双和银霓事前推测的无异,因此无双并未再细问,他知道本案的重点并不在邱地身上。

  岂料此时陈氏又哭喊道“冤枉啊!长公主,我夫君…”

  无双未等她说完,便制止道“陈氏,本宫断案自有章法,该妳说话时会话让妳说,切莫扰乱公堂。”

  这会不只陈氏,在坐官员也无不诧异,不知无双为何不让陈氏伸冤,且邱地方才供词对案情甚是关键,无双却不深究。

  直等了两刻余,林师爷才姗姗来迟。

  无双没让他有机会和褚员外说话,直接带进内堂问话。

  这内堂问话已成了无双出奇制胜的绝活,堂内除了蓝生与银霓,还多了一名文案纪录。

  内堂只有两张椅子,中间隔着一张矮几,无双坐于其中一张,蓝生与银霓立于两旁,方方丹则立银霓身旁。

  林师爷年过四旬,妻早丧又无子,标准孤家寡人一个。

  路上听总捕头说是无双长公主亲审此案,身旁还有南海门掌门,再加上一路疾赶而来,衣裳上早被汗水渗了一大块湿印,斗大的汗珠也在脸颊滚流不止。

  “小民林堂叩见长公主殿下”林师爷头埋在地上不赶抬起来。

  “此处并非公堂,你起来回话。”无双道

  林师爷立起后,无双见他年约不惑,身长不过五尺余,白面粗眉,鼻扁、口目皆小,衣着得体,头戴诸葛巾(纶巾),腰间插了把羽扇,一副秀才状。

  无双和颜问“传你来是因褚耀民方才在公堂上提到与邱家争地,是听了你的提议,是否有此事?”

  无双分明在讹他,欲套他的供。

  林堂脸上丝毫没有半点颜色,既不惊也不愕,拭了汗水,一脸肃穆道“回长公主,两年前员外确实与小人商议过,小人觉得此事棘手,可食人之谷,需忠人之事,故而当时进言员外与之对铺公堂,听凭县老爷明断。”

  无双见他表面虽平静,却汗流不止,蔼蔼笑道“天热事烦,林师爷既有羽扇何不用?”

  林堂忙道“小民不敢。”

  无双笑得更深了道“都说了此非公堂,搧一搧本宫也凉快些。”

  林堂还是不敢,平民在皇亲贵族前搧扇子,可是大不敬。

  “你是个秀才?”无双问

  “惭愧、惭愧,”林堂一脸尴尬道“只是童生,乡试五次都未能通过。”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橹灰飞烟灭”…无双打量着林堂,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地念着赤壁赋中的句子,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三国时代。

  突然收起笑容,话锋急转,无双瞅着林堂问“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林堂闹不清无双是否在问他,也不敢轻答。

  “林堂”无双厉声道“本宫并不关心地是谁的,可人命关天,不可不查个水落石出,本宫问你,那王同负伤回到褚宅,你可见到他?”

  林堂回道“小民见过,还让管家去请大夫。”

  无双:你见到王同时,他身上有几处伤口,各在何处?”

  林堂道“有两处,一在手臂,只是皮肉伤,一在胸口,乃致命之处…。”

  无双问“你是否相信这两处伤口都是邱地所为?”

  林堂道“小人并未亲眼目睹,但王同说是为邱地所伤,且后经县老爷升堂明断,邱地也招供了,因此小民认为当是邱地所为。”

  无双道“若真如你与褚耀民所言,王同胸口那刀为丘地所伤,他负伤奔逃回宅,胸口那刀甚是深…,可经仵作查验,路上并无血痕,反倒是林宅材房里血迹斑斑,这是何道理?”

  林堂道“路上血迹或因风大被尘土掩埋,也或许仵作并未发现,而材房的血迹,已经证实,乃厨子冯武杀鸡所留。”

  无双问“案宗本宫详阅过,厨子冯武杀鸡,鸡奔至材房,因而在材房杀鸡…这事你不觉得蹊跷么?”

  见林堂沉默不语,无双道“林堂,本宫于后堂密审,并非想套你供,而是想留条路让你走,毕竟十年寒窗熬之不易,你可明白本宫心意?”

  林堂道“小民知道,但小民所述尽皆属实,还望长宫主明鉴。”

  “好,”无双厉声道“本宫必会明鉴,勿枉勿纵,你且耐心候着。”

  无双未将林堂饬回,而将之暂押牢房,举令褚员外甚是忐忑难安,而诸吏以为无双案情有所突破,无不面露喜色。

  可无双却在内堂坐困愁城,她知此番遇到对手了。

  此案确实与之前杭州张员外欲贱价强购刘家田地案有相似之处,连蓝生都嗅出味道,因此来之前,无双与银霓便一致臆测,认为是褚员外设的局、栽的臧、官府逼的供。

  本以为晓以大义,施点小计,师爷林堂那当能有所突破,可如今却一筹莫展。

  而另一关键证人厨子冯武却不知所踪…

  “无双在想何事呢?”银霓问

  无双轻吁道“绍兴师爷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妹妹,妳说接下来怎么办呢?”

  蓝生插道“可否故技重施,如那江三,弄个假口供?”

  无双摇头道“这次情况迥异,这么多人在看,无双怕会弄巧成拙、贻笑大方。”

  银霓道“可兵分两路,我等大队人马明着去褚宅,而红菱暗着去寻冯武。”

  无双颦眉道“这么久了,褚宅还能有线索么?而当日作完证后,冯武便被辞退,官差今日也去了冯武家传人,却不知所踪。”

  银霓道“官差传不到的未必红菱就寻不着;褚宅现场虽已月余,但未必妹妹的鼻子就闻不出蛛丝马迹。”

  “啊!”无双如梦初醒,怎就忘了银霓的鼻子?

  退堂,邱地还押,褚员外与众吏同往现场勘查。

  无双虽没听陈氏陈冤,却意外地允许她于死牢内陪邱地。

  进了褚宅,直奔材房,地上草上残留的血迹已干涸且转成了褐色,仍教人触目惊心。

  银霓先是蹙眉,待倭身于地上、干草上仔细检视后,露出了极淡的笑意。

  看到这笑,无双与蓝生都松了一口气。

  “此当是鸡血”仵作向银霓与无双道

  “我看也是”银霓诡笑道

  银霓搜集了些草上的干血,系于丝带中,再没入兜里,然后众人再移往大厅,也就是王同断气之处。

  经仵作解说,大厅地下本有几处血迹,因此案已结,故已被清理干净,而王同在大夫未来之前便已断气,因此大夫并未检视其伤处…

  银霓并没有俯身,甚至感觉她闻都没闻,便向无双使了眼色,众人便离开褚宅。

  褚员外留在褚宅,官吏们皆回县衙休息,而无双等人则回到驿馆。

  “可闻出何名堂?”无双迫不及待问

  银霓道“草上、地上确是鸡血。”说着拿出收集的三根沾着血迹的稻草,交给无双。

  无双一脸怅罔,接过稻草,靠近鼻子,恨自己闻不出来。

  “不过…”银霓神秘轻笑道

  “不过怎么?”无双与蓝生同问

  银霓从无双手中夺了一根稻草道“妳瞧这根,上面有鸡血,也有人血,而且是那人血是王同的。”

  银霓解释道“人血在下,鸡血在上,必是杀了人后,血流满地,才将鸡血倾覆于其上。”

  “妹妹怎知这人血是王同的血?”蓝生惊诧问

  “哥哥忘了,银霓与无双见过那证物菜刀,菜刀上留有王同的血。而褚宅听堂上,虽已经清洗,证据是没了,可血味尚未全消,不过因清洗时用了甚浓的皂水,只知是人血,却已分不出是谁的。”

  “原来如此!”蓝生喜道

  蓝生一句原来如此,显得稀疏平常,可直令一旁的方丹瞠目结舌。

  她之前只觉银霓美,却不知为何两人去哪要带上她。如今知道了,也才回想起之前在杭州,众官百思不解,猜不透无双是怎么发现赃银藏在橘子里的。

  原来是银霓闻出来的?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惊归惊,诧归诧,方丹还是遵守之前答应无双的诺言,不敢说一句话。

  “那不是可以破案了么?”蓝生兴奋道

  可稍加思索,无双脸上便添了新愁,向蓝生道“虽然我们知道了**,正如之前所判断,可这要如何在公堂上说呢?”

  “是啊,哥哥,”银霓道“妹妹可不能于堂上作证,不但无法让人信服,而如此荒唐之事,又怎么向刑部交代?。”

  一切又回到原点,只有等夜里,看红菱那是否有所斩获。

  见方丹满脸惊愕,无双道“妳还是不准说话,更不能开口问,知道么?”

  方丹猛点头,她终于知道为何无双之前千交代万交代,没问她话终日不得开口了。

  这趟注定会成为她生命中传奇之旅的,就算做丫环当哑巴,也值!

  半夜,蓝生听得动静,知道红菱回来了。

  红菱和银霓与无双在房里低声私语,既没叫上蓝生,蓝生便蒙头续睡。

  晨,蓝生起来时,已备好早餐,众人边吃边议事。

  红菱发现夜里冯武偷偷摸摸地回到家中,记住了他的气味,并趁他熟睡时,于衣柜里寻到了一件沾了血迹的裤子。

  菜刀上的血迹,去之前无双也让她闻过,因此确定裤上的血也是那王同的。

  无双手中拿着冯武的裤子,虽洗了几遍,血迹已淡,却怎能逃过红菱与银霓的鼻子?

  “不成,”无双疾道“这重要证物或可证明王同胸口那刀是冯武下的手,可决不能就这么拿回来…”

  于是无双要红菱即刻悄悄将血裤放回去。

  辰时,无双于县衙指挥捕快,并与几位大人同乘车至冯武家拿人。

  人没拿到,却在衣柜里搜出一件沾了血迹的裤子…

  然后众人驱车与捕快前往邻村,于一陋巷里,逮到了冯武。

  升堂,可冯武也一口咬定,裤子上的是鸡血,杀鸡时不慎沾到…供词与之前几无不同。

  再问他因何白日居陋巷,有家不归,半夜才回去?

  却推说巷里有个相好的,白日陪着她…

  无双没依彭知县提议,传冯武那相好的女子问话,因为无双心知即便问出破绽也不能证明什么。

  但若是一般官吏或彭知县办案,发现疑犯扯谎,便来个大刑侍候,重刑下或便招了供。

  可无双根本不往此处想,屈打成招一向是她最厌恶之事。

  无双仍用了后堂私审这招,向冯武好说歹说,威胁利诱,晓以大义,可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全没用。这么些日子了,又是杀人案性命攸关,该串供的早串了铁供,如何突破得了?

  无双明知**,却见他满口胡言无法反驳,恼得差点想重打他屁股,但还是忍住了。

  此案全天下都在看,若还是靠严刑逼供这套,就算破了案,不知将来会因此造成多少冤案?

  将冯武暂时单独押入大牢,无双喝了碗茶,缓了缓情绪,决定暂时改审另一案,秦氏杀夫案。

  无双道“生哥,待会无双会问秦氏一些极为隐私之事,你暂匿于屏风之后,不须回避也千万莫出来。”

  仍是私审,衙役让秦氏跪下后便离去,蓝生匿于屏风后,无聊得玩着他的发巾。

  “秦氏,本宫乃大明无双长公主,妳抬起头来。”

  秦氏缓缓抬起头,瞥了无双一眼,头又低下。

  这秦氏相貌并不特别出众,只略有三分姿色,面容却憔悴惨白,鬓发凌乱,眼神呆若木鸡,连见了如无双这样的美女都毫无反应。

  无双道“秦氏,这是内堂私审,妳杀夫之事有何冤屈,可说与本宫听。”

  秦氏道“回长宫主,犯妇不堪夫婿**,趁其熟睡时将之杀害,自知天理国法不容,犯妇没有任何冤屈,只求一死以解脱。”

  秦氏说话时冷漠而平静,眸光如死鱼般直视案角,动也不动。

  无双仔细阅过秦氏的案宗,也只写着:“不堪**…”彭知县问如何不堪,秦氏却说但求一死,怎么也不肯说。

  彭知县审此案算是比较谨慎的,还传了邻里证人,都说秦氏自幼温慧,成亲后也常接济邻家孤女。

  彭知县本也欲帮她找条生路,无奈秦氏却一心求死,且“毫无悔意”,因此只能依律判其死罪。

  无双也是希望了解秦氏如何被**,或许可免其一死。

  可秦氏仍不肯说,求死之心甚是坚决。

  无双从未见过这么绝望之人,轻吁道:“蝚蚁尚且贪生,奈何人却一心求死?”

  “秦氏”无双道“你既一心求死,本宫也无可奈何,妳可何有未了之心愿?”

  “没有”秦氏虽气若游丝却答得如斩钉截铁。

  无双疑问“妳父母虽早亡,但兄嫂毕竟也有养育之恩,难道心中无半点挂念?”

  秦氏冷冷道“兄嫂之恩已报,犯妇并不欠他俩。”

  无双知道秦氏之意,成亲时,夫家给了不菲的礼金…看来秦氏当初是不愿嫁到夫家的。

  无双继续努力道“人可以看破红尘,可以心系方外,可若一心求死,又毫无留恋与牵挂,不是白来了一趟?”

  岂知,秦氏略带激动道“犯妇确是白活了一遭,当人太苦,但愿下辈子莫再投胎为人。”

  无双本还想拿阿鼻地狱,投胎为畜牲之类的话来吓唬她,叵料她竟决绝至此!

  无双离座,走至秦氏身前道“秦氏,妳起来。”

  岂料秦氏却道“犯妇不敢起,也不当起。”

  无双心里绞痛,眼眶又红又热“秦氏,”无双强忍着泪水道“无双本该称妳声大嫂的,妳是我大明子民,却了无生意,一心求死,让无双情何以堪?无双心如刀割,恨不能解妳悲痛,分妳苦噩。”

  无双没落泪,倒是方丹忍不住了。

  记得方丹曾说过,愿学无双“忧民之忧,乐民之乐。”

  可她如今才知道这有多难!

  无双的一番话似打动了秦氏,但也只打动了一丁点。

  秦氏幽幽道“犯妇曾听闻长公主仁慈…犯妇已是当死之人,倘若长公主要解人苦噩,不如去救我邻家的庞荷姑娘,她尚有大好青春,却也深陷苦难中,不能逃脱命运摆弄。”

  “好,无双答应妳,一定去救她,但妳也得告诉我她有何危难。”

  秦氏说出了小荷的处境,也拖出了上虞县一群号称…“十三太保”的恶霸。

  而秦氏之夫,便是这十三太保之一。这群恶霸已横行县里十余载,不但与总捕头有私,甚至几任知县都不欲招惹。

  话既说开了,无双便缓缓切入,终于让秦氏说出他夫婿如何**她,不但**,还做了畜牲不如的事,竟强迫她…,让她同时侍候他与他的兄弟,十三太保的老大粟须。

  秦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既然无双欲听,秦氏便毫不隐瞒,细节都说得分明。

  无双与方丹低着头、红着脸,此生哪听过如此私密之事?心想,幸好蓝生匿于屏风后…

  蓝生也尴尬至极,所谓非礼勿听,若继续待着恐有违圣人之道,可若众目睽睽下离去,必引起满屋错愕!

  也不知无双为何非要他听不可!

  “秦氏”无双轻拭泪水道“无双诱妳说出如此不堪之事,绝非为难妳,而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无双欲保妳一命,让妳出家为尼,以消业障,若干年后或可再还俗…。不要以为一死便可解脱,你越是不想当人,越会投胎为人。因果循环,只有多积功德,除了业障,方可摆脱循环,真正解脱。”

  无双最后这句话似打动了秦氏,让秦氏流下了久违的泪水,无双心放下了一半,只要有泪,就有依恋!

  秦氏还押,已是巳时,无双让彭知县荐一可靠的捕头。

  彭知县考虑半晌,荐了名姓丁名长生的捕头给无双使唤。

  “这丁捕头与粟须等人可有私交?”无双问了个直接

  彭知县脸色骤变,随即道“既然长公主知道粟须,微臣便直说了,这丁捕头事父至孝,清正自守,是上虞县衙里唯一不与总捕头和粟须等人来往的公差。”

  无双放心了,当她见到丁捕头,便了然一切。

  这丁捕头相貌堂堂,身高体硕,年约二十八,虽没总捕头年长,但在县衙资历却较总捕头深,就因他不拉帮结党,不讨好县老爷,以致让总捕头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