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心里暗暗骂了句“他妈的”。
因为敌人太多了。
从陈山河接箭后不到一个时辰，古斯颜人增兵至整整五个兵团，接近十万人，将整个林左城东门，西门和北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经典的围三阙一。
往南去，只会离天宁城越来越远，逃出城后更加危险。
敌人并不急于进攻，挥舞着旗帜在远处敲着战鼓，给守军们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陈山河耷拉着个苦瓜脸，来回踱步，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于怀城主反而面带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陈山河狐疑道：“看于城主毫不担心，是否有什么良策？”
于怀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笑个什么？”
“死到临头了，非要哭吗？”
陈山河哑口无言，他自是知道于怀的指挥能力，三日前的出城接战差点全军覆没，连自己也差点被敌方大将射死，便不再对于怀抱有希望。
“嚯！”
远处的士兵吼声传来，古斯颜人动了，前排的士兵举着木盾，带着几万步兵和攻城器械朝着城墙奔来。
守军们紧紧握着弓，等待着古斯颜人走进射程。
“放！”
“嗖～”
几千支羽箭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正中古斯颜步兵阵，换来沉闷的“咚，咚”声响。大部分羽箭钉在了木盾之上，鲜有士兵倒下。
古斯颜步兵阵后方人放慢了脚步举起了弩，朝着城墙守军射来。
“噗！噗！”
守军们连忙蹲下，陈山河低下头蹲在墙垛下，堪堪避过一支弩箭，呐喊道：“所有人抛射，从他们头上射进去，预备兵们去起锅烧油，待他们到城下泼洒。”
林左城正规军只剩下两个旗团，预备兵大大不足，只得让士族私兵来充当此类角色。
古斯颜人越来越近，整齐如一的脚步声踏在地上，沉重的声音可比一块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力。
密密麻麻的羽箭不见有丝毫的停歇，古斯颜人在丢下了几百具尸体后终于贴近了城墙，还没来得及架云梯，就享受到了黄雨。
滚烫的火油从锅内倾泄洒出，从远处看去普通一片瀑布，沸腾的油溅射在古斯颜人的脸上，身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一个个痛到打滚。
守军准备油量并不多，很快古斯颜人架好云梯，爬上了城墙。
“为了南疆！”
“边防军万岁！”
守军们抽出佩刀接连砍向爬上来的敌人们，寒刀划过，激起血花一片。源源不断的敌人开始涌上城头，鲜血浸湿了每一个人。
杀声喊成一片，不断有士兵从城墙上掉下，直挺挺摔成了肉饼，红色液体挥散在空中连城一条条线，裸露在黄昏下如同恶鬼红发，狰狞之极。
陈山河杀红了眼，每一刀下去都会带走一个古斯颜人的亡魂，渐渐的他的身边堆满了尸体。
“嗤～”
兵器划破衣服剌进体肤的声音，陈山河的后背多了一道刀痕，暴躁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陈山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嗖！”
不给陈山河任何反应机会，又有一刀从后背传来，强烈的破风声狠狠砸进了他的耳孔，陈山河感受到从来都没有过的急迫——他很想躲开这一刀，否则这一刀会直接要了他的命，可是此时身负重伤，完全无法躲过。
莫非今日就要将自己交代了？
陈山河在那么一恍惚中，感受到来自死亡深渊的的呼喊，那些死在自己刀下的亡魂此刻浮现在眼前，一个个伸出手拉扯他，要将他拖下深渊。
“铿～”
兵器交融的声音。
陈山河稳住了身影扭头看去，那把致命的弯刀正停在自己后背前不到一寸，甚是危险。
而刀身下，正架住了一短刀，短到更像一把匕首，那持刀人正是王策。
“咦～”那持弯刀的古斯颜人惊讶了一声，“我这全力一击竟然被你挡住了？”
王策将刀弹开，后撤了一步：“统领，西墙吃紧，请去西墙支援，这里交给我。”
陈山河看到远方的边防军旗帜倒下，心如火燎，虽然担心王策不敌，但看到他的眼神坚毅，也是没了办法，叮嘱了一句“小心”，便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急迫往西墙奔去。
那古斯颜人没有阻止远去的陈山河，反而对这个接住自己一刀的青年人产生了兴趣，投篮看了看王策手中的刀，轻蔑的笑了笑：“你这小小的破匕首，也敢拿来和我决斗？”
王策双手握着两把短刀，刀柄通体黑亮，刀身长有不到一尺，正常人看来也不过是两把匕首罢了。
古斯颜人漫不经心的收起刀，将刀掩于身后，不经意间左脚往前迈了一步：“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赵灭不斩无名之辈。”
王策诧异这个名叫赵灭的古斯颜人为何收刀，正欲开口回话，赵灭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他捕捉到王策全身肌肉放松的那一瞬间，冷不丁拔出刀，翻手斜砍向王策，刀势疾快，掀起一道残影。
“小心！”
还未走远的陈山河见到这一幕，惊声大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策立即反应过来，即刻挪动脚步，往后退去，却也是有些来不及，被一刀划破了前胸，黑色紧身衣瞬间被撕烂，裸出整个胸膛，所幸伤口未深，只是擦破了一层皮。
赵灭赞叹道：“年轻人好身法，我这七星武师的全力一刀，你也能躲？”
王策并未答话，只是冲着陈山河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自己。
陈山河看着他坚毅的眼神，也不好说什么，转身朝西奔去。
躲过生死一刀让王策冷汗直流，一时大意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他凝神定气重新审视着面前的赵灭，一股怒气迸发而出，微微眯起的眼睛散发着寒冷的杀意。
赵灭见他无视自己，也是怒气爆发，几步的距离转眼就到，他两只手握住刀柄，高举着斜向劈了下去，这一刀比刚才更加迅速，更加势大力沉，破空声声像是被拉坏了的风箱，呼呼作响。
周围交战的士兵听到了凌冽的刀声，互相跳开距离顺着耳朵望来，看着这一刀，古斯颜人的眼里充满了崇拜。
守军面如死灰，他们万万没想到敌方军中还有如此高手，像极了书上所写的百年前与妖人大战的人间顶级武师。齐齐心道：“完了，这年轻人挡不住。”
呼！
刀如迅雷，急速劈下。
王策闭上眼睛，鬼魅一笑，往下一个半蹲，侧身左手起刀挥了上去。
嗤！
没有兵器相碰的铿锵声，倒是有一道如同划破了皮肤的撕裂声。
一道殷红的血线溅向空中，转而落了下去，坠洒在石板上，再之后就听到“扑通”一声，有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古斯颜人面目惶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交手的一瞬间，王策的双刀舞出了黑色残影，赵灭的刀身砍刀了王策的刀上，却像砍在水里，显得软绵绵无力至极，王策的两把短刀犹似幻花乱影，一刹那穿过了赵灭身体，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赵灭的右手齐至肩膀被整个卸下，飞在空中碎成十几块。
“怎……怎么可能！”赵灭苍白着脸庞，不敢停留，连刀都来不及捡奔向城墙。
王策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方才一招费了他不小的力气，看到赵灭跳下城墙也不再追赶，转身朝着其他古斯颜人走去，周围的古斯颜人慢慢往后退去，完全被震惊道：“那可是勇冠三军的赵灭旗尉啊，这怎么可能……”
王策两眼撇了撇他们，心里暗暗骂道：他妈的，老子可是书院唯一一个专修武师的人啊。打九星不足，但打你个七星绰绰有余啊。
杀声再次喊成一片，鲜血在这片城墙上起舞，日暮沉沉的浊风下，不知吹乱了多少人的秀发。那偎在城墙上的残阳晖光，正谱写着一篇血与肉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