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无界鸿蒙 > 第二十七章:岚瞳

  “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吗?”

  现在才早上五点左右,天还是黢黑黢黑的,本来他只是抱着敲敲看的心情敲了房门,也没用多大力气,没想到对方真就醒了起来给他开门。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手里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饭递了出去,看着眼前的人反而问道:

  “你呢?凌晨两点多才躺下。”

  “没事我不困,倒是小曦你,也注意休息好吗?”

  男人看着他浅色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也一样。”

  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不过睡袋里的少女并没有听见,依旧像头死猪一样,一边打着轻微的鼾,一边嘴里呓语说着梦话。门外的人过了少顷又敲了敲,在确认这样做没有结果后,他果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顺着那红木门的门缝纵向深深划了一道,一拧门把手抬腿就进了门,顺势一关。

  男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的是给少女的早饭,有包子,鸡蛋,小咸菜,还有一碗瘦肉粥,腾腾地冒着热气。此时的少女依旧没有清醒,只是顾涌了一下转了个身改成仰面朝天继续睡,只见她睡相极为豪放,头发已经乱成鸡窝,眼皮底下是一层青色的黑眼圈,嘴边口水都流了下来……如果不是睡袋裹着她想必那姿势一定更让人开眼。

  男人看着她,心里不知道啥感想,眉心锁了一下。他又看了看少女睡袋上方缓慢盘旋的两颗钵天珠,略微吐了一口气,也就那样端着早饭走到她床的跟前,食指中指并用,在床头柜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

  “丫头,起来吃饭了。”

  他这一敲,少女才不满的哼唧了一声,随即像只大豆虫一样,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又顾涌顾涌。

  “嗯~别烦我让我再睡一会儿……呼……”

  男人看她和耍无赖一样的赖床行为,并没有纵容她多睡的想法,他再一次敲了几下,不过这一次用的是手背骨节声音大了不少,睡袋里的少女不由得震了震。

  “起来吃饭!”

  他声音也跟着提高,最后,少女很气愤地吱嗷了一声一个大虫转身坐了起来,不过她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像极了现代那些高考生每天早上的现状。

  “噫呃你个臭流氓……敢打我腚老娘削死你!……唔呼……”

  “…………”

  最后,男人没眼听了,用一个弹脑门成功叫醒了不省人事的北宫芸,后者被弹了之后吱哇乱叫了一声,想去用手捂自己的脑门,但是无奈她的手和四肢被黄杉秋严严实实地束缚在贴着符的封印睡袋里,她想拿也拿不出来,也就只能瞎动了。

  “啊!疼死了……你干哈啊?弹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北宫芸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对方没有理会她的不满而是直接在她床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就要喂她。

  “吃饭。”

  北宫芸一看这情景下意识往后一躲,心想这不对劲啊,喂人吃饭啥的跟羽山曦亭没什么交集吧,难道他还会照顾人不成?

  “我自己会吃,不用你喂!话说为什么是你啊,这画风不得劲吧!?”

  曦亭看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像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瞅了瞅她,接着吹了吹那勺稀饭,又给她塞了过去。

  “你现在没手没脚怎么吃饭?还有你这精神头那么足,我可不放心浮月他们进来给你送饭,没准你又跑了也不一定。还有这饭里没毒,不信我可以帮你试一遍。”

  虽然北宫芸还想嘴硬一下,但是妖是铁,饭是钢,她和曦亭他们不一样已经习惯了进食活动,这一顿不吃就馋的不行。曦亭顺水推舟又晃了晃一只白胖胖圆鼓鼓的包子,北宫芸立即真香一口咬了下去,胡乱咀嚼着,也喝了他喂过来的粥,顿时枯涸的唇齿间香气四溢。

  其实能有现在这种场面,还是因为几个人不放心,要是放着北宫芸这样不管指不定她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黄杉秋就临时整了一个睡袋式的禁制术,再加上两颗钵天珠密切观察她,也好在第一时间阻止。关于这丫头的事情,几个人还有一些想要问她,索性就打算天亮了再说。这不到了早上,本是浮月来给她送饭的,但是曦亭对这妮子极度不放心就替浮月来了,现在忽然想起来觉得他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没让浮月看见奇怪的画面。

  之前吃了几个包子北宫芸现在的吃饭速度也慢了下来,她抬眼打量了一下给她夹咸菜的曦亭,一边张嘴接住一边问道。

  “唔哼,没想到,你这家伙还会照顾人啊?”

  曦亭没看她,神情淡然自若,又给她夹了一口萝卜,回答说。

  “活了这么久自然得会这种事。幸好来送饭的不是浮月,不然他肯定给你的睡相吓傻了。”

  北宫芸翻了个白眼也不在乎,话说她现在就顶着鸡窝头呢能怎么的她?只要她坚信自己是漂亮的哪还在乎这些。但是她又揪住了曦亭的话仔细品了品,又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那样直接叫你哥的名字?羽山浮月?”

  北宫芸确信,这家伙之前虽然说过“我哥”,但是最多听他叫的是“浮月”这个名字,“哥哥”两个字,可是一次都没有。之前看他俩的表现,两个人感情似乎很好,并不存在什么叛逆或者管教过严的问题,对于一对兄弟来说,这有点不常见。

  曦亭闻言就给呛了一下,手上动作一顿,又硬塞过来一个鸡蛋,堵住北宫芸的嘴。

  “吃你的饭,问那么多干嘛?”

  北宫芸看他想反驳但又无处可说的吃瘪表情心里顿生快意,如果可以她真想拄着脸喝着快乐水看这场好戏。

  “行,那我就问个别的事儿。之前我可是听说,这酒店已经客满了,昨个非礼本姑娘的那个瘪犊子……他是搁哪儿睡的啊?”

  北宫芸语调上扬,一脸的得意,笑的也愈发放肆。曦亭脸一黑,心想这妮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晚几个人去前台一问发现没房间了,但是重斓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他回去或者睡车。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让他偷偷上来拼一下单人间凑合一晚,本来这事儿曦亭也是答应的,但是一想,北宫芸是个女孩子自然不可能,其他的人,让这货睡谁的房间他都不能放心于是还是舍生取义让他和自己一间算了。

  结果可想而知的,虽然旅馆的床很宽敞,但他是不可能和那家伙挤在一张床上的,作为年长的一方,曦亭二话没说就打了地铺把床留给了重斓,这期间重斓和他搭话他一直装听不见无视他的存在,毕竟这种事是他不想遭遇甚至想都没想过的。虽然曦亭的应变能力极强,以前在哪里都能睡着,但是那种被死死盯着令他直起鸡皮疙瘩的恶寒感让他一夜都没合过眼,也正是如此天刚亮的时候他就出门给所有人买饭去了,为的就是能离重斓远一点。

  “……和我拼的房间,凑合了一晚……你好好吃你的饭,别再问这事儿了。”

  “呵,是吧?我就知道那家伙很膈应人~怎么样,给恶心的够呛吧?”

  北宫芸冲他眨了眨眼,挑了挑眉,一副一切如我所料的表情。曦亭一脸黑线只得承认,然后提醒她,真的别再问这种事了。

  “你闭嘴可以吗……”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啦,啊哈哈哈哈!!嗝,咳咳……”

  之后十分钟里北宫芸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只是一直瞅着曦亭观察,曦亭也不在乎她那有点古怪的眼神,只是默不作声地给她喂饭,在北宫芸吃完后不忘拿出餐巾纸给她擦擦嘴,整个过程都十分的娴熟自然,但是给北宫芸的感觉总有点违和。恰巧的是,等他收拾好东西时,房间的门也突然打开,黄杉秋踩着门口的米色地毯走了进来,见眼前这幅融洽的画面,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随之不知道为何对着曦亭微笑了一下,然后隔着几步的距离对着床上的北宫芸挥了挥手和她打招呼,北宫芸一看是黄杉秋,当即友好地向他吆喝了一声,也不认生。因为她现在没有手所以做不到和他挥手打招呼。

  “哎呀,你这个小兔子呀~这一晚上可委屈你了,毕竟我们也不放心,当时那种情况,谁知道你还留了一手哇?……怎么样,现在吃饱了没得?”

  “哼哼哼~那必须的,在外面混总得留一手啊~至于吃的嘛,他把我伺候的挺好,分量也很足,总体算不错的~”

  北宫芸在睡袋里的双手动了动,那样子看上去有点像海豹,竟然还有些可爱。黄杉秋看她这么健谈心里也欢喜,看来昨晚的事情没给人家小姑娘心里留下什么芥蒂和阴影,这也是他想看到的。

  “是嘛,只要你满意什么都好说,可爱的小姑娘~”

  听黄杉秋这样夸她,北宫芸很受用地扬了扬头,看来她更倾向于和曦亭以外的人交流,就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谢谢~不过这位哥哥你能不能放开我啊,我都这样睡了一晚上了,身上好酸好痛啊~我保证不跑了,你让我发誓都行,求求你先放开我嘛……”

  她语气黏黏的,软软的,用一种很甜很无助可怜的声音对黄杉秋撒着娇。虽然黄杉秋不是那种好色之人但是一个小姑娘向自己撒娇还用一副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也难免会心软,毕竟他也是个当哥哥的,自然对这种弟妹式的撒娇没什么抵抗力。

  “看看我的小可怜儿……等过会就给你解开封印,暂时先委屈你一下哈。”

  北宫芸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就是她刚才把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方妖王给呛的说不出话来,如果黄杉秋看见了之前曦亭那种眼角抽搐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曦亭啧了一声,心想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再一看黄杉秋那种以为她很好相处的友好表情登时一巴掌捂上了自己的脑门,好像看自己的朋友被什么低端的传销组织骗了钱还很乐意一样,眉宇间尽是愁和无力。黄杉秋还问他怎么了,曦亭只回了他一句“我天灵盖疼。”而已。

  “天灵盖疼啊……那用不用让你那个医生姐姐给你扎一针啊,或者让你秋哥哥帮你按按摩?”

  “……滚。”

  随后只听“噗”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北宫芸决堤的高低起伏的大笑,以及化身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的壮烈情形。黄杉秋见状吓了一跳,不晓得这小姑娘还能笑得如此雄壮,曦亭则是一转身选择离开这间屋子,以免控制不住自己抽搐的部分面部神经继续跳高难度的探戈。

  “你给她收拾吧!再待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嗯?这怎么了这是?不是,曦仔,怎么突然跑啦?”

  随即就是一声摔门而去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你看他那个熊样儿,哈哈哈哈!!”

  黄杉秋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床上扭作一团的北宫芸,又回忆起了夜里发生的种种,好像已经猜到了刚才自己不在时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曦亭出来后如释重负,宛如获得了新生。他敢在此发下毒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天生克自己的奇女子。你说他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和她一个小女孩去争,还不得自己忍着?本来曦亭以为一个重斓就够受的了,现在又出来一个北宫芸,一个聊骚,一个怼人,还都比他小那么多,能不叫他心态炸裂吗。

  看了看手机发现才刚刚七点,离之前约定所有人下楼会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想想之前给自己买的一些吃的还放在屋里,也就向上跑了一层准备回去消灭点食物平复一下心情,虽然他屋子里可能还有个同样麻烦的家伙在,但是重斓不像北宫芸,怼人方面那样肆无忌惮。

  虽然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但是也没理由不回自己的房间,索性就是一个开门,幸运的是没看见重斓的踪迹,之前给他买的早饭也没了踪影,可能已经出去了。

  曦亭瞅了瞅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身心俱疲地坐在床边,终于有了一点宽慰感。

  可当他才打开包装纸咬了一口面包,一旁浴室的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只见那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花色奇葩的内裤,脸上不知道涂着什么颜色的面膜,看上去二不愣登的就走了出来——他刚开始还一边拢刚洗完的头发一边哼歌,但是在注意到拿着面包浑身凝固宛如一尊石像的曦亭之后,重斓本人也是吓了一跳,脚一扭差点滑倒在地。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重斓惊地一双兽眼瞳孔放大,就连那不可描述颜色的面膜也有裂开的痕迹。曦亭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往哪里看了,他现在整个人活像复活岛石像那样,保持着45°角仰望他,眉宇间是一道深不可测的阴影,原本俊逸的面容此刻方正无比。要不是他嘴上还粘着一点面包屑,可能都找不到他的嘴在哪。

  就没一个省心的!

  过了有一会儿,重斓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暗骂了一声去拿自己的裤子穿,而曦亭,虽然很想长啸一声发泄自己这一早上所有的悲催与不幸,但是好像他又有点无病呻|吟,根本没力气喊。他顿感心力交瘁,进食的欲望也没了,一个侧身轻飘飘地躺上了自己的床,背对着那个正在努力收拾自己仪容的混蛋,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的天。

  等重斓穿好所有衣服以后,想上前跟他说什么的时候,他终于爆发了。

  “那个……羽山,你听我解释,其实那是……”

  “滚!啊——!”

  这可是迄今为止,他第一次发出这种快被人气死的声音。

  再后来,曦亭能从打击里走出来并且成功下楼无视重斓的解释,已经是后话了。

  “不是的……我一般……”

  “闭嘴……能不能让我多活几年……”

  这次轮到重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他现在只能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头顶阴霾的曦亭后面,而前面的人,也一改往日的气势和气场,总感觉他是在飘,而不是在走。

  一番折腾之后,二人已经来到了楼下的大厅,老远看过去,其他人已经在聊着天等他们两个了。

  曦亭一看那块儿地方,只见那宽大的沙发桌椅上,北宫芸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蛋糕裙,原本一头乱发已经梳妆整洁,换好了一副甜美可人的面貌和其余两个人有说有笑,甚至还时不时地做一些少女才会有的可爱小动作,而浮月他们也是很认真的与她谈话,很有耐心的听她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还被小姑娘带了节奏,逐渐欢脱起来,完全没有夜里那种压抑的氛围。

  曦亭一见便是眼皮抽搐,似乎是看到他来了,北宫芸朝他这边轻轻看了一眼,那样子,根本就是在故意气他。重斓在他后边一看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曦亭心情看上去还是不好,也不想给他添堵了。

  “刚说到你们俩你们就来了,快点过来吧~你哥哥正说到你呢!”

  说罢女孩就像扇扇子那样挥动着小手招呼,浮月见人来了,特意起来拉开两把椅子等他们过来,黄杉秋老远看着,一耸肩膀笑的有些无奈,可能是已经领略到这个小丫头的厉害之处了。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对一个小女孩打怵那就真白活这么多年了。

  曦亭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出气的声音不大。等他睁眼后,只见原本那股眉宇间的凌厉和深邃又回来了,休闲裤里的长腿一迈,毫无畏惧的向人堆走去。

  两个人慢慢坐下,曦亭挨在浮月旁边,翘着二郎腿便不再动弹只是一言不发,一双曜黑色眼睛看着北宫芸,后者也是一点也不怕,双手交叉支起下巴,微微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他。

  “你有事?”

  曦亭不知道为什么她老看自己,只觉得她笑容里有很诡异的成分,总之就是没安好心那种。

  “哦,没事~只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之前我看你们三个的修为……你才是最小的那个啊~”

  北宫芸打了个哈哈,那意思就是……你是个弟弟的那种表情和语气,就,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听了能得心梗那种。换做是以前任何时候,别人这么说,曦亭是他们三个人里年纪最小的这件事,他本人是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的,毕竟这是事实,可从这妮子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我就活了那么长,有问题吗?”

  “噢~没问题没问题~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没想到而已,你别误会哈~”

  “呵呵~行了,小兔子也别卖关子了~我们下来商讨事情不是听人调侃的,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不然这话,可没完了~”

  一旁的重斓见状点了一支烟,放在嘴边轻轻叼住,虽然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但是因为黑墨镜的缘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吸了几口,然后转头朝着北宫芸的方向一口气吐了好几个烟圈。北宫芸不喜烟味,当时就捂着口鼻嫌弃的扇了扇,还被呛了几下,咳嗽了几声。曦亭纳闷他为什么和一个小姑娘较劲扭过脸去看他,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只是一个劲儿观察北宫芸的反应,感觉他脸上戏谑的很。

  曦亭想起来这在场所有人,只有他俩相差的年龄最小,再一看北宫芸的样子,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山更比一山高,一物降一物?

  “咳咳……好了,既然这样,那……阿嚏!!我也不废话了,咱们,进入正题吧!你们放心,大胆地问,我心理素质没问题!”

  众人随之几个目光交接,纷纷坐正摆好姿势,重斓也是一把拧灭了香烟,身子往后一倒,像其他人一样示意谈话开始。

  “那就失礼了。北宫姑娘,凌晨的时候,你说过自己是最后的逐月者,那可以跟我们说说,这个逐月者是什么吗?”

  浮月首个发问,北宫芸也一副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耳坠,眼睑一垂,缓缓道:

  “嗯,逐月者,是我们桂兔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种人。它是被选中的,而不是世袭轮换,简单地说,就是有能力的天选之人才能当,他们出生的年份也是长短不等,有时千年也等不到一个天选之子的降生。之所以叫逐月,就是因为它具有普通族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和毅力,能够短时间接近光速。我们桂兔崇尚月亮,认为许多事物的起源就来自它,并且,在满月那天,我们族人的实力普遍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在我们家族很古老的年代,据说,逐月者就是为了探寻月亮轨迹和去向和保护族人而生的类似于探索者的高地位存在,到了我那个时候,逐月者也就转变成一种力量的象征。毕竟也是为家族和知识做贡献的,地位高一点也正常~我被选中那会,可是高兴了好几个月的,尽管老爸给的训练真的很难,但我始终为我是逐月者而感到自豪。”

  北宫芸一口气说了很多,虽然她的语速不快,但是断断续续,似乎也是因为想起了往事,她才能像叙述故事一样。末了,北宫芸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感慨。

  “哎呀~老娘的腰~不过貌似那时候我也没啥用,毕竟年龄太小了,那帮王八羔子来的时候我什么都帮不了,只能被老爸逼着逃命……现在想想,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尽到职责,保护好我的族人~”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接着少女又用她轻灵的声音说了一声。

  “嘻嘻,不过在我追月亮的那些时光里,我还是挺快乐的。……想想一开始我第一次追完月亮后,告诉我爸他们,其实月食不关天狗的事儿,他们还不信嘞~”

  女孩温婉地笑了笑,模样俏皮又大方。可是任谁都知道,就是这张笑脸,背后,又不知道哭过多少次,流过多少泪。

  一行人见状欲言又止,其实曦亭开始还想问她她挣脱自己龙羽的具体细节,但是没想到北宫芸一口气解释的这么详细,也就没了问下去的必要。月亮都能追的话,何况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不知道为何,他脑子里闪过了天诚仪式里浮月身着雪兰祀服的样子,身为族灵的他,在举行天诚的一个月前禁止食用任何食物,只能靠吸取天地灵气和喝露水,类似于人类的斋戒,净五脏六腑,而且每两百年举行一次的天诚舞难度会叠加,浮月为了这几天祭典能顺利进行往往几十年都在准备,或者说天天都会训练,他双脚的皮肤就没一块是完好的,那时候磨破脚或者断几根趾甲都是家常便饭,虽然父母也心疼他,叫他不用那么拼命,但是浮月自己坚持一定要做到分毫不差,似乎也是为了填补自己天赋上残缺的执念,他对任何事总是一心一意,力求完成。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明明会很多手艺,但是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原因。

  可这一恍惚就是他哥哥现在在他眼前的模样,眼前的女孩儿似乎也是如此,顿时也是感触颇深。

  “那妹妹你之前说,你有一定关于你仇人的线索,但是也不多,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呢?”

  黄杉秋微微偏过脸问,北宫芸似是沉思了一下,然后她的小圆脸儿明显就黑了不少,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那声音震耳欲聋,乍一看,似乎已经被打裂口了。

  “那个王八蛋!!就是那个王八蛋!!老娘死也不会忘了他!!”

  因为她声音实在是太高亢激动了,引来了不少好事儿的目光,恰巧这个时间人也陆续多了起来。这不看还好,一看,这么多大老爷们围着一个小姑娘,人家还在大骂发着火,不知道的以为小女孩失恋请了一堆心理咨询师呢。

  “呃,妹妹你不想说就不说~别动肝火,女孩子家生气对身体不好~”

  “不,我要说!你们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

  北宫芸气鼓鼓地做了个深呼吸,看了看桌子上的裂纹后一个轻抚用其玫紫色妖气重新合上,完好如初。

  “呼……舒服了,之前我也说了,虽然那伙人的身份我一直找不到,但是我很清楚,那里面有一个人,可以作为他们的明码标签,或者说代表头面,找到了他,也就意味着找到那伙人,而且只要一见到他,我就能认出那龟儿子!!”

  女孩语气笃定,可是这一品却是很不着调的一句话。她说是一个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是再长寿的人也该死几十回了,更不可能说成为一个组织的代表或者标志人物的,除非他有不老不死的异能,再者,你又有什么底气肯定,你一看到他就知道是他,假如他活了那么久,样貌可能已经变了。

  “这不科学,你说他是人,又不是妖,而且你怎么就有把握一看到他就能认出他,说不定你们就擦肩而过了?”

  曦亭质疑,北宫芸摇了摇头,意思是听她说完。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我要说的是……那个人,他的确是一个人类,他也会死亡,也不是那种长寿的异类……他,只是会不停地用新生的肉体活下去,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他的身体死了,但是投完胎降生后依旧有他前世积累的所有智力和记忆,根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而且似乎,无论他怎么转世,都会被重新带回那个组织,进行培养……总而言之,我也不清楚他这算什么,可能他老祖宗和阎王爷有一腿吧,不然我自己肯定第一个不信。”

  北宫芸狠狠攥紧拳头,骨节噼里啪啦响作一团继续说。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有把握认出那龟儿子,是因为不管他怎么投胎,他的眼睛都会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颜色,世上应该绝无仅有,我这几百年遇见过他三次,却因为他身边有人把守,次次让他跑了,那时候他就是有着不同的样貌,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个青年,第二次则是个小童,第三次却是个女子!可是不变的就只有他的眼睛和那眼神,我绝不会认错,那眼睛的颜色只要看一眼一辈子都不会忘!那不是美瞳什么的能盖住的!给人印象太深刻了!……你们一定要信我,我没在说谎!”

  北宫芸说完明显身子有点颤抖,似乎是在激动也是在恐惧那个她口中的存在,毕竟她说的是真的的话,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啊,比妖还要可怕危险。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北宫芸亲眼所见还是她推演出来的,有一个不管怎样都不会受死亡威胁,忘记一切重新投胎的人类,但是看了关于那人瞳色的事情的确是没有假。不知怎么的,曦亭和浮月的心里也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只是不清楚,到底异样在哪里。

  “那你后来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灭你们族人?是纯属作乐?还是图你们家族什么东西?”

  重斓冲她笑了笑,北宫芸不想理他,但这个问题她也打算说明白,也就不管重斓了。

  “……我不清楚,不过按照当时的情形,他们杀了很多长辈,但是我没怎么看见他们杀和我同龄的桂兔,本来,我是带着我弟弟一起逃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弟弟也被他们……然后我就,一个人跑了……我至今都不清楚那帮混蛋到底图谋什么,我们桂兔一直低调清平,他们到底图什么啊!”

  北宫芸气得又想去砸桌子,浮月看她这样拉住她的手给了她一张纸巾,并对她摇了摇头,一旁黄杉秋也是用手按上了小姑娘的肩。女孩也是极为无奈地叹了一声,强压下心头酸涩,接过浮月的纸用力蹭了一下眼睛,依旧是那副刚强模样。

  曦亭看人家这样,下意识地去瞥重斓,他这句话问的可有可无,却是直接敲在人家心门上,倒是很有别的意思。不过对方似乎是一点也不在乎,见曦亭看过来,还挺乐呵。

  “说话有点分寸。”

  重斓双手举高表示自己投降,也没说话。

  对面北宫芸已经收拾好自己,也不管自己早上搽的精华液了两只小手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顿乱抹。

  “呼……嗯……好了,我想我该说的都说了,哥哥几个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哎呀好了,都说了这么久了,小姑娘口渴了吧?走,咱喝好喝的去,不说了,不说啦~”

  “北宫姑娘,杉秋说的对,我们出去走走顺带休息休息,先别管那么多了。想吃什么,喝什么不要客气,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见状,几个人陆陆续续起身,北宫芸被黄杉秋扶着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一顿下来,几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表示自己的关怀和照顾。毕竟是个女孩子啊,心境再怎么坚强也不能用男人的标准来衡量的。

  外面又是爽朗明媚的一天。浮月为了转移北宫芸的注意力继续之前的话题给她说了一些上古时代有关三原毒枭的故事,北宫芸一听来了兴趣,问他难道上古也有人贩毒不成?接着浮月告诉他,此毒枭非彼毒枭,他们是真真正正的用毒宗师,是三位处于不同境遇的枭雄,害人或救人都在一念之间,只是是否存在就不得而知了。

  浮月告诉她,这三位元老,以前在世上也有他们特定的称谓,据说是世人根据他们用毒的招式和特性定夺的。从第一位至第三位,分别是:

  玄翎嗜者

  罂矢怜原

  紫蛰断罪。

  这其中,虽说三毒枭之间有排行顺序,但是这第二位第三位的位置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就算有差距,也不会太多。

  “真的这么厉害?那那个第一位的毒枭呢?怎么他没来参加斗毒?”

  “相传,那第一位的宗师可是山海异兽的其中之一,他若是第二,便没人敢自称第一。这么多年他的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即便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也有着无数的追随者,因为根本没人知道他在哪,所以斗毒时人们只能给他挂个牌面,代表他老人家已经到了。归根结底这斗毒,还是剩下的两位毒枭在真正参与的。”

  “听上去好酷!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哒?难道你见过吗?我反正是从来没听说过~”

  “那是自然,我们曦仔这位哥哥可是知道很多上古卷轴里的故事的~放到现在可是大师级考古水准啊,毕竟人家是羽龙,也和山海经里面的应龙是亲戚呐~那可是祖龙耶!你说是不是啊,曦仔?”

  “嗯,这话不假。不过你要是感兴趣,浮月他可以给你讲上好几天,以前那些家里尘封的上古卷轴甚至超出了羽山古语的范畴,就连我也看不懂。浮月是家里少数能看明白并翻译出来的,那破译手法比我们父亲还要娴熟一些。”

  “我去……你哥这么厉害!学霸啊,我最头疼古文了,哎哎,好哥哥能不能教教我啊?实不相瞒我现在在一高中上学,最讨厌的就是文言文了,做题老是得不了几分,老师都快被我愁死了。”

  “可以啊,有什么不明白的北宫姑娘你直接说,我一定全力帮你。”

  “太好了,谢谢哥哥!你也别一口一个北宫姑娘叫我了,直接叫我芸芸吧,以前我表哥他们就这么叫的!”

  “哎呦,这小嘴儿真甜~话说我还是个大学生呢,主攻生物学~芸芸妹妹你有没有兴趣我给你辅导哇?”

  “你也喜欢生物吗?哎呦太好了,我最喜欢这个了!那就麻烦哥哥们了~”

  “呵呵,我看你还在读高中,是不是很缺钱花啊,要不要来我公司做兼职?我给你多提百分之五的工钱~”

  “不用这位大爷,谢谢您嘞!”

  “一个月六千起步,干得好还有提成,不考虑考虑?”

  “……嘶,你说话当真吗?……”

  接下来的一天里,几个人与半路出现的桂兔少女打成了一片,还互相加了微信,除了浮月和黄杉秋履行自己的诺言给她讲解功课以外,北宫芸也捞了不少好处,这吃穿不用自己掏钱了不说,就连回去的时候还有豪车带她。虽然这个假期不算太长,过去地也挺快,但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体验深刻的旅程。

  后来几个人把北宫芸送回了她住的小区,看看住户楼的门面似乎也说得过去,小区内部的设施也还齐全,小丫头也说自己现在什么也不缺,叫他们几个不用替她操心上火,最后还叮嘱了他们一下,说她的学校就在附近,下次有时间领他们一起去看看,好巧不巧的是,那里也是黄杉秋以前读过的高中,而且他也很久没回母校看看了,就答应她下次一定去赏脸。

  “呵,那行啊~我等着你们几个来!”

  “那到时候就麻烦芸芸你照顾了!有事就在微信上说,不必客气。”

  “放心回去休息吧,那些事我也会帮你打听的。你也用不着着急,往好里想想对比我的情况,暂时先放缓一下。”

  与北宫芸告别之后,重斓将其余三个人送到之前的公园附近,临走时他拿出来一个他常用的黄金制成的打火机想要递给曦亭,不过曦亭不抽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然也没收下。对方见状也不介意,笑了一声重新把那玩意放进西装内侧的上衣口袋,然后破天荒的换了一种在曦亭听来很陌生的口吻问他。

  “你之前那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曦亭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随即脑内闪过事发当天凌晨,他对重斓说过的那句话,脸上稍许露出来了点惊讶的神色,不过也就是稍纵即逝。

  “你说百川啊……呵,你要是早这样好好说话,我也没必要成天和躲瘟神一样了。”

  曦亭回过头看了看另外两个人,眼中划过一抹少有的柔和。

  “百川我们是回不去了,但是弟兄们的情分是不会变的。你想要的东西我只能给你一部分,另一部分也是我想要却也得不到的。”

  那人释然一样的阖起眼睛,然后再度慢慢睁眼。

  “……当年对你们所有人不告而别是我的错,我也没有抛下你们的意思,只是这原因我不能说,就着这一点,我就不是个好领袖……不过不管你们怎么看我,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感谢你们……同样,当年发生的所有事,延续出的所有结果,我从不后悔。”

  他难得在不待见的人面前牵出来一个融汇了万千心绪的浅笑,好像面前的只是一个他从前的弟兄,而不是现在那个讨厌的登徒子。也就情不自禁地有发感慨,追忆。弄得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还会怀念过去了。

  “……大……”

  “嗯?你嘟囔什么?”

  “我……哦,不是,没什么……哥哥几个的话,我就不送了~下次记得来我这儿玩,给你们打折~”

  几个人朝他点了点头,那人也就上了车,慢慢开走了。

  百川?何尝不是一个同样也回不去的地方。百川之王?何尝又不是一个到了最后仍旧改变不了任何事物的人。

  静僻无人的小巷子里,三三两两堆放着不要了的废旧纸盒和一些无用的垃圾,断断续续的哭声和一些戏谑古怪的笑声和叫骂声从这里传出,虽然那个人哭得声音非常的凄惨,但是很可惜,这里不会有人听到。

  “哭啊,你丫挺的接着哭啊!小兔崽子,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半妖半吊子!人不人,妖不妖,老子我最讨厌人类了!你他娘的还是人生的玩意儿!?真不知道你老子怎么想的!可别出来给我们妖族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就,就是!!哥几个盯你好几天了,老看你搁这学校附近转悠,怎么着,还想对学校的学生妹下手吗?!一看你那样儿就知道没安好心!……”

  “没错,你个小白脸儿小矮子,见到我们大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你身上那股不三不四的妖气百八十里都熏得难受!今儿个哥仨就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心思不纯的小闸种!”

  被三个人阴影包裹住的少年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记重拳落在身上的疼痛感,他的身体依旧止不住的在颤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自己的头部。可是过了一会,少年并没有迎来预期的痛感,反而是之前三个对他拳打脚踢,辱骂他的人突然没了声音,惹得少年从胳膊的缝隙里胆战心惊向外面瞄去。

  那原来剑拔弩张的三个人此时此刻都是一脸无比震惊的表情,少年看见了,他们都看向了身后,可是原本空无一物的那里,不知在何时多出来两个人,而那只原本要打下来的拳头,正被其中一个人紧紧的攥住,容不得半点挣扎的余地。

  “你们三个,干什么呢!”

  空气中传来一声陌生男人的呵斥,那少年这时才敢正面去看那个人,只见那是一个有着一双霓火色血眸的男人,而他的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无比强大和压迫感的黑红色妖气。

  “我问你们话,在干什么呢?!”

  “曦……曦亭大哥?!!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