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思琴本已防备对方伏兵,却未想到敌人会混在官军之中。想官兵都是一营士卒,朝夕相处,怎会混入外人,倒是先前百姓堆中,有几个样子颇是可疑。这也是她两人心念萧平安安危,有些心神不属,都未去怀疑这些兵卒。
来人一手雁翎刀,一手鹿角钩,白发驼背,一脸阴鸷酷烈之色,正是毒龙尊者孙弘毅。出手又快又狠,武功竟是不在卧南阳之下。
洛思琴猝不及防,低头躲过脑后一刀,脚下却是躲闪不及。眼见中钩,“当”的一声,却是萧登楼一剑斜刺,千钧一发之际,挡住这一钩。
萧登楼这一剑也是倾尽全力,救下爱妻,却是将自己背心整个卖给了卧南阳。卧南阳自不会错过如此良机,“量天尺”猛砸萧登楼背心。萧登楼拧身避过。卧南阳手腕一抖,“量天尺”忽然翘起,已在萧登楼左手小臂“郄门穴”上扫了一记。
“郄门穴”属手厥阴心包经,乃于前臂内侧,一被扫中,萧登楼左手登时抬不起来,更是鲜血直流。
“量天尺”又名“点穴尺”,点戳穴道本是拿手好戏,卧南阳手中这根却是加倍厚重,前端更是带有尖刺,锋利无比。幸得萧登楼应机的快,一被点到,手臂立刻滑开,若是被戳正穴道,手臂立废。
洛思琴见丈夫受伤,心中也是大急,欲待近前,与萧登楼并肩迎敌。
孙弘毅为人阴险毒辣,早料到洛思琴心思,雁翎刀横扫,逼她后退,将两人远远隔开。
萧登楼夫妇单个武功,都不是这两人之敌,只有两人联手,威力才是大增。卧南阳和孙弘毅都是心知肚明,一人缠住一个,有意各自带开,数招一过,两人已是相距数丈。
如此一来,萧登楼两人顿时大落下风。萧登楼左臂吃了一记,已有些运转不灵,数招一过,更是险象环生。
洛思琴偷眼瞧的清楚,心忧丈夫安危,银牙紧咬,长剑呼啸,连使“寒秋雁落”“雁影分飞”,剑光忽然暴涨一截。这两招都是衡山派七绝剑之一,洛思琴含恨出手,威力也是惊人。
孙弘毅却是不为所动,一刀一钩牢牢守住门户。洛思琴拼尽全力,果然数招一过,气力接续不上,手中长剑渐慢。
孙弘毅等的便是此刻,见她剑势稍弱,雁翎刀忽然一展,大开大阖,重劈猛剁,招招具是势大力沉。
洛思琴本身功力就不及此人,又是女子,孙弘毅以力压人,她无计可施,只能不住躲闪。
萧登楼夫妇两人形势越是不妙,卧南阳手下却是一松,开口道:“只要两位答应老夫,衡山派不再插手我丐帮内务,今日就放了二位。”
萧登楼还未说话,洛思琴已经怒道:“白日做梦!”
卧南阳嘿嘿冷笑,道:“那今日可就怨不得老夫!”
孙弘毅也是阴阴一笑,两人手下忽快,都是痛下杀手。
洛思琴本已左支右绌,更是不敌,勉强挡了两招,右腿上一凉,却是被孙弘毅刀尖带到,入肉虽是不深,也是鲜血直流。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怒喊道:“住手!”
萧登楼和洛思琴两人齐齐一愣,手下竟都是一慢。这声音甚是熟悉,远远来自河上。但眼下生死存亡,也不及回目去看。一念未消,就听那人又是大喊道:“师傅!师娘!”
洛思琴身子一颤,瞬间眼前一花,却是不由自主眼泪夺眶而出,手上一软,长剑险险脱手。她两人只收过一个徒弟,这声音如此熟悉,还能是谁,正是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徒儿萧平安!
耳听萧平安声音,这宝贝徒儿果真没死,自己岂能丧命此处!萧登楼与洛思琴一般思想,两人精神都是大振,长剑霍霍,竟将卧南阳两人齐齐逼退数步。
四人不约而同,都朝河面上望去。渡船先前运了秦广等人过河,眼下正自那边返回。船离岸还有二十余丈,只见船头站着一人,身材高大,却是看不清面目。
船上人正是萧平安,他与龙阳大战受伤不轻,幸亏赵四念在旧情,危难关头,却是放了他一马。在山中将养多日,楚乔人尸身已经开始腐化,寻路出山,在镇上抢了副棺木,要带楚乔人回衡山。他目力远超常人,在船上见岸上有人打斗,立刻认出竟是师傅师娘,又见两人落在下风,更是心急如焚,大声呼叫。
卧南阳眉头一皱,他倒未看清萧平安面目,也听不出此人声音,但看萧登楼夫妇表情,定是此人无疑。沉声道:“莫要大意,先废了这两人再说!”他在刑州左近,对史嘲风发难,却是功亏一篑,这其中便有萧平安的功劳。还有川中炼尸暗算虚全,也是此人出来捣乱。心下确是恨死了萧平安。但想到刑州山岗之上,萧平安一剑挡下自己“量天尺”,随后酒楼交锋,更觉萧平安武功日新月异,进展神速。不知怎地,此际对这臭小子竟是隐隐有些忌惮。
孙弘毅却是哈哈大笑,道:“黄口小儿,来了一并送死,叫你们师徒一家,走个整整齐齐。”他嘴上恶毒,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萧登楼、洛思琴两人却是趁机已经站在一处,并肩迎敌,双剑合璧,牢牢守住门户。
卧南阳脸色阴沉,手中“量天尺”灌注内力,猛砸而下。萧登楼奋力格挡,洛思琴内力尚不如自己,更难应对如此“一力降十会”的打法。他一只胳膊受伤,手上力道也受影响。连接三尺,虎口已经震裂。
洛思琴有心相助,却被孙弘毅死死缠住。两人都有些自顾不暇,眼看又被分隔开来。
卧南阳和孙弘毅一般心思,既已与衡山派为敌,结仇了这两人,今日索性绝了后患。两人手下毫不留情,催动内力,全力以赴。
卧南阳与孙弘毅本就比萧登楼夫妇大上半辈,内力深厚的多,如此萧登楼两人更是不敌。转眼萧登楼又中一掌,身法已是有些运转不灵,洛思琴面如死灰,心道:“不承想我夫妇今日竟葬身此处,可惜平安近在咫尺,我却不能再见。”心中留恋,忍不住朝河上望去。
船上萧平安见师傅师娘势危,心中又急又怒。见船离河岸还有十余丈,再等不及,伸手抓过一块木板,一劈两断。飞身而起,一掠四丈,身在空中,一块木板掷出。身形下落,在先前木板上一点,硬生生拔起丈余,飞身向前,又是三丈有余。
岸上几人偷眼都是看的清楚,孙弘毅见萧平安掷板飞跃,这两下当真不凡。须知木板浮于水面,也是吃不住什么力道,能够借力一跃三丈,这武功修为已经殊是不俗。心中暗道:“原来这小子真有两下子功夫,若是叫他上岸,说不准起了变数。嘿嘿,你二人如此关心这小子,不如叫他死在你们前头。如此一来,你二人心境大乱,杀起来岂不更是轻松。”忽然抽身离了战团,足下一点,飞身而起,直朝河上掠去。
萧平安已经扔出第二块木板,借力一踏,刚刚跃起,眼见离河岸不足三丈。忽然一人飞扑而至,一掌劈面打到。他踏板飞渡,全凭一口真气,身在空中,根本无从躲闪。前面见师傅师娘受伤,心中正怒,浓眉倒竖,毫不畏惧,也是一招“圭端臬正”打出。
“砰”的一声响,两人掌力硬拼一记,萧平安身子倒挫数尺,自空中坠落。孙弘毅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一仰,也倒飞了尺余,空中无从借力,也朝河面落去。
这一下实是大出孙弘毅意料,他本以为萧平安年少成名,无非是招数练的精到,论内力怎能与自己相比。凭自己功力,真气灌注,这一掌打中,不死也是重伤,至于落水,也必是淹死的下场。本想一掌打落萧平安,自己就借力而回。谁知掌力相交,自己竟没占到多少便宜。要知自己一跃而起,乃是借势而为,萧平安却是刚刚跃起,毫无借力之处。如此看来,这小子内功竟然不逊自己?他自是不知“大正离天拳”古怪,心下愕然,只觉匪夷所思。
两人都在空中,孙弘毅仗着内功深湛,强提一口真气,已经直起身来,瞄着水面上那块木板,只要落在木板之上,自己稍一借力,自能跃回岸上。
他算盘打的是好,谁知前面萧平安落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空中身子忽然一横,平拍在水面之上。他百十斤一个身子,又是从空中落下,力道可想而知。水面登时翻起一个大浪,那半块木板毫不吃力,被水一卷,半浮半沉,转眼不见去向。
孙弘毅心底是破口大骂,再想换块木板,哪里还来得及,“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此处水仍是极深,他水性也算勉强,入水便即浮起,脚下踩水,四下张望,却是不见萧平安身影。心中稍是一松,心道:“吓我一跳,还以为这小子真这么厉害,半天没浮起来,想是被我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