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Agroup短篇集 > 第五章 老张的过往

  老张真的是一个教授,他这一生无儿无女,过着清贫的日子,据说的妻子身体一直不好,早早的就去世了。他当年也受了不少苦,而他会沦落到今天的原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老张这么多年专著研究的学科,都是地方的文化民俗,这一点我早就从他的藏书中窥探过一二,按照他这个年纪,应该成为民俗文化的专家学者。

  张教授确确实实走上了这样的路,早在几十年就在自己任职的学校评上了教授职称,而他命运的转变,来自与一次看似平常的下乡采风活动。

  当时参加采风的,不光有张教授,还有他的学生以及爱人,而他们采风的地方,是个十分偏僻闭塞的村落,据说当时路都没修通,更别说通水电了。

  而老张之所以选择条件这么差的地方采风,是因为他想让知识和文化走向大山深处,同时带一些物资进去,帮助那里的支教工作。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学识丰富,性格和蔼的老张成为了人人爱戴的对象,农民出身他干起农活来一点都不含糊,马上和大家打成一片。

  如果一切按照正常顺序发展下去,本来也没什么,可是突然有一天,村子里唯一的百岁老人病危了。

  对于这种宗族血脉作为纽带的村落来说,这无疑是场毁灭性的灾难,而且那时进城的路,坐牛车都得好几天,老人根本没有得到医疗抢救的机会。

  也许对于老人来说,上百年的岁月走到尽头,不过是生命的自然变化,但是全村的人都把老人当作精神支柱,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把老人救回来。

  最后的最后,村长想到了一个土方法——招魂。

  可招魂的全部流程,只有那为百岁老人见过,其他人最多是道听途说,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想到了学识最为广博的老张。

  老张知道招魂的方法吗?没错,他真的知道,作为研究民俗文化的教授,他甚至可以说出招魂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

  面对村民们的请求,作为知识分子的老张自然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全村人,他明白这些愚昧的仪式也许不能追回亡魂,但至少能告慰一下这些痛苦的生者。

  于是,一场盛大的招魂活动开始了,而今天来找老张的这对母女中,女孩的母亲,就是老张当年的学生,也是招魂大会的见证人之一。

  老张按照当地的民俗,找来了招魂幡,扎好了草人,并用狗血写上老人的生辰八字,据说这样做能让草人代替老人的魂魄,被鬼差勾去,得以延续阳寿。

  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孩的母亲早以记不得祭祀的具体内容,但她记得,为了安慰痛苦的村民们,老张忙了整整一个通宵,等天明的时候,老张几乎累脱了相,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随着一声鸡叫声响起,老张疲惫的坐在那里,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毫无意义,但是他希望自己至少能告慰村民的丧失亲人的痛苦。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整整断气一晚上的老人,竟然重新睁开了眼睛!老张依葫芦画瓢的招魂,奏效了!

  放到现在的视角来看,老人很有可能是出于某些原因的假死或者休克,眼前的“起死回生”至少有一百种科学解释,但是对于当时的村民们来说,就是老张的招魂起作用了。

  这个古老的村落被狂欢所席卷,人们对老张的尊敬又上了一个台阶,接下来的几天一点农活都没让他干,甚至有的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嫁给老张做小。

  老张苦笑的拒绝了村民们的盛情,等采风结束的时候,带着满满一牛车的山货回到了自己任教的大学,继续当自己的大学教授。

  故事截止到这里,还算不错,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但是,在学生们之中,留下了老张招魂成功的传说。

  而传说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变样,直到新来的校领导,亲自找老张为自己的新宅看风水,老张才意识道,这件事已经变味了。

  可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老张虽然每次都和大家解释那次招魂只是巧合而已,可是没有人在乎事情的真相,大家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这件事的发酵,一直持续到老张他们采风回来的两年后,那时女孩的母亲已经毕业结婚了,生下了这个名为芊芊的少女。

  芊芊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都处于体弱多病的状态,等快两岁的时候,发了一场可怕的高烧,在襁褓中夭折了。

  对你没听错,夭折了。

  我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芊芊,心理已经猜到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没错,老张再次进行了招魂,并且成功的救回了芊芊。

  面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我想生性善良的老张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拒绝她那荒谬愚昧的请求,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第二次招魂也成功了,但老张当时的心情一定十分复杂吧。

  故事没有到此结束,第二年的春天,老张的妻子感染上了肺结核,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最终离开了人世。

  失去挚爱的老张悲痛欲绝,他在悲痛中失去了理智,于是再次拿起了招魂幡,在医院的停尸房里悄悄的扎起了草人,进行了人生中的第三次招魂祭祀。

  也许是命中注定,这次招魂仪式被旁人打断了,停尸房值班的守夜人被老张的行为吓得半死,但还是鼓起勇气报警,叫来了警察制服老张,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老张最终没能救回他的妻子。

  而他招魂这件事,随着前两年谣言的不断发酵,到达了一个井喷的地步,最后竟然有谣言说,老张因为封建迷信,不让自己感染肺痨的妻子看医生,而是喝香灰水,最终延误了病情,还闹出来这一场闹剧。

  这件事在当时成为了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大学教授迷信鬼神害死妻子”的谣言成为了小报记者们主要宣传的卖点,教育局也高度重视这件事,认为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混在人民教师队伍当中。

  最让人感到讽刺的是,当初那个求着老张看风水的院长,亲自签署了老张的处分,将老张一撸到底,一个研究民俗的知识学者的“张教授”,最终只能沦为看大门的“老张”。

  这就是老张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