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四国奇谭 > 第十章:红尘知苦情难好 有缘相逢三月春

  夫妻之好,床第之欢。

  此时他们两个是彼此的意中人、心上宝,却还不是拜过堂真正的夫妻。韩濯自小家教严,她微微推开谢靖言,手抵着谢靖言的胸口,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唇微动间轻轻的将自己心中的那个名字捧了出来。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谢靖言总是知道韩濯在想什么,他将韩濯圈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细语。

  刚刚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靖言。”韩濯的手指缠绕在谢靖言的手中,她羞红了脸,低着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感受着自己心上人的温暖,心头微动说,“靖言,我们成亲吧。”

  谢靖言呼吸为之一顿,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本该是他说给韩濯的话,本该是他亲自到韩家去提亲,然后八抬大轿将韩濯娶回亭陵。

  可谢靖言知道他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现在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梦。他和韩濯在一起的每一寸时光都像是从老天那里偷回来似的,一丝一毫都容不得浪费。

  谢靖言曾问过江宁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延年益寿的仙药,江宁说有,只是没有适合谢靖言的。谢靖言逆天改命,本就是命中虚亏,这些年出入三生秘境和使用灵力早就将他的身子耗损的一塌糊涂,仙家的灵丹妙药哪里他能消受的起?

  江宁还知道一个法子,但按照他对谢靖言的了解,谢靖言是压根不会用的,江宁便没有说。

  “你知道的,我…….我没有多少时日了。”有些话,在未说出口之前,一切的情绪都可以隐藏,可这些情绪一旦找到一个小小的宣泄的缺口,便是难以收拾。谢靖言受过很多的磨难,但他觉得所有的磨难加在一起抵不过今夜。不知不觉,谢靖言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又不想让韩濯有所察觉,只好压抑着声音说,“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靖言,我从来没有觉得委屈。”

  “阿濯,你还小,人世间很多美好的事你都没有见过,实在……实在不该把时间浪费到我一个将死之人身上。”谢靖言从亭陵赶到青州,是下定了陪在韩濯身边的决心的,若不是那日韩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都不打算让韩濯知道他喜欢她这件事。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就是让我遇见你。”韩濯转过身来,这几日她经历的事情太多,见过太多的生死,心中一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她趴在谢靖言的胸口,哭着说,“说什么大宋祥瑞,我看我就是个祸害,父亲过世了,四娘娘也要离开我,现在你也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弃我而去?为什么?”

  韩濯说这样的话,谢靖言只要一闭眼仿佛就能看见韩濯孤零零一个人在世间生活的模样。从谢靖言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损耗开始,他就开始想一个没有他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谢如烟会如何?林家兄妹会如何?

  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亭陵救下韩濯,并对她动了心,这可能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最错的错事。他原本可以放下红尘三千烦杂事,直到遇见了她,谢靖言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浩瀚红尘中的一点点温情。

  这点温情羁绊着他,心底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他,他还不想死。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谢靖言说韩濯尚是少女,他何尝不是正当年好的少年?他一生与人为善,无人对他有怨怼憎恶,此生他只爱过一人,爱别离与求不得皆是她。

  世间求不得的何止谢靖言与韩濯一对。

  蒋玉和程溪是如此,覃昭和杨潇亦是如此。

  今日一大早,覃昭就带着侍卫婢女领了赏赐从皇宫中浩浩荡荡的搬了出来。

  待一切收拾停当,阿纪便去悬济堂找韩濯与谢靖言了。

  覃昭还没出生时,三皇伯就过世了,豫王府也一直封着没有开过府。说起来,覃昭还没有来过这里,前几日也只是看了工部送来的改造的图纸,今日到了这里,第一件事自然是将王府里里外外先熟悉一遍。

  庭院打扫一新,昨日的薄雪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覃昭由侍卫领着在新王府中转来转去。新王府很大,大约有覃昭原先住着的从晏殿四五个大,前庭后院、幽径花园应有尽有。覃昭绕过假山曲水,分开青松枯柳,通向后花园的白石小径两侧盛开着一丛丛赤红的花朵。

  这花叫三月春,正如字面的意思,于三月早寒时分开花,花朵不大不小落在一片青色当中,很是扎眼。这在沧州是不起眼的野花,一到三月满山满岭都是,青州城并不常见,只因这三月春有个不大体面的传说。

  传说,三月春只盛开在边疆之地,战事越是惨烈,来年三月春开的越是艳丽灿烂。

  估计是新王府的佣人不知道三月春的传言,将其种在了这里。覃昭俯下身折了一枝三月春,将其拿近自己的鼻翼,嗅着他闻习惯的味道,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

  三月春,他和杨潇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片生长着三月春的山岭上。

  算时间,杨潇也该到青州了吧。

  入夜,覃昭在自己的新寝殿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阿纪照料覃云歇下,回到覃昭的寝室细心的帮他熏了安神的香,也不见有什么作用。覃昭今年二十四,十几岁就没了母亲,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皇宫中,一个什么风风雨雨都见过的男人竟然有些认床多少都是一件无法启齿的事。

  覃昭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枕着双臂枕着眼看着高高的装饰着花纹的房梁。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阿纪而言,新王府都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他到了这里就意味着要抛弃之前种种熟悉的生活,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他是亲王覃昭,在朝堂上应当是太子的得力助手。

  对于这个结果,他不仅仅是不甘心。

  “你去帮我折几枝花来,假山附近有,赤色花朵,别弄错了。”覃昭翻了一个身,朝着阿纪的背影说。

  阿纪以为是覃昭用不惯皇宫中新赏赐的香料,她放下手中的香盒,说了一声好,端着香盒和燃着的香炉出了门。

  她出门后不久,一个黑影溜进了覃昭的寝室,周身带着初夜的寒气。

  覃昭也练过几年武,那黑影溜进寝室时他就有感觉,翻身下床抽出床榻边的宝剑,动作行云流水架在了不速之客的脖子上。

  “是谁?”覃昭见来人一双熟悉的眼眸沉静清澈不起一丝波澜,他心中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伸手拉下来人的面巾。

  那女子眉目间英气十足,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沉静清澈,不起一丝波浪,就那样看着覃昭,站于灯下,不见悲喜。

  “潇潇。”覃昭扔下剑,将来人拥入怀中,眉目始有舒展之意。

  杨潇却不领情,她挣开了覃昭的怀抱,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本墨绿色封皮的册子,丢在覃昭怀中,说:“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拿到手了。”

  未了,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句都没有看。”

  “我知道你不会看。”覃昭将墨绿色册子随手扔在床上,看着杨潇,心情莫名有些失落,心中口中斟酌了许久才问了杨潇一句,“这几年你过的如何?”

  “还行。”杨潇出身于将门世家,十几岁就跟着自己的母亲征战沙场,她向来沉静。

  “这些年你都去过什么地方?”

  “在桃花涧待了几年。”杨潇是不会告诉覃昭她是求了主将才将她从桃花涧调来沧州。

  “我们一向聚少离多,上一次分别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覃昭坐在床边,他们约定不谈国事,伸手将杨潇拉了过来,他握着杨潇的手细细摸索,发觉她指间的茧又多了几个。

  “到今天刚好四年半。”杨潇伸手摸着覃昭的鬓发,嘴边牵出一个强硬的笑,说,“非池,恭喜你啊,终于成为亲王了。”

  这句话其中的无奈也只有杨潇和覃昭能够明白。姜国女将杨潇,宋国亲王覃昭,这两个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隔着宋姜两国的边疆相遇、相识、相知、相恋。

  那时的覃昭还叫覃非池,杨潇却一直叫杨潇,从未改名换姓。可是,在这场缘分中,自始至终,他们都不知是谁先说了谎又是谁先沦陷。

  又是一段不得的长相厮守的恋情。

  覃昭没想到杨潇将日子记得如此清楚,他将杨潇拉入自己怀中,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捏着她瘦弱的肩膀,目光灼灼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吗?”

  姜国民风淳朴,男女之事上并无大防。杨潇看着这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伸手勾住覃昭的脖子,主动吻了过去,口中喃喃道:“我也是。”

  庭院中的三月春开的正好,在月光下吐露着芬芳。

  阿纪抱着摘好的花站在门口,看着烛火下重叠的人影,泪珠犹如散落了一地的三月春。