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岚达的话句句在理，确实让伍端端受益匪浅。可她总忍不住想着，这老狐狸，就这么钻了空子，用了一堆大道理，将她给唬住了。还是她太年轻，轻视了这老狐狸的本事，只怕他早就瞧出了她在煽风点火，反而更加镇定，以不变应万变。
伍端端知道，既然对方起了防备心，也就不好装傻充愣继续问了。
在一阵沉默之后，路韧突然站了起来，烦躁不安地屋里来回走动。伍端端突然察觉，她一直忽视了路韧的心境变化。他和江游素来形影不离，即便江游是个闷葫芦，他们也有心照不宣的默契。现在江游出了事，平日一起工作的人还都有了嫌疑，他心里自然是不知如何对待。
再加上刚刚伍端端那么一闹，路韧显然不明白，她和陶志勤之间是有默契的，他没看出来这是一场戏。本想设个陷阱捕个老狐狸，结果掉进去的却是小牛犊。伍端端突然觉得有些得不偿失，早知道就不闹这一出了。
陶志勤坐不住了，他显然和伍端端想到了一起，想要安慰一下路韧，照看一下他的情绪。
可当他刚刚走到路韧面前，伸手轻拍了他的肩，路韧却躲过了他的手，走向伍端端和朱岚达。
“你们刚刚说的那个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就是无人区小女孩的事！”路韧一脸认真地问道。
伍端端完全没料到，有些措手不及，“啊？我不清楚，我只是听了这么一耳朵。没仔细问。”
“老师，你还记得吗？”
朱岚达面露不悦，却又碍着面子，咂了咂嘴，“当时我在边遥报道，我想想啊！我来的时候已经听到这个传闻了，应该、应该是十七年前，或者十八？嗯，不，十七年前！”
“当时那个小女孩多大呢？”
“五六岁吧？应该是。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路韧有些沮丧，“我只是想到了昨晚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她一出现，江游就遇害了。”
“打住！”朱岚达摇摇头，“小严出事可是在前天！”
“没错。”伍端端附和着，“那女人病得已经起不了床了，你也不是没看见。和她，应该没有关系。”
“你们、你们去看了那个女人？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晚。我们仨睡不着，就去看了眼。”伍端端轻描淡写地说道，“应该是巧合，昨晚一直有人守着她呢！”
“我也知道不可能。”路韧说道，“可我忍不住就会想。你们说，这是不是一种厄运的象征啊！就像、就像死神一样，正常人谁会什么都不带，从无人区走出来呢？她绝对不会是偶然出现的！除非，除非她是死神的象征。”
“路韧啊！你在说啥呢！”陶志勤上前将他拉回座椅，“老师和端端刚才也说了，十七年前的小女孩，可是被当地人奉为神灵，这说明她带来的是好运，好事儿！”
“死神也是神啊！”
“可我们听到的故事里，没有什么人因此死去啊！”伍端端说道，“都是说她神秘地来，神秘地走。是吧，老师？”
“没错。没有这样的传闻。”
路韧坐在椅子上，试着通过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良久，才说道：“是我情绪失控了，一下子发生这么多的事，我、我脑子糊涂了。”
陶志勤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伍端端想说些什么，却瞥见朱岚达又缩在椅子里，皱着眉头，陷入沉思。她撇了撇嘴，识趣地坐在一旁。
眼前的情况也太糟糕了，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法子了，那就是放弃让朱岚达将申甫诚拉入场的想法，自己直接和龚星河提议，申甫诚作为这次活动的主要人物，也应该保护起来。
陶志勤安慰了两句，便给路韧空间，让他好好调整一下。他走到一旁，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开始一脸严肃地工作起来。
伍端端伸着脖子，眯起眼睛，视线越过陶志勤的肩膀，瞧见他正在核查江游和严于瑾报道的文章，试图从中找到可能存在的问题。
这便是伍端端最钦佩陶志勤的一点，他永远能够淡然地接受眼下的处境，然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现在，大家都陷在情绪的困境中，而他穿越了这种困境，并竭尽全力远离这种困境。
伍端端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刚刚的事，对不起啊！”
陶志勤停下手里的工作，却没有转头看她，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干嘛？又有什么事？”
伍端端蹙起眉头，“我在道歉啊！”
“你才不是道歉，你什么时候和我道过歉？你不就为了找个理由和我说话吗？说吧，你要我做什么？”陶志勤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伍端端想发作，但考虑到确实有事要找他帮忙，这才忍住，她将手机放在桌上。
“你想要这些报道？我已经在看了。”
“不，我想到关于申教授的所有报道，包括没用上的素材。你这里都有的，对吧？你什么资料都会备份，我知道。”伍端端说道。
陶志勤扭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一脸认真，便拿过了她的手机，连在电脑上，开始操作起来。
伍端端朝他更近了一些，为了挡住后面人的视线，这让陶志勤反而有些不自然。
他不得不找些话来，即便是他已经知道答案的话题。
“你怀疑申教授？”
“嗯。那还用问？刚刚他们俩的表现你没看见？绝对有问题。”
“有问题，那也是他们的问题。你可以、可以置身事外的。”
“是。但可以只是选择的一种，置身事外太被动了。”
“好了，给你。”陶志勤将手机递给她，“不管怎样，这是你第一次和我道歉。”
伍端端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心里却在努力回想着以往道歉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别想了，真没有。”陶志勤无奈地笑了笑，“都是我哄你的，不记得了吗？”
伍端端一把抓过手机，对着他的椅子腿就是一踹，潇洒地离开了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