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四国奇谭 > 第十一章:设计谋君臣决裂 剜双目祸起高墙

  韩林修不肯让韩濯回来,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江宁盗走了覃祯的事实,别人不清楚,他和陆恩却是再明白不过。

  他也知道韩濯对于陆恩而言,仅仅是用来应命的工具。

  对于韩林修而言,韩濯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虽然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可到底是他养大的孩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恩这样胡来,将韩濯一生的幸福都毁在一个下落不明的小皇子身上。

  从皇帝为打消天下人的疑虑定下亲事开始,韩林修没有一天不在为这件事情担忧。韩林修是真心把韩濯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尝试过很多的办法让她来逃脱这个宿命,直到最后他从顾沅尔那里得到了一种药。这种药产自姜国,服下之后脉象紊乱,具体表现和生了重病没什么两样,对人却没有什么害处,只是略微的损耗精元,但日后调养也可以调养回来。韩林修就是用这种奇特的药,让所有人误会韩濯从小有弱症,寻了好久的机会才将她送出青州城去。

  韩林修原本的打算就是让韩濯不要再回来了。

  所以他才会一再拒绝韩濯回家的请求。

  韩濯不知道大人之间的事情,所以也不能理解韩林修的想法,她一直以为是韩林修和陆恩在朝堂上又起了争执。陆家近年来风头正盛,皇帝也是越来越相信掌命司的那一套说法,韩濯不想韩林修出事,所以在书信中多说了几句。

  韩林修和韩濯不知道的是,陆恩在韩府中暗自安插了自己的眼线,时刻刻盯着韩林修的举动。

  韩濯的书信到达青州的时候,正是大年初一,韩林修依照旧历去皇宫给皇帝和皇后拜个早年。韩府的老管家在核对送往各府的礼单,一时间忙昏了眼,便把韩濯的信交给了负责管理书房的童子。

  这位童子正是陆恩安插在韩家的眼线,他偷偷看过了韩濯的信,看到其中韩濯直言自己与陆家毫无干系。童子意识到这是个从陆恩面前邀功受赏的好机会,这封信便到了陆恩的手中。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若只是韩濯在信中写陆家的不堪,陆恩也不至于担惊受怕,偏偏韩濯在信中写了覃祯的那一块玉,偏偏陆恩认识那一块玉。

  陆恩拿着信的手都快要抖了,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要清楚。他们兜兜转转寻找了十几年的小皇子果然还活着,并且他人就在苍溪山。

  这意味着他陆恩再也不必夹着尾巴做人,意味着他再也不用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蒙骗世人,意味着掌命司之前所说的种种都是正确的,覃祯是宋国的祥瑞,韩濯和覃祯命中有缘,不然怎么可能让韩濯这么轻轻松松就遇见了覃祯呢?

  韩林修从皇宫里出来,裹着披风走在风雪中,想着府中冷清早回晚回也差不了多少,便一头扎进了一处茶馆。韩林修的书还没有听完一半,就看见身着铠甲的御林军大统领袁宏道带着几名亲卫站在自己面前。

  韩林修疑惑道:“袁大统领这是在巡街还是在执勤,这是怎么了?”

  袁宏道拱手说:“陛下请相爷去一趟御书房。”

  “我这不是刚从御书房出来吗,陛下诏我前去是有什么事情?”韩林修看袁宏道的那个架势,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今儿个是大年初一,能到皇帝面前的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韩林修实在想不出来今天还会有谁和自己过不去。再想想自己最近做的事,年底弹劾官员的条条框框,韩林修说每一条都有涉及那时自然,可是韩林修还算是个正直仁厚的人,那些条框也只是有涉及,连言官都不愿意弹劾他,自然是不必要闹到御前去。韩林修实在想不出来皇帝这回子让袁宏道这么气势汹汹的带他回御书房是要干什么。

  韩林修在朝堂上有自己的好名声,袁宏道平日里也很敬重韩林修,他悄声提醒韩林修说:“陆大人也在御前。”

  “陆恩?”韩林修一甩袖子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情况远比韩林修预想的糟糕,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黑着脸一言不发,桌子上摆放着一封打开了的书信,韩林修跪在地上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位公公,端着黑底描花漆盘,盘中放着几份极其平常的书信。公公迈着碎步将漆盘递到皇帝面前。皇帝拿起桌上的那一份,又从盘中随意拿起一封,似乎还在比对上面的字迹,比一眼看一眼韩林修。

  韩林修被看到心里发毛,他猜想那书信应该和自己有关,可皇帝为什么是在比对字迹?

  难道皇帝手中拿着的是韩濯写回来的信?

  皇帝放下手中的信件,缓步走到韩林修面前来,摆摆手让太监退下。

  “林修,你这些年有没有听说过祯儿去了何处?”

  韩林修不明白皇帝问这些事做什么,如实答道:“臣不知。”

  皇帝狐疑的看了看韩林修,又问了一遍:“你真不知?”

  “臣真不知。”韩林修将头低的更低了。

  “那你也不知道祯儿现在和韩濯在一处?”皇帝将桌上的信随手丢给韩林修看,又说,“既然他们现在就在一处,过完年以后就派人把他们接回来吧。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不知道祯儿和韩濯在一处,怎么不愿意让韩濯回来?”

  韩林修从地上捡起信件,越看越后怕,韩濯在之前的信中提及过自己交了一个名叫清余的朋友,只在最后一封中说起那块属于覃祯的宝玉,他自己都不知道覃祯和韩濯在一起,皇帝又是怎么知道的。韩林修把目光放在陆恩身上,猜到是陆恩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可是韩濯怎么可能和覃祯在一起呢?韩林修回道:“小女信中所言的这位朋友不见得一定就是小殿下本人,小女近来写信来说身体不好,臣便让她在那里休养暂时不要回来了。”

  陆恩不敢看韩林修,跪在皇帝面前说:“启禀陛下,韩濯在信中多次提及身体已无大碍,韩相还是不肯让她回来,这件事情有蹊跷。”

  韩林修被陆恩气到要死,还不知道陆恩后面还憋着什么主意,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就跟陆恩吵起来,只能气呼呼的回道:“以往小女犯病前也是毫无先兆,陆大人若是不信,去问负责小女的御医就好,何必在这里含血喷人。至于什么找见了小皇子,小女从未见过小皇子一面,若她早早知晓定然不会到今天才告诉我。”

  陆恩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拦住了话头,皇帝说:“一切等接回祯儿再说。”

  韩林修以前没有子嗣,对顾沅尔也只是同情,现下覃祯和韩濯捆在一起,他一听到皇帝说出这么昏庸的话,第一个反应是不愿意让韩濯回来,第二个反应是覃韶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什么狗屁天命都是害人的谎话,他急忙道:“陛下,就凭一块来路不明的玉佩,怎么就能认定清余就是小殿下?”

  陆恩讥笑道:“韩相是忘记了吗?小皇子的那一块玉是天神所赐,天上地下也只有那么一块,拿玉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小皇子?”

  “既然是物件,总有可能是造假。”

  “韩相怎么就不愿意相信那人就是小殿下呢?”陆恩看着韩林修咄咄逼人说,“还是说,韩相其实是内心里知道那人就是小殿下,不想让小殿下回来,不想让宋国迎来未来百年的繁华。”

  皇帝亦是看着韩林修。

  “就算他是小殿下,从小在山间野寺中长大,怎么担得起一国的重担。”韩林修是个好丞相,他心很清楚明白,覃祯回来之后的结果,皇帝一定会把这家国天下交付给覃祯。

  “够了,你要知道他是天择贤主。”皇帝十分不悦,黑着脸看着两人。

  陆恩在一旁说:“我知道韩相一直一来都信不过掌命司,可小殿下的祥兆韩相也是看过的,韩相有什么不相信的?”

  “陆大人能占卜未来,那我请陆大人占上一卦,看看小殿下真的能让国富民安吗?请问他靠什么让国富民安,靠着天命在龙椅上睡大觉,还是事事处处先靠掌命司占上一卦?”

  陆恩冷笑一声说:“小殿下是天命所定的人,他就有别人没有的天赋,自然能够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当。韩相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天赋?”韩林修说,“远的不说,太傅的两个孙子,哪一个不是天赋异禀,一个英年早逝,另一个成了傻子。陆大人是没有看见太傅新愁出的白发,还是没有去吊唁过太傅的孙子,敢说出这样的话?”

  陆恩脸色发白,他指着韩林修说:“你把小皇子比作太傅家早死的孩子,是在咒小殿下吗?”

  韩林修知道自己的言语太过于激烈,可他这都是话赶话说出来了,一时在气头上,什么都没有想。

  好在皇帝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

  “你们不必再说,朕意已决,明天就派人去接祯儿和韩濯回来。”

  “不可。”韩林修往前爬了爬,满眼含泪说,“陛下,您真的要把皇位传给一个什么都说不准的小殿下吗?论才学,他比不过三殿下,论计谋,他比不过二殿下,论武学,比不过大殿下,你让他那什么去说服天下人?”

  皇帝早就不悦,他拉着脸看着韩林修,若不是看在自己和韩林修是生死之交的份上,他可能早就杀了韩林修了。

  韩林修知道皇帝内心的想法,他想着自己今日已经把皇帝是得罪遍了,人都说皇家最是薄情,自己怕是难逃一死了,便索性把心底的话说了个痛快。韩林修直起身来声泪俱下的说:“陛下,您高居庙堂看不到人间疾苦,您可知道在各处修建的寺庙已然成了百姓心中的一害,宋国的基业这几年断送了多少您可知晓?”

  自从覃韶风登上皇位后,还没有一个人这样指责过他,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看的很。

  陆恩见状呵斥韩林修道:“大胆,陛下没有让你起身你还敢起,陛下做什么还需要你同意吗?逆臣,贼子,来人呐。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放肆。”

  太监们喝侍卫应声破门而入,看着御书房中的一切都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韩林修冷笑道:“陆大人这就坐不住了?”覃韶风不愿意让太多人知晓今天的事情,摆了摆手又让侍卫和太监们退出了。

  “陛下,宋国南有史国,史国向来不愿意多惹事端,东有齐国,齐国自顾不暇,自然没有人能够向我国开战,陛下就觉得自己功高无量了?陛下若能出去走走就知道我们和齐国也差不到哪里去,祖宗打下的基业,百年间很快就很败光。”

  皇帝喝道:“住口。”

  韩林修无所畏惧道:“陛下不是什么都不怕吗?陛下不是认为自己有一个上天择定的好儿子就可以让宋国国富民强吗?就算小殿下回来了,陛下真的以为他能够安安稳稳的坐上皇位吗?后宫中两位有皇子嗣的娘娘,三位皇子,朝堂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被陆大人蛊惑,就算小殿下躲得过冷枪暗剑,能躲得过民生所向吗?”

  陆恩这时再也不敢接话了,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一位侍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侍卫领命出去。皇帝看着韩林修极其轻蔑的说:“林修,看来是你这些年过的太好了,朕是天子,朕做什么都是天命的安排。上天安排了贤主到朕身边,为了江山社稷,朕可以大义灭亲。你说的那些,朕会去彻查,就不用你操心了。朕真的不明白,你怎么就不相信祯儿是我们大宋国的希望呢?有天择贤主,一统四国都不是什么问题,什么史国、齐国、姜国,不过百年都是我大宋国的疆域。”

  韩林修冷笑一声,不做他言。他和皇帝两人僵持在那里,都不肯说话,陆恩在一旁一下一下的擦着冷汗。

  半个时辰后,领命出去的侍卫去而又还,端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红布,隐隐散发出血气。

  侍卫走到韩林修面前,揭开红布,漆盘里赫然是一双刚刚剜下的人的双目。韩林修想着皇帝刚才的话,心中一阵恶心,背上直冒冷汗,他指着皇帝说:“虎毒尚不食子,你……你真的疯了!你……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覃韶风!”

  “祯儿和仪儿最是要好,朕刚才想了一下,若是仪儿心怀不轨,同祯儿抢起皇位来最是麻烦,索性先解决了这个麻烦。”

  韩林修浑身脱力,泪流满面,大声呵斥道:“昏君!三个皇子中,三皇子为人最是纯粹,你这样做,就算是覃祯回来了让他怎么面对自己的哥哥。昏君啊昏君,我……我现在只后悔当年支持你当皇帝,若我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性子,早就亲自动手杀了你。”

  说完,韩林修又看着陆恩,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来朝着陆恩劈去,大声喊道:“奸臣!”

  韩林修还没有劈到陆恩,就被侍卫反手夺过砍了一刀倒在血泊中。

  韩林修死不瞑目,陆恩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韩林修瘫坐在地上,大颗的汗滴在面前的地面上。

  皇帝看了一眼,对侍卫说:“韩林修谋逆,挟持朕剜了三皇子的双目,这件事交给你了,不许让外人知道一个字。”

  侍卫领命正要去,皇帝又叫住他说:“去叫袁宏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