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小说 > 现代武侠任侠记 > 陵風(二十四)墓中求生

  卻說被封於地下的邢如風,前有機關封路,後有羅剎追殺,可說是此生最大危機,任何行動都是九死一生,但若不動,便只有坐以待斃。

  眼看羅剎身影已來到階梯轉角,邢如風見這廊長狹窄,地勢不利,心生一計,卻知此計極險,猛一咬牙,眼下只能賭他一把,險中求全,以時間換取生機。

  打定主意,待羅剎狂屍腳步踏上階梯的第一步,立即回頭衝去,先發制人,左手甩出斧鏈,鏈索如蛇,其式翻騰多變,其勁一往無回,分攻羅剎三處要害,卻是虛招,目的在掩護一式後著「橫天道」直取中路。

  但見羅剎狂屍似有所感,長鞭一個圈轉,自然而然盡擋虛招,隨即噹的一聲砸開攔腰斬來的攀山斧,鞭式不停,席捲而去。

  不料邢如風仍有後著,斧鏈勢消,金刀隨出,身法展至極限,一個閃身欺近,右手金刀斬她左大腿。

  羅剎立生反應,左掌順勢而起,如刃利爪劃破邢如風的左臂,邢如風藉她一爪之勢,向右著地一滾,當即滾過轉角,頭也不敢回,提氣急奔,來到盡頭另一處轉角,又是一個飛身撲滾,閃過後方襲來的一記重鞭。

  鞭擊石壁,碎石紛飛,邢如風心知屍變的殭屍多半行動緩慢,但力大無窮,只要抓住此點,自己未必不能取勝。

  但不知這屍變羅剎到底是因大體受擾而亡靈回魂?還是死後多年,地下微生物寄生大腦,依憑死者生前的肌肉記憶,重現羅剎生前絕藝。

  想來她連親生孫兒都能下得了手,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心念斗轉,腳步復歸墓室,隨手毀去兩座裝飾柱,藉以阻路,爭取些許時間。

  當下靜心感查,企圖找出活路,卻見冷霧陣陣,處體生寒,原來是平台上的冰晶棺內部釋放的冰霧,保存大體不腐。

  邢如風靈機一動,計上心頭,眼看情勢危急,無暇細想,趕緊動手布置……

  過不多時,門前砰然一聲巨響,阻路石柱被砸在一旁,塵煙中羅剎的腳步聲彷彿是亡靈奏曲,迴盪在墓室中。

  卻見邢如風左手佇刀跪地,右手按著左臂上的傷口,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羅剎狂屍全身一個不自然的震顫抖動,逕自走來,揚鞭就打,黑鞭勢急,灌滿真勁,眼看便要將邢如風斃於鞭下。

  就在黑鞭要打到面門的剎那,邢如風抓起一條管線擋在身前,啪的一聲,寒冷冰霧從管上裂痕噴出,照頭照臉向弒人羅剎蓋去。

  原來幾經鏖戰,墓室早已面目全非,暗藏在地下的冷凍管線便露在外頭,邢如風自想,既然屍變是大體腦內的微生物作祟,也許能利用溫度驟降來暫且箝制狂屍的行動。

  果見狂屍一陣抽搐,門戶大開,雖只一瞬,便成了生死存亡的關鍵。

  邢如風大喝一聲,立即出刀,就見刀光閃處,髮絲紛飛,豁盡生命的一刀「鍘龍頭」直接將屍變羅剎的頭顱齊額斬去。

  這時卻聽嗡的一聲,邢如風駭然回頭,卻見失去行動力的大體發出一道刺眼白光,亮得他睜不開眼,可在那白茫茫的世界裡走出一名英姿颯爽,杏眼略帶英氣的女軍官。

  邢如風微一呆滯,忍不住行了個軍禮,道了聲:「將軍!」

  那女軍官微微一笑,眼帶感謝的舉手還禮,隨即整個人如煙消雲散般逐漸與一片雪白融為一體。

  邢如風忽感一陣暈眩,眼前如雨幕般模糊,眼皮如千斤般沉重,最終不敵昏暈睡意,佇刀倒下,人事不知。

  不知過了多久,邢如風悠悠睜眼,只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好長的夢,稍經回神才知一切並非夢幻,但心裡卻無比平靜。

  他轉頭看向倒在地上的羅剎屍身,直覺自己應該助她重回棺槨,當即恭恭敬敬的在屍身旁拜了三拜,重理大體,將其抱起輕輕放回棺中,使其安眠。

  卻見一人下身赤裸,胸口一個血洞,死在棺旁,正是老闆龍驊。

  邢如風看他滿臉驚駭,也不知是被殺死的還是被嚇死的,當然更無從得知,本已死去的羅剎將軍又是如何還魂的,要是一切以科學來論,那白光中的女將卻又無從解釋。

  眼見眾人死得如此悽慘,雖說死的盡是些不敬死者或是助紂為虐之人,但畢竟是一條生命,邢如風不禁搖頭碎念:「連死了都要找我麻煩……」口中邊說還是以碎石將眾人合葬一處,並立了一塊石塚。

  但對邢如風而言,眼下還有更大的麻煩,出口機關關閉,浩大墓室連氣孔都不見一個,更別提出口了。

  邢如風來到入口機關處,在仔細探察一番,雖知此處是座秘密墓室,當初設計機關就是不想有人發現此處,想來不會設計由內向外的機關,但仍抱持一份希望。

  但無論他東敲西找,開門機關就是沒有出現,想從內部破開入口,除卻一片厚石板,上頭還有大片石磚,憑自己的功力絕對破之不開,這時不免想到若是屍變後的羅剎將軍應該辦得到,早知應該引她攻擊此處,也許就能破土而出,不禁略感懊悔。

  直找得飢腸轆轆,肚子咕嚕直叫,回到墓室,現有能吃的東西只有一樣,只能把那被摔得骨折變形的翅膀和兩隻腳用刀砍下,生火烘烤,探陵盜墓這麼多年,早已習慣餐風露宿的日子,野味也嘗過不少,但如此怪異詭譎,直似妖魔精怪的生物還真沒嘗過,所幸那張邪性的臉已然面目全非,眼不見,心清淨,皮肉入口,味道並無差異,就像雞鴨之屬,不料這樣醜惡邪異的生物反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一命。

  只不過身處地下,不見天日,不知時光荏苒,肉類無法長久保存,兼且墓穴無水,邢如風感覺已過了兩天,渴得口乾唇裂,對出口機關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到了第三天,只覺越發難以呼吸,求生意志越來越薄弱,邢如風仰天躺地,喘著粗氣,心想:「沒想到我居然會是被渴死的……」忍不住苦笑出聲,總說習慣了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總說看透了生死無常,但真正面臨生死時,沒人能夠自信自言坦然看透。

  此時邢如風只能苦笑自嘲,任由睡意侵蝕他的意識,忽然一樣東西出現,重新奪回他的目光,他仔細看去,就見墓室頂處好似長著一張臉,意識模糊間,自想:「完了……我現在連幻覺都有了……」

  念頭方過,才一眨眼,那張臉瞬間變成青面獠牙,血流滿面的散髮惡鬼直撲而下。

  這著嚇得邢如風瞬間清醒,趕忙抓起身旁的刀護身,但抬頭一看,哪來的惡鬼,卻見室頂的裂縫中一條紅管連著線路……

  邢如風微一細想,一陣驚喜,自毀裝置的炸彈?!

  若是能將室頂炸開,憑自己的身法理應能及時脫身,這也有引發全面坍塌,就此長埋地下的可能,但現在左右是個死,不如賭上一把。

  在一片深淵中抓到一線生機,邢如風精神登時一振,立即找到宮俊里遺留下的獵槍。

  暗想連斧鏈都能如臂使指,火槍理應駕輕就熟,打開彈夾一看,頓時心裡一沉,上天就如此公平的留給他一顆子彈。

  是生是死全繫於這一次機會,邢如風苦笑一聲,雙眼閃著從所未有的認真,自嘲道:「這還真是讓我連抱怨的機會都沒有啊……」說著舉槍瞄準。

  生死交關,定了定神,勉力平順氣息,穩穩扣下板機,邢如風彷彿都能看見子彈射出的瞬間,沿那彈道軌跡看去,邢如風登時一喜:「得救了!」

  卻聽砰的一聲,似有什麼重物掉落,墓室頂部受到震盪,反將炸彈裹得更進去,這一偏移,救命一槍便落了空,鏘的一聲打在室頂尖石。

  邢如風頓時從天堂掉落深淵,把槍一丟,向天罵道:「你他媽開什麼玩笑!」不禁感嘆,為何老天總要給人希望之後,又要把希望變成絕望,這哪像是一種玩笑,根本是惡質的設計玩弄。

  邢如風已把能想像到的粗鄙字眼全數罵了個遍,卻也無可奈何,眼下小槍獵槍皆彈盡援絕,室頂甚高,若以丟擲火把的方式,火焰怕在碰到炸彈之前便已熄滅。

  自己親上室頂點火引爆,則太過接近,恐怕室頂還沒炸開,自己先被炸得屍骨無存。

  空有脫困的引線,卻無點亮重生的火苗,那份無奈直使人喘不過氣來,氣得邢如風怒然一刀剁在地上,火星迸現,閃耀明滅。

  瞬間火光閃過眼前,邢如風一愣,登時恍然,收刀回鞘,斧鏈在手,提了一口氣,縱身單腳在石柱殘骸上一點,飛上半空,隨即甩鏈成圈,掃在炸彈附近,輪轉斧刃砍上石壁,登時火星噴濺。

  上衝之勢已盡,邢如風復墜地面,就見他手中轉鏈不停,翻身落地,旋又踏牆高縱,如此一遍又一遍,擦出一陣又一陣的火星,只是附近的炸彈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邢如風硬拖傷飢,不敢稍停,誰知道自己停下又會發生什麼惡質的玩笑!

  「點著啊……媽的快點著啊……老子這輩子還沒賺夠啊……該享的福也還沒享啊……」

  不知是皇天不負苦心人,還是神風在人世間的苦難還未結束,在他「誠心祝禱」之下,星火入縫,轟然一聲巨響,炸彈引爆,造成連鎖爆炸,代為啟動自毀裝置,頓時整座墓室隆隆作響,地板微微震動。

  邢如風眼看計成,但還不到高興的時候,凝氣提升感應,在隆隆坍塌的墓室中尋找脫困之機。

  但隨石塊紛落,空氣越發滯悶,閃避落石的腳步越發凌亂,心情更陷絕望。耳聽爆破隆隆,宛如末日,底下數人墳塚都被落石淹沒,仍看不到一絲生機,徒然一嘆,還是躲不過死在這裡的命運。

  念頭方過,前方地底傳來劇烈震盪,原來是冰晶棺底下的冷卻系統遭受波及,想來不久地板便會下陷崩落。這時忽來一陣爆破將冰晶棺炸上半空,砰的一聲撞上後方石壁,登時破了一個大洞,卻見石壁後大放光明。

  邢如風一見外頭明亮如晝,喜出望外,沒想到瞎貓碰上死耗子,就此誤打誤撞找到出口,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師父保佑啊!我就知道老天是公平的!」當下提縱身起,甩鏈而出,雙腳在臨空下落的巨石上數個點踏,像光亮處直衝而去。

  上方山石坍塌,後方室頂已然掩蓋而下,煙塵飛灰中,一道斧鏈破塵而出,攀在對向崖壁上,邢如風乘穿天之勢終於投身普照陽光底下,單手一抖,人已躍上崖巔峰頂。

  原來墓室正是在景山北部的山坳底部,此地望向北方正是連接香鳥峰的鷹喙崖。

  這次爆破使得景山偏北的一處發生山崩,所幸山中谷地無人,且範圍不大,才沒導致更嚴重的走山。

  邢如風落在峰頂之上,忽覺褲子口袋沉甸甸的,伸手一摸,居然是一大塊黃金!不禁心覺奇怪:「它怎麼出現在我口袋的?」

  隨即心有所感的看向卡著冰晶棺的出口,又回想起那出現在墓室頂部的臉,好像就是一名女性,邢如風霎時恍然,恭恭敬敬的將黃金捧在手裡,深深一揖。

  隨著地下墓室陷落在大片塵煙之中,冰晶棺亦落入低壑深淵,沒入奔流入海的長河下,從此再不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