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二老板与他公司的王会计和驾驶员小陈嘱咐好了后，脸上还留着挂心的表情，但那一脸的严肃和不放心的神色，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便似乎有一阵风吹来刮走了乌云一样，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余警从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感到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性格直爽，心不藏事的那种人，不用转弯抹角可以直接与他问询公司发生的事情。刚要开口问麦二老板，叶姹看到吊瓶里的药水快滴尽了，她先对麦二老板说：“叔叔，您看我来就是为了伺候您的。肯定是我小时候受了您的照顾，没有回报您，老天都感到不公平，我还没正经坐下来和您说说话，就该跑腿为您服务了！”
叶姹说完，跑去护士站，叫护士为麦二老板换吊瓶。等到护士为麦二老板换好吊瓶，叶姹又给麦二老板开始理顺乱七八糟的房间。很快，在叶姹和余警的整理下，房间变得整齐有序了。
麦二老板的脸上既感激又满意，不停地叫他们两人快坐下，说这不是来看病人的人应该做的。
余警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他想与麦二老板细细地谈一下麦氏公司的事，详尽了解公司的各个方面，证实他在保安公司看到的请求申请中提到的一些需要调查的问题。余警为了慢慢谈，想让麦二老板的情绪也稳定住，建议说：“麦总，您躺下吧。”
麦二老板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性情，乐呵呵地说：“叫我整天躺在床上，不习惯。我是睁开眼就站一天的人。”
余警来见麦二老板前，已经在保安公司做过了对麦氏公司的基本情况的案头工作，为能展开话题，他还是先明知故问：“麦总，您公司是搞什么的？”
麦二老板坦诚地说：“什么公司！就是当年在山里买了一个石料矿，本来是想为工地加工基石、碎石子那类粗料的。山里的农民懂什么？靠山吃山吗。天生我们运气好，老天爷让我们麦氏三兄弟发财呗，全西山就这一块好矿，是一个出花岗岩板材的好矿，让我们碰上了。”
叶姹已经知道了一些麦氏家族的情况，插嘴问：“听说，创业时很不容易呀？”
麦二老板听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脸上泛出幸福的红光，兴奋地说：“你爸爸知道呀！我们三兄弟都是农民。我文化最高，初中毕业。那时候年轻，哥仨天不怕地不怕，全身是劲！老大开石头、加工，老三往外运，我文化程度最高吗，我在外面找客户。什么都不懂就是自己出苦力。对了，你爸爸给我们的支持可大了！我们只看见石头好，不知道化学成分和结构，还有什么放射性。客户问我们要什么指标，我们就去找你爸爸，他是北京的化学工程师呀！有那么几年，你爸爸就是我们的技术员！”
叶姹诡秘地一笑，打断麦二老板的话，说：“我听说，你们给石材起过名字？”
麦二老板又哈哈爽笑起来：“你爸爸说的吗？有这事。刚开始吗，我好不容易在城里找到一家客户。人家问：你们的石材叫什么名？哪有名字？我回信让家里的人快起个名。第二天，老三来了信，信上说：起名有规矩，必须是三个字，三个字要含着质地和花色。他们动了一夜脑子，那种白地灰花的起名叫杂碎白，那种翠绿质地的，他们说跟山里蛤蟆湾一种颜色，叫蛤蟆绿。”
麦二老板带头大笑起来，三人共同笑起来。
余警回味说：“这意思是让城里人脚踩猪杂碎，住着蛤蟆窝。”
麦二老板快笑出眼泪来了，转移话题说：“别提了！别提了。所以，我想，砸锅卖铁也要让下一代受教育。我们三兄弟拼命挣钱都有这个动力呀！你爸爸叶工程师就是我们的榜样，人家挣钱多么容易呀，几个人，轻松地干一年就比我们挣得多！”
余警抓紧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关心的事情上，问麦二老板：“听说，公司的矿采得差不多了？”
麦二老板叹了一口气，肯定地说：“是。”
余警快速进入情况，提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听说矿上的工人也知道这种现状了，有的人已经不干了？有没有这个情况？还是别的原因？”
麦二老板脸上的表情变得更沉重了，他奇怪地问：“连你们也知道我们矿上的人大量走了？”
余警怕他对自己产生戒备心理，不再透漏实情，赶忙解释说：“你们麦家三兄弟是西山有名的企业家，你们家里发生的事，有地震效应，谁不知道呀！我还听说，不只是工人们走了，还顺便带走了你们矿上的生产工具，现在连正常生产都遇到了困难，有这回事？”
麦二老板点头说：“真是家丑藏不住呀，连你们都知道了，那肯定是真事呀！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自家人关心这个事情呢。”
余警继续问：“工人们走是因为怕将来没有活干了，但带走生产工具就是你们公司管理不严格的问题了，还涉及犯罪问题。你们没发现偷东西的人留下什么痕迹吗？”
麦二老板很无奈地说：“如果发现了，我们怎么会让别人拿走我们自家的东西呢？我们三兄弟也多次碰头找原因，至今没抓住一个偷东西的人。为了这事，我们报告了派出所，报告了保安公司，他们要不就不受理，要不去了人做个记录也不去深查。没办法！”
余警想探听一下麦二老板对解决此事的最终决心，问他：“原料采完了，工人们该走的也走了，你们弟兄们对企业未来的打算是继续守着残矿干下去，还是另有打算？”
麦二老板的脸上突然不再愁苦了，换上了一副高兴的神态，他说：“看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问得好。我们不可能守着一个采不出石料的矿坑活下去，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矿，让我们三兄弟不理解的是，公司马上就要转入新矿了，工人们也知道，怎么会跟了我们那么多年突然就不干了？”
余警似乎从麦二老板说出的新情况里觉察出一点破题的感觉，马上追问他：“新矿是你们原班人马继续进驻，还是另起炉灶找人合作呢？”
麦二老板回答说：“新矿是个大矿，我们原来的设备也陈旧了，加工能力和采矿效率都不能使我们满意了，肯定要重新开始。我说的是机械设备，我们已经投入不少资金了，为什么我的孩子上学我还要为几十万回来筹资，就是公司的钱都用到新矿上了。但是，原来矿上的人，我们是打算原班人马搬过去的，可是，他们不知为什么找了理由都跑了？”
余警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问他：“也就是说，你们的新矿面临资金问题，你们要与人合作了？或者，要向银行和别人借钱了？”
麦二老板承认说：“也就你说的这几种办法，正考虑着呢，这不，家里老大在这个节骨眼上散手不管了。”他停下不愉快的谈话，沉默了一会儿，看样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他问叶姹和余警：“你们进屋时，笑什么呢？”
叶姹看了一眼余警，刚才他们谈话时，她一直插不上话。现在，她感觉应该让自己开口说话了。她拆开礼品盒，把小白猪拿出来，送给麦二老板，已经忍耐不住笑声了，哈哈大笑着说：“叔叔，我老爸可能想，让你像它一样，身体健壮，笑口常开！”
三人在病床边聚到一起，麦二老板把小白猪抱在胸前，笑成一团。
这时，麦二老板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号码，他的脸又沉下来。他自言自语地说：“又是矿上的工人打来的电话，真操心！”
他初接电话的时候，脸上现出吃惊的表情，接着边接电话边擦拭眼角的泪水，急促地问询电话那边的人：“什么？老三？他？”
麦二老板握手机的手从耳边落下来，他的身体软绵绵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