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珂过三岁生日那天,吵着闹着想吃丁蕴浓给她亲手做一个蛋糕。

  向来对这方面就没什么研究的丁蕴浓,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小珂向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连路都走不稳,小嘴里也只能模糊说一些话儿。

  长的跟她爸爸特别像,只有脸部轮廓才像妈妈一点。

  虽然舌头都捋不清楚,却跟她爹一样腹黑。

  那天丁蕴浓在厨房亲手给小珂做了一个蛋糕,裴津慕是六点回来的。

  回来时丁蕴浓刚好将蛋糕端到餐厅,裴津慕见她脸上全是面粉,走到她面前,抬手揩去她脸上的污渍。

  捧起她的小脸蛋,扬起一抹笑容“浓浓,有好消息。”

  “什么啊?”

  这个时候餐厅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浓浓!”

  丁蕴浓闻声望过去,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眼眶刷地就湿润了。

  那边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就是三年没见的洛觅和蓝耿言。

  这三年来,一直都没和他们联系,突然就出现了,丁蕴浓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始翻江倒海。

  洛觅见了,迈着步子走到丁蕴浓面前,脸上挂着恬静地笑容,眸子里也是星辰点点。

  “浓浓,好久不见啊,一转眼变化还真大,孩子都可以满地跑了。”说着,洛觅转眼望着正跌跌撞撞往这边跑过来的小珂。

  小珂跑过来后,抬着眼睛一脸好奇地将洛觅看着。

  随即扯了扯丁蕴浓的袖子“妈妈妈妈,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谁呀?”

  丁蕴浓揩了揩眼角溢出的泪渍,跟着扯出一抹开心的笑容“这个是你干妈。”

  小珂眼睛里冒着光“哇,我传说中的干妈这么年轻漂亮呀!”

  随即,她又绕到洛觅面前,扯着洛觅的一根小指头,奶声奶气地说“干妈干妈,今天是我的生日哦,你来都来了,礼物都没有带一个。”

  丁蕴浓算是明白了,这鬼灵精就是跑过来要礼物的。

  接着,洛觅一把将她抱起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谁说我没有带礼物来呀,在我骑士手中拎着的呢。”

  “那你的骑士在哪儿呢?”

  “你召唤一声儿,他就过来了。”

  随即,小珂扯着自个儿稚嫩的声音仰着小脑袋就大喊“嘛哩嘛哩哄!骑士骑士你快出来,在不出来本宝宝要发功啦!”

  这时不远处的蓝耿言提着大包小包哭笑不得走过来,摇摇头叹气一声儿“看来我就是一奴隶命呀。”

  将那些礼盒一一放下,然后一个盒子一个盒子的给小珂介绍。

  “这是公主礼服。”

  “这是水晶鞋。”

  “皇冠。”

  “还有魔法权杖。”

  小珂听了,立马就开始躁动起来,踢“干妈干妈你先放我下去,我要检查检查我的装备。”

  洛觅笑着摇头,只好将她放在地上。

  在小珂开心地抓着那件公主小礼服后,转过身对洛觅勾了勾小指头。

  洛觅弯下了身,小珂抱着她的脖子,踮起脚尖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谢谢干妈!”

  洛觅笑的合不拢嘴,直起身“浓浓,你这个女儿可是比你可爱多了。”

  “被他爸给宠坏的。”

  说着,丁蕴浓抓过洛觅的手。

  “神棍,这些年还好吗?”

  她开心地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很好,那毒瘾儿也戒了,生活逐渐趋于平淡。以前吧我不懂事儿,总是向往着各种刺激,其实当真经历了那些大起大伏之后,我觉着平淡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我现在挺珍惜目前这一切的,我在美国开了一家幼儿园,每天看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也算是弥补了我心里的一个缺陷了。”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儿。

  “只是最对不起的还是蓝宝宝,因为自己太作,没能给他生个孩子,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但是为了防止以后我们两的生活太过于无聊,这次回国还准备就在中国领养一个孤儿。”

  “那你会继续待在国内吗?”丁蕴浓急急问道。

  洛觅摇摇头“现在还不行,过几年吧,让孩子在美国待几年将英文给学熟络了,然后蓝家那边气儿也消了些后在回国,你放心吧,我不会在那美国待太久的,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里,特别是饮食习惯。”

  丁蕴浓点点头“嗯,那也行。”

  其实看到洛觅现在这样,丁蕴浓心里挺安慰的,衷心的希望以后命运可以不要在折腾这个姑娘了。

  ——

  在裴珂十岁生日那年春节是回的北京,那年刚好温肆也回家了,那时才知道他也结婚了,儿子都两三岁,特调皮满大院到处跑。

  跑到裴家门口,看见裴珂捧着一个刚刚洗好的苹果,立马上前抱住她大腿。

  “姐姐姐姐,看你的样子一定是个尊老爱幼的好人。”

  裴珂脸上堆起笑容,低头眯着眼睛抓了抓他的正太头。

  “弟弟,你怎么知道的呀?”

  “因为我妈妈昨天给我讲了好几个尊老爱幼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就是恐龙让梨,所以姐姐你的苹果......”

  那时丁蕴浓就在后面目睹了这一幕,心里忍俊不禁。

  果然是江山辈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裴珂一听,晃了晃手中红的娇艳欲滴的苹果,笑呵呵的提条件。

  “那你夸我一句呗,夸好听了这个苹果就是你的了。”

  小正太露齿一笑,张着牙齿都还没长齐的小嘴甜糯糯的说“姐姐你是好人,又漂亮又善良,跟观音菩萨似的,姐姐你说你这么美丽动人就把这苹果给我嘛,我觉的我跟这苹果特别有缘分,它不适合进了你肚子。”

  “行吧,看你这么卖力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喏,给你。”

  裴珂将苹果放在他手上后,顺便捏了他肉嘟嘟地脸蛋儿一把。

  “谢谢姐姐!你这么好心肠,以后一定嫁的出去的!不像我妈妈,我爸爸肯定是被她的妖术给迷惑了,每次我跟我妈妈争吃的,爸爸都会向着她,背着我还偷偷给我妈妈塞好吃的,他们两口子秀恩爱,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哼!”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逗逗!逗逗!”

  紧接着上前走来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身穿鹅黄短羽绒服,搭着紧身牛仔裤配着一双毛茸茸的雪地靴,扎着一个青春洋溢的丸子头,桃腮杏脸,一颦一笑都格外富有灵气。

  走到那小正太面前时,半蹲着身捏了捏他脸蛋。

  “小坏蛋,又在这里骗吃骗喝了?”

  小正太连忙摇头否认“妈妈我可没有哦!苹果是这个好心姐姐见我长得可爱送给我的,我也没有说你和爸爸的坏话哦,你可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她转而捏向正太的耳朵“好啊你,还在背后说我坏话,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走,跟我回去给我捶背!”

  逗逗立马哭丧着一张脸“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巫婆,我要去告诉警察叔叔,让他罚你晚上不能和爸爸一起碎觉!”

  “好啊,不过要先跟阿姨还有姐姐说再见,至于我们两个的恩怨回家后在决一死战!”

  逗逗闻言后,重重点头,转过身就对裴珂和丁蕴浓挥了挥手“阿姨姐姐再见!”

  丁蕴浓看着那两母子逐渐消失在前方的转角处,心里也暖暖的。

  看来那小正太完完全全是属******性子,这一家人过的也很幸福。

  他们走后不久,丁蕴浓对裴珂伸出手“小珂,走,吃饭了。”

  裴珂转过头,三两步跑到丁蕴浓面前将她抱住。

  “妈妈我爱你!”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呀?”

  裴珂往她身上蹭了蹭“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对你说这句话了。”

  ——

  裴珂是二十七岁那一年结婚的,那个时候丁蕴浓刚好五十岁,而裴津慕六十四岁。

  岁月在两人的脸上都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在顽强的东西终究还是抵不过时间这个东西。

  在裴珂出嫁那一晚,裴津慕将她叫到书房谈了一次话。

  两父女聊了一个晚上,等丁蕴浓收拾完去看看他们时,刚走到门口,听到了裴津慕的声音。

  “结婚以后要是和他吵架了,尽量少告诉我,你爱他你会原谅他包容他,而我不会。”

  那晚已经成年懂事儿的裴珂扑在裴津慕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儿。

  第二天还是亲手将自己的女儿的人生交付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时候丁蕴浓恍然才觉着时间过的太快了,抓都抓不住,裴珂躺在摇篮床里的事儿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裴珂婚礼过后回去的那一晚,两人依偎在阳台看星星。

  “以后又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裴津慕突然感叹。

  丁蕴浓往他怀里深处钻了钻,点点头“感觉又回到了原点,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个时候丁蕴浓突然觉着有些怅然若失,大家都觉得时间太多来日方长,其实人生是减法,见一面少一面,她不知道会在哪一天就突然和身边这个陪着走了几十年的男人天人永别了。

  在她七十六岁那一年,担心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患了肝癌晚期,躺在病床上挂着氧气罩死撑着,就是不闭眼。

  医生都说已经无力回天了,现在全凭的是她一口执念硬撑。

  在她病情恶化住院那几天,裴津慕日夜不眠守着她。

  人老了虽然性子变得顽固不服输,但是却在这件事儿上,他却没有生活上那么执着。

  那时他握住她皱纹惺忪斑驳的手,揉着她已经花白的头发,抖着声音对她说“你走吧,都有我呢,这辈子已经够了。”

  听到那句话,丁蕴浓嘴角浮出一抹无力的笑容,就好像是第一次冲他笑的那般纯粹。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紧紧抓着他的手,缓缓瞌上了眼,心跳探测仪发出持续地滴声儿......

  裴津慕也没有苟活多久,在丁蕴浓去世的第三天,也就是她活化的那天,他缺席没有到现场送她最后一程。

  在裴珂回来后,发现他坐在椅子上手中攥着丁蕴浓生前的遗物,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就这么悄声无息的去了,甚至都懒得通知一声。

  裴津慕觉着自己这一辈子打的最漂亮的一仗就是本来大限早就该到了,逆着天意也撑到了最后,一切如他最初所愿,死在了她后面,按照最初答应她的那样,最终还是他赢了。

  这一辈子很长很好,他们都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