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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乖真舍得花银子,身为一个不大不小的从二品的官员居然奢侈到如此地步,还好意思在本府面前叫苦。【】刘铭祺当即脸色一变,沉声道:“倪大人的生活质量不低吗为了吃上几个新鲜的椰子,居然挥金如土,一撇千金,专门派人采购,供倪大人享用”

  闻听巡抚大人责问,倪道传忙不跌苦着脸解释道:“不,不,不,巡抚大人千万别误会,下官哪有这等口福啊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花了这么多的银子,无非是给提督大人准备的寿辰贺礼,下官可不该独享。”

  刘铭祺诧异道:“寿辰贺礼本府怎么没听说呀”

  倪道传身子向前倾了倾,一本正经地小声道:“巡抚大人有所不知,提督大人的老母亲寿岁九十,自从八十岁办完寿辰后,从此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举办一次声势浩大的寿辰,各府州县加上康襄城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均要参加,大送贺礼,这都是老规矩了今年办的可是九十岁的大寿,听说连新登基的嘉庆帝都备了一份厚礼,派东厂的福公公亲自送礼道贺大人刚刚上任,当然不知。不过”

  刘铭祺催促道:“不过什么说话不要老是吞吞吐吐的,跟个娘们似的。”

  倪道传小心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生怕被提督大人的心腹耳目听了去,要不然不死也得脱层皮,倪道传接着道:“不过巡抚大人这次把百官手里的银子都一分不少地抠了出来,今年这贺礼呀恐怕没几个能送的起贵重之物,提督大人肯定不会高兴。据小道消息,说镇总兵冯天培这次准备的贺礼相当的贵重,看来对大人不利呀”

  刘铭祺咬了咬牙,暗道:“我说的呢自己数次到提督府请提督大人出面收缴冯天培手里的借银时,他要么推三阻四要么背后说情,看来冯天培的后台在这呢

  刘铭祺心中有数,点了点头,道:“本府知道怎么做了。”随后又一边摇着竹扇一边笑哈哈地打趣道:“喻大人准备送点什么做贺礼呢

  喻庆丰微微颔首道:“下官府上一贫如洗,唯有准备送些下官的拙劣字画,略表恭贺之心。”

  刘铭祺点头赞道:“嗯瓜子虽薄是人心嘛”接着又问:“倪道传,是不是就打算送你从南方捣腾过来的椰子了”

  倪道传哭丧着脸道:“下官为了准备这份厚礼,连府上的马屁都卖了,才买回两框的椰子,实在也拿不出别的物件孝敬提督大人的老母了。”

  “嗯,礼轻情意重,不错,不错”

  倪道传好奇地问道:“巡抚大人准备您送点啥贵重之物呢您现在可是提督大人眼里的大红人呀,这贺礼准轻不了”

  “当然当然”刘铭祺略一沉思,道:“本府送的贺礼是纹银二百七十万两,略表寸心。”

  “啊”喻庆丰和倪道传当即惊的目瞪口呆,巡抚大人不是说梦话吧哪来的那么多银子送啊

  刘铭祺嘿嘿一笑,道:“别急还没说完呢我说的是送二百七十万两库银的账单做贺礼”

  喻庆丰听后,脸色徒然一慌,当即反驳道:“不可,大人若是因此惹怒了提督大人,那后果可就”

  “是呀是呀凭下官几十年的官场经验,巡抚大人不可冒然所为呀与天斗,与地斗,但决不能与自己的上司斗呀”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极力劝说巡抚大人改变主意忽然,刘铭祺从板凳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道:“椰子来了椰子来了,快快快,打开”两位见劝说无效,也只好作罢

  能在北方这片干燥之地,喝上南方的消暑佳品,真是舒坦呐喝完椰子汁后,刘铭祺一抹嘴,又嘱咐了喻庆丰几句,转身打道回府。临走不忘命衙役带上两个椰子回去带给秀娘尝尝鲜。

  .上任十日有余,终于能为百姓为朝廷干了件利国利民的事,心里也是美滋滋的,除了冯天培一流的官员们仍没有偿还库银外,库银偿还已有六成之多,总算能喘口气,歇歇了剩下的那些不知实务者,本巡抚大人定要狠狠地整治他们不可,让他们以为抱着冯天培这颗大树就可以后顾无忧,就可以跟老子做对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在荣任巡抚的第一天,刘铭祺就暗自下定决心,凭借自己穿越者和在世秀才的相结合的优势组合,定能将衰落腐朽的大清在他的手里得以改变,乱世出英雄,衰世出强人,大道理不必多说,说点小道理的话:重于泰山也是活,轻于鸿毛也是活,总之人活着总得干点什么,干点有益于国家有益于人民的事,方才无怨无悔。

  日落而归。秀娘一见老爷回府,几乎是打发掉了所有的丫鬟仆人,依旧像以往一样伺候着刘家大老爷。命运的改变,并没有改变秀娘的纯真善良乖巧可爱的本性,还有对刘铭祺刻骨铭心的的爱和依恋。

  说来也怪,秀娘自从入住刘府后,这些个丫环仆人们,整天和秀娘一块有说有笑的,从来不见秀娘有一丝巡抚夫人的架子,大概是贫苦阶级出身的原因吧但若是刘大巡抚回府,府内气氛便瞬间变得庄严肃立起来,丫环仆人顿时都变得规规矩矩,尊卑有章。刘铭祺显然不希望秀娘总是和仆人丫环们在一起没有尊卑之别,毕竟传出去有失自己巡抚大人的脸面。

  刘铭祺一头载在秀娘的香榻之上,全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酸痛酸痛的。那位老友问了,两口子难道分居了不成,怎么变成一头载在秀娘的香榻之上了呢其实不然,刘大巡抚上任以来,殚精竭虑、日理万机。除了将主要精力用来对付查办库银之事外,还有一大堆繁杂的日常实务急需他亲自审阅处理,时常忙至深更半夜,因怕打扰秀娘休息,于是衙门的办公房,刘府的书房,全都搭了床便与休息,故而居住地点时常更换的缘故。

  温柔体贴的秀娘见他一脸疲惫,打心眼里心疼,委身坐在床边,忍不住噘着小嘴怨怪道:“老爷近日过度操劳,人也瘦了许多,更不像以前那样常说笑给秀娘听了。”

  酥软蓬松的软榻更是让劳累一天的刘大老爷欲昏欲睡,两个眼皮瞬间黏合在一起,嘴里哼道:“等到了晚上,老爷再讲好多好多的笑话给秀娘听,乖”说完,翻身惬意地抱起秀娘的香枕,没说几句话就酣然睡去了。鼻孔里传来一股幽幽的香气,更让人无法抗拒软榻之脂粉的浓香对精神上的催眠。

  秀娘见刘铭祺睡得香甜,不忍再多打扰,于是,起身轻手轻脚地脱掉老爷的靴子,放在床下,转身悄悄离去。

  刘铭祺小憩半刻,当他睡足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见自己孤身躺在秀娘的床上,口水洇湿了一大片,这才想起回府后的情景。

  窗外夜色浓浓,估计时辰是在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刘铭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理了理官袍,大步走出了房门。

  “见过老爷”踏出房门的脚还没落地,便闻听左右两旁传来真嫩的尊侯声,刘铭祺心里一怔,见门外两个长得颇为相似的小丫环手里提着通明的灯笼倾身颔首,随即又平静了下来。官宦人家的丫环各个长的相貌端丽,有模有样的,尽管是卑微地低着头,但在灯火的反衬下,更显得格外俊秀。不过就是这年龄看样子比秀娘还要小上一二岁。

  刘铭祺哼了一声,每每看见这些碍眼的仆人丫环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可能是过惯了和秀娘二人世界的缘故。自从住进刘府以后,只有在就寝同床时,才能和秀年坦诚相见外,其余的时间都是端着老爷的架子,不能和秀娘像以前一样,如胶似漆的过日子。不过这两个小丫头给刘铭祺的感觉却显得不是那么碍眼,而且是越看越顺眼。

  两个小丫头一前一后,步履轻盈,小心翼翼地为巡抚大人秉灯引路。刘府宅邸拿现在的测量单位估算的话,包括马厩,后花园,前堂衙门,等配套设施在内,占地面积足有一千五百亩之大。府内布局严谨,主次分明又富于变化,设计精巧,景色宜人。古朴雅致的房屋建筑内回廊接连,拱门相通,游走其中,妙不可言。巡抚大人住的地方,当然是康襄城的百府之首,百园之园。从巡抚夫人的寝房到饭厅,那也是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一路上就这么干走着,刘铭祺不由得觉得异常沉闷。便主动开口笑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啊在府里具体干些什么事呀”

  两个小丫环身子一紧,平时见惯了刘大老爷的威严之势,冷不丁地见他发笑,着实有些害怕。

  走在前面的丫环壮着胆子,微声回道:“奴婢叫玉儿,在老爷身后的是我的妹妹,她叫岚儿。我俩都是夫人房里的丫环。”

  之前,便听秀娘提起过,曾在城中无意间遇到一对父母双亡的女娃,被其狠心又无德的叔叔卖到妓院做细工,后来,秀娘惜她们可怜,便各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回府上做了她的贴身丫环。

  刘铭祺点了点头,道:“好名字,是夫人取的吗”

  “是的,老爷”小丫环的声音脆甜脆甜的,直钻心窝。

  “嗯,伺候好夫人,老爷重重有赏”

  “谢老爷,奴婢伺候夫人是应该应分的,不求老爷赏银”

  刘铭祺心中一荡,暗道:“呦,没看出来,小小年龄不求赏,不求银,看来秀娘真的很有眼光,挑了这般好的丫环在身边”

  闲聊几句,气氛缓和了许多,转过池塘假山,院落亭阁,方才来到饭厅。

  秀娘一见老爷进来,忙起身招呼道:“老爷,饭菜都有些凉了,我已经吩咐厨房,让他们再重热过后,再端上来。”

  刘铭祺不好意思再麻烦秀娘张罗,笑呵呵地道:“算了,时辰也不早了,将就一口便是,夫人也都等急了吧。”

  秀娘连身答道:“不急,不急,老爷在衙门里废寝忘食地处理公务,都不曾急恼,秀娘闲在府上岂有急恼之理。”

  饭菜很快被厨子们端了上来,秀娘声音柔嫩,不失庄重地冲身后的丫环仆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老爷有我伺候便可。”

  “是,夫人”可能是秀娘身边有个大公老虎的缘故吧奴仆丫环们头也不敢多抬一下,屈身应了一声后,纷纷退下。

  大宅门有大宅门的规矩,所有的家奴均要等老爷夫人吃完后,才敢在管家的命令下方可在灶房用餐。今晚,张管家外出采购家用,一时不得赶回,见她们还饿着肚子守等在此,秀娘于心不忍,才借故打发她们先下去填饱肚子,再行伺候。

  餐桌上满满腾腾地摆放着大盘小碗、八荤八素,香味迂回,令人生津。十几样各色菜肴加上一壶老酒,搭配得当,这桌饭菜与康襄城的百官府上的菜肴相比,算是再简朴不过的了,若是跟前任赵度比起来,那更是少的不能再少。

  满桌的鸡鸭鱼肉,对于过惯了简朴生活的秀娘来说,也算是极度的奢侈了,平时若是刘铭祺不在家,秀娘时常和丫环们仆人们一道吃些简单的饭菜,只有老爷回府才如此奢侈地安排厨房多增几道老爷爱吃的饭菜。

  “饿了吧让秀娘久等了。”刘铭祺夹了一块秀娘爱吃的鸡针放在她的碗里,微笑着道。

  “老爷未吃,秀娘哪有胃口吃呢老爷日理万机,操劳公务,平日里便少见老爷的身影,秀娘多陪陪老爷共餐,也是应当。”善解人意的秀娘温婉笑道。亲手给刘铭祺满满地斟了杯酒。

  刘铭祺心头一阵欣慰,男人吗在外面吃点苦算什么能得到老婆的理解和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夫妻间的恩爱,往往是倾诉苦衷的最好对象,眼下饭厅里没有旁人,夫妻之间更无太多的避讳,刘铭祺饮了杯中酒,不由叹了口气道:“没有功名的时候求功名,有了功名反倒被功名所累,做人还真挺不容易的”一副秀才口气的刘铭祺道出了人活一世,难免遇到这样那样的苦衷。

  秀娘会心地笑道:“能者多劳吗古人不是说过: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一类的话共勉之。老爷如今已是扬眉吐气,苦尽甘来。为国为民,纵有千般委屈,老爷也都要扛下去。老爷肩上扛的是大清的江山社稷,扛的是黎民百姓的疾苦。扛的是世人对老爷的敬仰和期盼。”

  听后,刘铭祺豁然开朗,啧啧暂道:“小女子也能讲出这般大道理,看来老爷身为巡抚大人却没有秀娘这般见识,惭愧呀”

  秀娘面呈微红,颔首道:“老爷过奖了,人家现在可不是小女子了,既然是巡抚夫人,当然就要有巡抚夫人的见识喽”

  “好一个巡抚夫人的见识,老爷我敬你巡抚夫人一杯”说完,刘铭祺马上给秀娘斟了杯酒,先干为敬。秀娘随后也跟着喝干杯中酒,不胜酒力的秀娘掩面轻咳数声,小脸涨的红扑扑的。

  秀娘那一张巧嘴只把自已感动的热泪盈眶,忍不住心中一痛,哀伤道:“话又说回来啦秀娘为老爷吃苦了老爷时常因公务繁忙冷落了秀娘,而秀娘不但不怨怪并且深明大义,老爷深感自责。命运多捉弄人,老爷父母死的早,秀娘从小又是个孤儿,身边又没有亲戚姐妹往来,独守府内,难免凄苦。老爷如今功成名就,若是能帮秀娘寻回骨肉亲人,那该有多好啊”

  秀娘淡淡一笑,柔声道:“秀娘有老爷依靠,本是福中之福,老爷尽管宏图大展,不必牵挂秀娘,府中的丫环仆人们足够秀娘与其闲聊解闷。虽说秀娘不知道生身父母的下落,想必他们也是一时无奈,才将我丢弃,秀娘并不怨怪他们,人各有命,秀娘已知足”

  刘铭祺神情肃然道:“秀娘通情达理,倒让我这个做老爷的难辞其咎假若有一天老爷脱去官袍,便带你到京城而居,与老爷共享荣华富贵”

  秀娘接口道:“秀娘一直以清贫为乐,并不希望与老爷一同沉浸荣华富贵之中,恕秀娘多嘴,老爷拥得万贯家产,自当多行善事,广散金银,名垂青史,为好。”

  刘铭祺强颜一笑,说道:“老爷我是个多余的过客,名垂青史就不必了。即使要将手中的无数金银散尽,也够老爷折腾几年了。若是能将那藏金图所示的宝藏再挖他两处,这一辈子施财施德都施不完喽。”刘铭祺顿了顿,继续说道:“秀娘还记得那个死去的和珅吗他这一辈子祸国殃民,贪财敛财,结果呢不得好死。老爷这一辈子利国利民,舍财散财,只求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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