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书房的竹帘，依稀可以看见小世子小小的身板，坐姿端正，执笔挥动。
周承睿从屋外进来，褪下外袍，泰然入座。
霍沉璧捧着茶盏，指尖儿在瓷口处来回划过，不吱声也不说话。
周承睿这会儿倒是不急了，他也悠悠地品着茶，坐在外厢一同等着小世子。
半个时辰很快了过去了，内阁小世子学得用心，外阁却是一言不发，侍女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着。
隔间的侍女走上堂来，行礼回话：“王爷，时辰到了。”
周承睿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内阁，唤道：“铖儿。”
小世子稳妥的搁下笔，将写好的纸张叠好，然后才蹦达下椅子朝亲爹扑去。
“父王，今天铖儿写了好多呢！”他扬起小脸，一脸的求表扬。
周承睿朗笑道：“今日让你小姨来给你检查作业，看她能不能满意。”
正走到阁帘外的霍沉璧脚步一顿，目光在这父子二人之间徘徊，然后道：“铖儿今天写了什么？”
小世子松开周承睿，站好了回答：“出师表。”
“出师表？”霍沉璧想，这么小的孩子就写这个了，她走到桌前，拿起宣纸细细看了下去。
不过五岁的孩童，就算练字练得早，也依旧是一手稚气，不过好在字体规整，已经很是不错了。
不过外甥儿的字倒是不像他母亲，霍沉璧恍惚了一下，也对，亲生母亲未能陪他长大，而靳王才是一直带着他的人，事事亲力而为，外甥儿的字又怎么会像他的母亲呢。
她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口气，然后重理了神色，对小世子道：“铖儿写了这么多，可会背了？”
“会啦！”小世子一脸得意，“铖儿早就会了。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奶声奶气的读书声从书房中响起，霍沉璧和周承睿都没有出言打断，而是任小孩子背下去。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出师表》算不得长，很快小世子就背完了，他小脸上挂着明显讨要夸奖的笑容，屁股后面小尾巴摇得可欢了。
霍沉璧蹲下身子在他的小脑袋上轻轻一摸，“铖儿真厉害。”
小世子顺杆儿爬地用脑袋蹭了蹭霍沉璧的手。
周承睿看着两人的互动，神色也暖和了不少。
这时，侍女撩帘而入，垂眼恭敬的回道：“午膳已经备好了，王爷。”
小世子拉住霍沉璧的袖子，期待地说：“小姨一起去吃饭吧，父王都已经让上好菜了！”
霍沉璧拍了拍小世子的爪子，开口道：“不……”
话还未说完，便被周承睿打断了。
“既然人都在，就一起用膳吧。”他神色没有多大变化，一如平常，“权当陪铖儿了。”
这话直接就决定了，并没有要向她寻求意见的意思，霍沉璧心中有些不悦，眉尖也微微蹙起。
“去嘛去嘛~”小世子摇着霍沉璧一个劲儿的撒娇，想着自己也不能拒绝，还不如哄了外甥儿开心，这般想，霍沉璧便柳眉长舒，对小世子应了下来。
周承睿嘴角闪现一笑。
当日晚，海棠楼。
李侧妃刚梳洗完毕，一侍女便匆匆进入，在她身旁说道：“娘娘，刚得到消息，今儿王爷留了霍姑娘在舒啸楼用完膳。”
李侧妃拿着明珠长簪的手一顿：“什么？！”
侍女低了头继续回复：“人刚刚从舒啸楼出来。”
李侧妃皱了皱眉，问道：“只有王爷和霍姑娘？”
“小世子也在。”侍女回复。
听见这话，李侧妃才舒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更不踏实了。
王爷只有这一个儿子，简直是疼到了骨子里，按理说王妃早逝，世子就应该拖给余下的侧妃抚养，但王爷毫无此意，且多年来，只要了世子一个孩子…霍沉璧是霍妃嫡妹，世子又对她很是喜爱，倘若王爷因此对她有了什么……李侧妃将簪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恨恨地想，霍妃都已经死了这么年了，为何！为何王爷就不准她要孩子！
右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她眼神哀怨、不甘、最后化为了恨意。
海棠楼的烛火亮了大半夜，楼中却寂静无声，楼阁转角处的海棠花含苞欲放，却不知今年究竟能否盛丽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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