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钢铁鲜血烈焰 > 第32章 青州之变,发动

  黄小七和胡二倜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耳朵里满是“鞭子把总”的叫骂声。

  “鞭子把总”本名卞守银,然而胆敢直呼这个名字的小兵早被他抽的皮开肉绽了。那根沾了人血的鞭子也是邪性,牛皮里夹着铜丝铁刺,轻轻pia的一下就是一道狰狞的血痕。

  虽然手下的小兵早已没人敢直呼其名,卞守银却非常注意人如其名。守银者,克扣军饷,喝兵血也,黄小七和胡二倜见过“鞭子把总”和他的四个亲兵吃鱼吃肉,甚至还有白面大饼,而几十个小兵只喝得起稀粥,还喝不饱。你要问小兵窝火不?当然窝火!你要问有辙不?是真没辙!黄小七和胡二倜都知道惹恼“鞭子把总”的后果,抽的皮开肉绽那是轻的,关键是连稀粥都没得吃,那不成了饿殍、路倒了么?

  偏偏这天,“鞭子把总”在照例骂了一顿“笨蛋、白痴、饭桶、虫豸、畜生、猪狗、脓包……”之后,竟然破天荒地每个小兵都发了一张白面饼和一些铜钱,虽然这所谓的白面饼又薄又小,铜钱也是明显重量偏轻的“恶钱”,但考虑到“鞭子把总”平时一毛不拔的德行……黄小七和胡二倜心里直犯嘀咕,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鞭子把总”努力堆出一个笑容,但实际效果是脸部肌肉扭曲比哭还难看,小兵们一个个忐忑不安地等着顶头上司发话——“你们这些废物可曾听说赵、杨二贼被招安的事儿?”

  “……听……听说过……”

  “……他们被招安了,就没俺们的事儿了呗……”

  “鞭子把总”对这群部下的回答显然非常不满意:“果然是一群闭耳塞听的废物,你们可知道赵、杨二贼被招安是假,青州府的老爷们接受招安也是假?”为了加强这些话的效力,他专门拎出一个布袋来,轻轻打开,里面是白灿灿的银两。

  “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啊!”

  看着这个群刚才萎靡不振的小兵现在一个个双眼精光四射,卞守银深感“银弹攻势”的有效,“王老爷、李大人和韩大户早已定下万全之策,要把黑白双煞一网打尽!到时候你们埋伏在南门边上的民房里,老子让你们杀出去就杀出去,杀得恶贼自有重赏!不过……”卞守银冷笑着抽出血淋淋的鞭子,“若是有人临阵惧敌,不敢冲杀,活活抽到死都是轻的!”

  “小人一定不让大人失望!”

  “小人到时候第一个冲!”

  听着小兵们“勇敢”地“表忠心”,卞守银嘴角爬上一丝阴笑——谁不知道黑白双煞凶狠异常,骑兵还多,这些步卒杀上去肯定死伤惨重,到时候这赏钱又可以赖掉许多,何况这年头有的是当兵吃粮的穷汉,兵源的问题他从来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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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夜,青州城南十五里,赵-杨联军的行营。

  赵应元是个标准的武人,睡觉的时候脑袋底下枕着刀鞘,鼾声如雷。而身为文士的杨王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虽然这些天来诈降的方略都按照先前的谋划进行,有条不紊,但是……有古怪!确实有古怪!

  赵应元手下骑兵较多,也非常注意情报的打探,前些日探马回报王鳌永的动向都在意料之内,但这几天的探马却带回了诡异的消息——斥候!虽然数量不多,一见到己方探马就迅速退却逃往西方,但杨王休知道,他们的行动被第三方盯上了。

  西面……青州府西面是济南府,也是另一个可恨的贰臣——清山东巡抚方大猷的地盘,杨王休不认为这厮有派斥候来侦查的觉悟,更不认为这厮有救援同僚的胆量。但出于谨慎的需要,他们还是有必要对这神秘的第三方力量保持警惕。

  思虑妥当之后,杨王休也渐渐沉入了梦乡,而与此同时,在青州西八十里处的官道附近的一处村落废墟里,有另一个人也在辗转难眠。

  跨越了绵长的战火,等待她的却是冷却的尘埃。

  这两句话从脑海里蹦出来的时候,洛英不由得自嘲自己的文青病犯了,然而过去的近二十天里发生了太多颠沛流离的事情,稍微文青一点好歹也能自我安慰。

  颠沛流离?没错,洛英就是这么形容从扬州到青州的旅途的。王秀川用商船把她从扬州送到松江,在那里已经有“捷”字号海鳅船和“妈祖”号西班牙大帆船等候了。洛英在这里再一次见到了毛雄辉,也见到了毛雄辉为她物色好的金牌护卫——马翠花,还有嘴上声称要看震天雷实战效果,心里八成是放心不下老婆的面瓜。

  马翠花远比洛英高大、健壮、发育的也更加成熟,但说起年龄来是比洛英(包括她伪造的“朱伦璎”身份)小的。于是就是看起来是姐姐和妹妹,其实却是妹妹和姐姐的微妙感。

  洛英也好奇地试用过马翠花的兵器,结果很识趣地承认了自己的属性点全加在了脑力上,战斗什么的从来不在行,至于什么夏娜式的小萝莉耍大刀大杀四方……那确实只能存在于动漫里。

  此后是从长江口到青州的漫长航程,尽管毛雄辉、马翠花、喜乐、米豆对洛英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但风浪的颠簸还是让她多次吐的稀里哗啦、面色苍白如纸,而到了登州海面,“捷”字号和“妈祖”号和一伙不长眼的海盗还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炮战,当大炮轰鸣,船只震颤的时候,洛英就感觉自己小小的身体仿佛暴风中飘零的落叶,里面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了。

  幸亏……对面那帮海盗在见识到火力强横之后,明智地选择了逃逸,而陈德和毛雄辉有大事要做,也没有选择追击。两艘船在登州做了短暂休整,补充了物资并购买了一些马匹,然后向西途经莱州海面,抵达青州沿海。

  明末的黄河在南直隶入海,因此渤海的泥沙淤积程度要轻的多,寻找一个水较深的登陆点还是可以办到的。在留下了一批守船人之后,陈-毛联军的主力共一百一十六人,连同马匹、辎重一起,向青州腹地进发。

  在以后的时日里,洛英目睹了远比高杰之乱更加深重的战火伤痕,到处是冷却的尘埃,遍地是杀戮的余烬。更可悲的还有……无尽的荒芜。

  是的,荒芜!不管后世某些别有用心的“学者”如何吹嘘人口密度低就环境好的谬论,眼前的事实告诉了毛雄辉和洛英人口减少的恶果——抛荒,大量的田地被抛荒,野蛮的杂草迅速打败了隶属文明的农作物,无人修葺的农舍也在风霜雨雪侵蚀下迅速化为破败不堪的废墟。

  这些废墟为陈-毛联军提供了暂时的歇脚场所,毕竟再破败不堪的废墟,也比纯粹的荒郊野岭更适合人居住。洛英现在是近似“精神领袖”的地位,每次住的地方都会被马翠花带着喜乐、米豆打扫一番,结果这一打扫不要紧,耗子窝什么的都是小的,直接扫出骷髅头的事情都发生过一次。洛英强忍住没有发出恐惧的尖叫,而是默默地亲手用小铲挖了个坑,恭恭敬敬地把骷髅头埋了,然后让海越树神父这个“洋和尚”念了些土洋结合的经。

  骷髅头事件过后,洛英在陈-毛联军中的声望继续提高,都有人在底下议论“只可惜郡君继承不了藩王位”之类的话了,毛雄辉抱以赞许的目光。

  最后、也就是最接近青州-淄川-济南官道的一个村落废墟成了陈-毛联军的临时据点,计划中的伏击就在此段官道进行。至于斥候(主要是陈德这次从皮岛带回来的),早早的就派了出去,这些马术娴熟的人是这个年代行军的“耳目”,而带回来的情报——赵应元和杨王休将于九月二十九日率众去青州“拜会”,也和旧时间线上的史实基本一致。

  “历史的车轮在此扭转,原本逃出生天的背叛者们将殒命于此地,无边混沌中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新的风暴在无尽的因果链条中汇聚成型。”

  白天在毛雄辉耳畔轻声呢喃的中二话语,在夜晚的秋风中回荡于洛英的脑海。她一遍一遍地思考,前思后想地推演,十次、五十次、一百次……从清醒直到梦境,当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九月二十九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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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九日巳时,青州城南门,赵-杨联军的入城拜会。

  全是阴谋,满是算计,“友好融洽”的表象之下,都是狰狞肃杀的鏖战。如果说双方有什么本质区别,那就是——执行力度。

  明末从来不缺眼高手低、读了几本兵书就自以为是诸葛亮的文官,曾经雄霸东方,不可一世的大明帝国晚期军事之所以崩溃的那么惨,这群纸上谈兵、瞎指挥的“高人”起的助力可不小。而王鳌永这厮虽然投清换了老板,本性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谈论嘴上谈论破敌之策头头是道,实际执行起来一塌糊涂。

  但“嘴强王者”王鳌永并没有自知之明,他现在端坐在八抬大轿之上,笑眯眯地看着赵应元和杨王休的先头部队落入他完美的陷阱。

  是啊,多么完美的陷阱,王鳌永只看得见“精兵”控制了城门,却不明白那些悲催的士兵其实是身处城内、城外敌军的夹击之中;他也知道南门附近屋舍藏了许多“伏兵”,却不明白为此驱赶百姓早就走漏了风声;至于那些化装成“百姓”箪食壶浆,实则为敌兵送上下了蒙汗药和泻药的米汤米酒的韩昭宣家丁,一个个演技太差,不是杀气腾腾就是瑟瑟发抖,能上这破当儿的,要么是瞎子,要么是傻子。

  赵应元和杨王休显然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兔子守备”李士元也自认为不是:“启禀王大人,贼兵步卒在城外摆垛,似乎早有准备,而赵、杨二贼也随着骑兵入城,末将以为,现在就应该发动……”

  李士元话音未落,王鳌永脸上“嘴强王者”的迷之自信还没有散去,猛然就听见赵应元、杨王休阵中一阵暴喝,然后是持续不断的喊杀声。

  “杀王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