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灵殊 > 第二十九章

  汤家传奇的美貌公子,新婚之后第三,便这样神秘失踪了。汤夫人哭得昏厥过去,复苏后,只喃喃:是我自己作孽。

  而虞舒在汤致之失踪的那夜回到了家中。她确实是海外寻仙芝了。那,汤致之本想着,传说灵芝也能起死回生,所以在琴瑟相合后,引她到僻静处,郑重拜托她“如果你能帮我采回传说中的仙芝,我总归报答你。”

  如果能用仙芝叫红衣死而复生,红衣就不必再附体丹楹。汤致之存着这样万一的梦想。

  虞舒寻了几,不见仙芝,在一座小山状的海岛上,疲倦昏迷。醒转时,她见到浮烟在她边采下一支小草,欢喜道:“有此灵药相护,真叫有志者事竟成。”

  虞舒眨了眨眼睛:“是您救护了我吗?”

  浮烟才不要领这份功劳:“我只是采香料耶!碰见你,是巧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这药……”虞舒望着她手中闪着星芒的小草,“能起死回生吗?”

  “什么?怎可能!”浮烟失笑,“只不过送人醒悟而已。”

  虞舒似懂非懂,惘然回到家,忽见一个士兵来给他父亲送信,穿着最普通的军衣,却那么高大英朗,与她对视之际,她心弦拨动,竟是跟汤致之也没有过的。

  千折百转,良人原来在这里。虞舒百感交集,说不出话。

  虞舒成亲的那天,浮烟制了一枚彩香印。是先用雪石做个空心的模子,把香粉填入,然后在香炉上利落一打,轻轻挪开,但见薄云母的炉心垫片上,便多了一团踯躅色花儿,花瓣珍重敛着,护着当中红茸茸的花心。

  净炭小火,仔仔细细在炉中烘暖。终于披上嫁衣坐在新房中的虞舒,闻见不知何处来的香气,如此盛大而圆满,仿佛天地之间的有,此际都得以厮守。

  这等幸福之际,她怔怔落下泪来。

  “浮娘子吗?”有人客气的找到浮烟,“王想亲自见见你。”

  这位王,是个女王。

  缇飘女王。

  也就是缇宝宝的母亲。

  曾经人们以为,缇宝宝应该继任缇王了。他进步实在很快,何况他又跟逸夜公主成了亲。男人成了亲,是该成家立业了,怎么能总是由母亲来摄政呢?

  缇飘女王似乎也确实要把政权交给儿子了,但忽然之间,出了变故,人们很惊愕的听说逸夜公主要夺权!

  最后,缇飘女王还是老辣,把政变打压下去了。政权目前还是在她手里。缇宝宝在她边继续学习。而逸夜公主么,也并没有被处死。缇飘女王给采晨家面子,给逸夜公主优渥的生活环境,并且还主动表示,如果逸夜公主以后成熟稳重了,还愿意参与政事的话。她还是会给逸夜公主机会的。至于缇宝宝正妻的位置么,也还是留给逸夜公主,暂时没有考虑替换。

  采晨家表示,缇飘女王说得很好。不能对缇飘女王要求更多了!

  浮烟正好在飘郡地界上。缇飘女王约见浮烟,应该是要检验一下她是否妖魔。

  这次大战之后,大家都很小心了。再也没有人敢蓄养妖魔作佣兵了。凡是看见一点古怪,也都很注意检验了。应该说他们得着的教训是深刻的。长此以往,天人也会注意的吧!

  缇飘女王约见浮烟,是作了全面准备的。万一浮烟真是妖,那么和平局面说不定又会打破啊!

  不过浮烟从里到外都是灵修者。

  流晨宇、愫以期等来助阵备不时之需的人,也就可以回去了。

  缇宝宝在缇飘女王的边,很乖的向他们挥手告别。

  他们都在他眼底看到了畏惧。这个孩子,是被吓傻了。政变过程中,到底谁对他做了什么呢?他现在寸步都不敢离母亲边。

  不敢,跟不愿,是有区别的。

  一个成年人,寸步不愿离母亲边,就已经够变态。如果不敢,那就更让人悲哀了。

  流晨宇忍不住问:“女王,王子到底受了什么伤害呢?”

  他是同缇宝宝,缇宝宝却背过脸,躲进了母亲的裙袂里。

  缇飘女王客气道:“多谢公子关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流晨宇这样回答。但他眼睛里的意思分明是:我真怀疑这政变是你自己搞的——不,这几乎是肯定的!因为不想把政权交给孩子,所以把儿子媳妇铁腕镇压了。这倒也说得过去,然而能把自己的儿子都吓成这样,你也真够忍心的!权力到底是什么呢?比自己的孩子更可吗?

  “公子在想什么呢?”缇飘女王道,“难道在想我对宝宝做了什么事,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被揭穿了。流晨宇很尴尬的咳嗽一声。

  “我告诉你,”缇飘女王抚着缇宝宝的头发说,“我他。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

  看着她的眼神,流晨宇相信了!

  他难道是个轻信的人吗?这一刻他真的相信缇飘女王是真心的,在她眼里,权力真的没有儿子这么宝贵。

  所以说,她没有设计政变、陷害儿子媳妇咯?流晨宇觉得有点乱。

  这时候,愫以期开口,道:“女王,我可以见见逸夜公主吗?”

  有人说缇飘女王把逸夜公主软了。

  软的意思,就是子过得还是舒服的,但是不可以见外人了。

  缇飘女王倒是不介意让愫以期他们见见逸夜公主。

  逸夜公主在一个动物园里。

  不,与其说是动物园,不如说是伊甸园吧!或者至少是野生动物园啊!因为里面的动物都没有关在笼子里呢!以愫以期他们的能耐,也不用坐在有护栏的车里招摇过市。他们直接就走了进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动物。什么猪啦、斑马、野猪、水牛、瞪羚、成群的羚羊,貂,大象,紫貂,豺,大山猫,箭猪,松鼠,野猫,虎形猫,还有各式各样

  的猿猴,黑猩猩,孔雀,鸵鸟,鸫,灰红色山鸡,蜜蜂,蚂蚱,当然还有蚊子!

  这些全都是灵民变的啊!

  缇飘女王说,这些都是造反者。

  她大慈大悲、大仁大义,没有杀他们,但是把他们都变成了动物。

  这并不是妖法。灵术中也有把人变成动物的术法,而且能让人的习都变成动物哦!

  譬如说变成豺的,就会想吃山鸡哦!

  愫以期他们看见逸夜公主就在动物园中。他们向她打招呼、向她问好。

  逸夜公主有一会儿没有回答,好久才仓促迸出一句:“我不能说话!我只要一分心,就会——”

  一只野猫扑向孔雀。

  逸夜公主连忙把它们隔开。

  它们现在都是她的责任。她要照顾它们吃得饱、不太冷不太、生病要医治,还要避免它们互相残杀。只要一点分心,就会出问题。这就好像一个人要照顾自己每分钟心脏跳多少次、眨眼多少次、呼吸多少次,不然就会缺氧啊生眼病啊什么的,可以想像要有多忙!

  一般动物都会照顾自己。但是这些刚变成动物的人,还不太懂。所以需要逸夜公主及时发现不对、帮它们的忙。普通动物互相捕食没有问题,但逸夜公主不能让它们自相残杀!

  这样一来,逸夜公主就很忙很忙了。忙得没空跟人诉苦、也没空逃跑了。

  缇飘女王用她的责任感,把她软起来了。

  愫以期等人默默告退。

  “我做的事哪里不够仁慈吗?”缇飘女王还问他们。

  “不。”愫以期欠,“没有诛杀,就已经够仁慈。”

  连采晨家都没有意见了。他能有什么意见?

  流晨宇在路上倒是发表意见说:“所以真的是逸夜公主想篡位吧?”

  愫以期只是答道:“唔。”

  并不是附和,只是敷衍。

  流晨宇不满:你对我的见解有什么反对理由哦!

  他进一步对愫以期道:“你也看到啦,女王是真的她儿子。”

  “唔。”

  “她愿意为他做一切事!”

  “唔……”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一切事啊……”愫以期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首歌。”

  “哦?”

  “我你,我将为你作一切事,但是千万不要离开我,否则我将死去。”

  流晨宇骤然沉默了。

  她他,她也愿意做一切事来阻止他的离去。那么,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草原暮色苍茫。

  流晨宇忽然问:“这样子的灵民,就比妖魔更有资格在灵州生活吗?”

  好久的沉默。久到流晨宇以为再也得不到回答的时候,愫以期道:“也许有人是这样想的。只要还有人可能这样想,我们就没有资格把灵州交出去。”

  “因为一旦把灵州开放给妖魔,他们就会掐灭灵民的生存机会?”

  愫以期不语。

  “因为灵民比妖魔弱?”

  愫以期不语。

  “我们是弱者吗?”

  愫以期终于开口了。他道:“走吧。”

  有的问题,并不是真的需要答案。

  缇飘女王回去,对浮烟说:“你可以走了。”

  浮烟却道:“我真的可以走了吗?”

  缇飘女王挑了挑眉。

  浮烟道:“也许我真的不是妖魔……可是,我某种程度上同妖魔哦!”

  缇飘女王正色看她了:“某种程度上,你这种说辞就足以判你的死刑了。”

  “是的。”

  “然而你还要说你同妖魔?”

  “我不敢说。是不是呢,还是交给女王判断比较好。”

  “判断的依据是?”

  “我有时候做梦,梦见一些很疯狂的场景。有的场景甚至可以连缀成完整的故事。我把它们说出来,女王判断我该不该死,好吗?”她道。

  缇飘女王同意了。

  于是浮烟开始讲故事。

  她讲故事的时候,直接把自己代入故事的主角,用第一人称,说“我”。

  我一直坚持认为,是亚明拐带了我。

  在遇到亚明之前,我是一团悠哉游哉、无大志的荧火,住所是一只陈年的骷髅头。某天我出去觅食,乌漆漆的夜色里,猛见两粒绿光,还以为来了同伴呢!还是两个!特高兴的要扑上去拥抱!忽然想:“万一它们是坏蛋呢?万一它们要揍我呢?孤荧难敌二火啊!”我……我便贴着地面,掩饰光华,谨慎的摸过去。那两粒绿光动来动去的,不管怎么动,间距都一样,像士兵排队出cāo)似的。我正感慨着人家纪律多严明,一看就知道经过严格训练呢!它说话了:“喵……”

  好吧,原来是只流浪猫。两粒绿光是它的眼睛。猫并不好吃,而且它还太瘦,瘦得我都不好意思烤它了!于是就把它拎回去养一养,万一到了荒年……咱也算有个家畜储备不是?结果越养它就越肥了,以至于每次喂它的时候我都要威胁它:“再吃!再吃我就把你当油灯点了!”它笑眯眯tiǎn)tiǎn)我的手,又跑回去吃,膘子一滚一滚的……好吧,我想我总有一天要找个黄道吉把威胁变成现实。黄道吉总也没找到,而它胖到一定程度就不再胖了。我在头骨里头打盹休息时,肥猫就会一滚一滚的踱过来,趴到头骨上,像老母鸡孵一只鸡蛋,把我保护在它的肥膘下面。每当这时我就会深深觉得岁月静好,岁月静好,我跟我的家畜在这里凝固住了,永永远远不会变老。

  ——直到亚明出现。

  他一出现就叫我觉得不舒服,穿得破破烂烂、拄着杖子,多乞丐的样子,眼眸却水晶剔透,一看就知道惹不起。

  惹不起还躲不起?我拉了拉肥猫,暂且蹲一边去,等他走过了我们再享受我们的子。

  我没想到他走到这边,抬手就把我们的房子——那个头骨,从地上取了起来。

  “呼噜!”肥猫跳出去,冲他吡牙。

  “一边去!”他挥手,“找老鼠玩去。你又不是狗,啃骨头这项运动不适合你。”很仔细的抹去头骨上的灰。

  “嗡嗡!”我也跳了出来,鼓着绿芒向他抗议。

  “好啦,这样是不是很合适?”他兴高采烈把头骨安在棍子头上,挥舞一下试试,“像不像一个特厉害的术士用的特厉害术杖?哦对了,我叫亚明。”

  管他叫什么。他像强盗才真!连死人骨头都抢呐!我像只勇猛的绿头苍蝇,盯着他的眼睛猛撞,不信他不怕!

  “喂喂,你们这是干嘛?”亚明不胜其扰,手抱着头,同时想把肥猫踢出去——它死死压在亚明脚上,实在太沉了,亚明连脚都难以抬起来,更别说完成“踢”这个动作。“你们太不讲道理了。”他呜咽。

  “你才是!你们全家都!”我控诉,“这是我的房子!”

  肥猫负责咧嘴,给他欣赏森森白牙。这一口若咬在腿肚子上……哼哼!肥猫的胃口可好得很!

  “好吧好吧!”亚明妥协,“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装饰物送给我,你可以继续住在里面,我带你一起旅行。”

  ——似乎还可以接受。我上下晃了晃,飘进头骨里,算认可了。

  肥猫抬起一只前爪。

  “干啥干啥?”亚明发怵。

  “带它走。”我从骷髅骨的眼窝里又探出来,很好心的翻译,“它太胖了,走不动,要你抱。”

  “为什么我非把它也带走不可!”亚明五雷轰能治?”茶娓林主出来了。

  此人相貌堂堂,面如敷金,眉毛居然也是金色的,很淡,接近皮肤颜色,使得他看起来像没有眉毛。就我的意见,这种面相适合凶残冷漠的反角,但是他没有这种自觉,这叫他看起来在凶残冷漠之外又添了几分愚蠢的无知。

  ——这种人会是冤大头吗?

  反正亚明把他当冤大头来糊弄,信心十足的样子,扯了一通鬼话,什么三部之气、什么伤藏袭虚,我忍得好辛苦没发出嘘声喝倒采。唉,这时候,亚明倒霉,等于我们一起倒霉。我盼着茶娓林主够蠢……再蠢一点……

  茶娓林主皱眉打断了亚明:“说重点,夫人病因何在?”

  亚明干脆利落回答:“病根一定出在夫人的衣服上,林主拿来给在下看看便知。”

  这么有把握……真的假的?茶娓林的结界他都能过……难道病也能治?我心中有那么点儿动摇。

  茶娓林主看来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真叫侍女来来去去,捧出山一样高的衣服。都拿给亚明看。什么天珠衫子迷花裙、柳绵披帛轻霞带,华光炫目,亚明一件件看下来,都说不是,追问:“林主,还有没有什么旧衣,是夫人珍如命的?”

  茶娓林主一怔:还真有!他咬了咬牙,叫力士背出连理枝的大箱子,开了鲁师爷造的锁,打开云宫纺的纱,终于叫人捧出那袭衣裙来,仿佛朝阳的光辉映在水面上,千宝红裙,珍贵得天上有、人间无,乃是玄明天祝清三公主穿过来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